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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壁残垣之中,晕流着阵阵如气如雾的金光,不动和尚自不动金刚心印练就以来从未试过推高到此等神妙的气象。今日不知因何,心印施展得轻松异常,往昔取丹田之气运于周天皆是自己取一念引之,今日体内真气却仿佛九州大河,亘古至今川流不息。净普忽而耳聪目明,不复方才五感封闭的状态。他眼看着三丈