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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许久,走道上响起脚步声。一个狱卒举着火把走进来,犯人们的注意力立马回到那破烂篮子里的冰冷窝窝头上。有人不满今日晚饭比往日更晚,拐着弯隐骂狱卒在老妈那里耽误太久,随即又低声下气地求狱卒给他食物。
发到莫枯这里,篮子里已经没几个了,那狱卒挨个派发出去,最后只剩下莫枯没有。楚小石将手里咬了一口的递给莫枯,莫枯推诿着,说他不饿。
那狱卒似有不忍这委屈可怜模样,从怀里又掏出一个捂得发热的,递给莫枯,说:“本来准备留着给自己做夜宵的,喏,给你吧。”
莫枯接过,忙不迭道谢,又说:“麻烦牢头大哥给弄完水吧,不就着水咽不下去啊。”
“事儿还挺多,等一会。”那狱卒扭脸去找水。
“咦,这暴脾鬼怎么这么好说话了?”几个人一边啃一边议论着。莫枯避过众人掰开手里的窝窝头,闻了闻后,顺手塞在怀里,悄悄把楚小石那份拿在手中。不多时,那狱卒提着两桶水,挨个牢饭分发,犯人们受宠若惊,狱卒道:“妈的,什么叫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老子我今日当爹了!喜庆,你们也跟着沾沾光。”
就在这时,莫枯脚一蹬朝楚小石扑去,后者还没弄明白他要做什么,就听到莫枯在耳边低声说:“来抢我手里的窝窝头!”
楚小石不清楚莫枯这样做的用意,但还是老老实实按他说的做了。两人扭打在一起,牢房其他几个见他们突然大打出手,都弄蒙了,前时还要好到称兄道弟,怎么就为了一个窝窝头翻脸了?谁也没上前劝架,因为那看起来乖乖少年动起手来跟野狼似的,竟然把楚小石都压在下风,正好给他们出了一口恶气。
还是那角落的青年人沉不住气,费了好大劲才把莫枯拽开,说:“就为了一个窝窝头,用不着吧。”
“不是窝窝头的事!”莫枯愤愤地指着楚小石的鼻子,对那青年人说道:“这人在老家就总是喜欢欺负我,平时也就算了,也不看看现在在哪里,莫名其妙就被关进牢里了——”
听着动静,那狱卒也赶过来了,问:“怎么回事?”
“一天都没吃饭了,好不容易有个垫肚子的,他还要抢!以为我是好欺负的?”莫枯将手里的半截窝窝头恨恨地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骂:“你有种把我嘴里这一半也抢走!”
楚小石跟斗鸡似的,把另一半咬了一口,砸吧着嘴叫道:“别人的就是好吃!”
莫枯一轮袖子,作势又要扑过去。狱卒用水瓢敲了敲牢门,呵斥道:“都放老实点,再动手都关禁闭去!小子,你的水还喝不喝了?”
莫枯梗着脖子接过来一饮而尽,余怒未平地走到角落躺下。那狱卒又警告楚小石别惹事,后者哼了一声算是答应,狱卒这才提着空桶晃晃悠悠地走开。
同牢房的犯人都很理解莫枯突然发脾气的行为,任谁遭遇他这样的不幸也把持不住性子,难免情绪失控,一点就着,那楚小石就算是闹着玩也不看看场合。谁也不吭声了,各自歇息,任凭他们两个气鼓鼓地怒视对方。
到半夜的时候,莫枯哎呦哎呦地捂着肚子叫了起来,没过多久,楚小石也是一样。两人痛苦的呻吟声惊动了那个刚当爹的狱卒,草草地查看了一番,就叫人把他们抬出去,说是吃坏了肚子,要去医治。
当今陛下即位时并没有按例大赦天下囚犯,那些谏言的朝官因此还遭了一番训斥。天下官民知道了皇帝对犯人们的态度,除了自家有亲人的,老百姓都击掌称庆,而各地官府则乘机削减了牢狱预算,连预备突发情况的狱医一职也撤了,改由民间医者兼职。
莫枯和楚小石被抬到的医馆正是白天莫枯来过的那间,坐馆的大夫被叫醒,来不急梳洗似的,披着发为两人诊脉。瞧不见容貌的大夫也不叫起熟睡的药童,自己抓了药,在后房煎了起来。春夏之家,最是犯困的时候,五名狱卒中有四个都在不停打呵欠,要不是上司在场,怕直接就趴在桌子上睡过去。
“瞧你们这熊样,一定是白天胡混去了,知道要值夜还不养足精神!”
“李班头,嫂子生了个大胖儿子,你一定也没顾得上睡觉,精神这么好,是高兴的吧?”其中一个狱卒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说道:“这两犯人不就是肚子疼嘛,拉泡屎不就好了,用得着费这么劲送医馆?”
李班头闻言,眼皮不经意一跳。这时,地上躺着的两犯人这时都先后开口嚷了起来:“不行了,茅房在哪里?我要拉稀!”
李班头一听这话,才踏实了些,但还是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为什么他们现在才嚷着要上茅房?但看着两人手脚上的镣铐,又放下心,还能跑了他们不成?这时,那大夫的药已经煎好。
“不行,太烫了,放一会等凉了,哎呦,不行了,先上茅房……”莫枯叫着就捂着肚子小跑到李班头给他们指明的去处,铁镣拖在地上哗啦啦的,楚小石也不甘落后,两人抢似的钻进后院。
李班头一边紧跟上去,一边嘱咐其中两个手下守在门口,另两个和他进去看住犯人。看到那两犯人同时钻进茅房,李班头心中一跳,叫道:“赶紧出来一个!”
“老子裤子都扒了,拉到一半怎么出来?”楚小石在里面恼火说道。
李班头越发认为这两人在里面搞小动作,故意拖延时间,哗的抽出钢刀:“少啰嗦,拉一半也要出来!”
另外两人都觉得李班头今日有点小题大做,可看上司一脸紧张,把气氛弄得像犯人真在密谋越狱一样,也都抽出刀,其中一个壮着胆子,撩开厕帘。
一股臭气熏来,那名狱卒忍不住捂住鼻子。就在这时,钢刀一松就被人夺去了。紧接着,里面冲出来一人,在场还没人反应过来,那钢刀就架在李班头脖子上。直到这时,那被夺刀的狱卒才惊呼出声。
“小伙子,你可要想清楚,你本来罪名不重,过不了多久就能释放出狱。要是杀官差越狱,你这辈子可就完了!”李班头稳住心神,尽量用温和的口吻劝说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的少年人。
“先前你给我的那个馒头里有大黄和潘泻叶的味道,可方才大夫抓的药里有一份没放黄莲,一定不是止泻的,是用来夺命的,我没说错吧?”莫枯打掉李班头的佩刀,“救一个,死一个,这样就没人生疑了。你们谋划真周全!”
其余两名狱卒惊疑不定,但看着李班头一副欲说还休的心虚模样,就知道确有其事,只是想不到这名年纪轻轻的犯人到底犯了什么事又是惹了谁,还很快他们就意识到,李班头没这么大的胆子,应该有人指使,指使之人更不是两个无名狱卒惹得起的,装聋作哑还是顺水推舟?很好抉择,两人逼近莫枯。
“你手脚上的镣铐是怎么打开的?”李班头见他识破了,也不再分解,问道。
“我学过开锁的手艺,你那镣铐没什么难度。”莫枯拉着人质往门外走,“茅房那个留给你们,要是一下跑两个你们这职司也干不成了!”
“那个犯人不打紧,你准备怎么办?能逃得出去吗?”李班头看似无意的一句话提醒了两个险些没分清主次的手下,放弃楚小石不管,只跟紧莫枯,嘴中还吆喝守在门外的同僚,丝毫不担心他们的举动刺激到莫枯,伤了班头性命。
另外两个把守在门口的听着召唤也赶来了,一见这阵势都有些慌,却不后退,又把莫枯逼回后院。
手里的人质看来没用了!原以为这些人会在意班头的生死,谁知个个都巴不得莫枯早点动手,班头死了,职位就空了,他们捉拿犯人立了功,都有希望顶上空缺。莫枯看明白这些人的心思,也顾不得感叹人性,一刀敲在李班头后脑,将他砸晕过去。
都不肯争先动手的狱卒们终于等到机会,一哄而上。
已经前后两次同修行者动过手的莫枯又岂是他们能对付了的?狱卒们的钢刀纷纷被莫枯砍落在地,只一个照面,四人都失了武器,心下都骇异这年纪轻轻的犯人竟然力大无比,又战战兢兢地担心莫枯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他们,尤其那两个知道莫枯险些被稀里糊涂结果性命的,更是慌忙张嘴要呼叫。
莫枯双手探出,让他们下巴错位,叫声来不及出口。另外两个拔腿就跑,莫枯刀背一翻,将他们都砸晕过去。剩下两个还醒着的,也不敢跑了,只惊恐地看着莫枯,看着莫枯仍旧那刀背朝他们拍来,都带着又怕又喜的心情晕过去。
石散名当年所在的军营是整个镇北军最精锐的,所有的手段都是最直接最具杀伤力的,莫枯一股脑承袭下来,对付这些靠关系挤进官衙,论身手连王麻子那群地痞流氓都不如的狱卒自然手到擒来,可他没有半点得意。
从没作奸犯科,并不意味着监狱就离你很远,意外、误会、栽赃、陷害等等所有你能想到的以及你想不到的情况都可以把你送进去。你可以越狱,刑部一定发布海捕文书,天下之大,哪里能有安生之地?所以大部分犯人,即使觉得自己冤屈,也会选择服刑然后向更高一层的衙门申请复审改判,总有余地周旋。
莫枯没有选择的余地,如果不越狱,摆在他面前的只有死路一条。他不想坐以待毙,但真的越狱成功的一瞬间,他打了个寒颤,意识到自己成为一名逃犯了。
这一番打斗时间不长,可动静足以传到前院。奇怪的是,无论是熟睡的药童还是等他回去喝药的大夫都没有过来查看。莫枯谨慎不走前门,一跃翻过后墙,快速消失在夜色中。
楚小石这才从茅房里出来,看着锁紧的镣铐,想着之前莫枯故意说给狱卒听的话,狠狠地朝昏迷中的李班头吐了一口浓痰:“都他妈什么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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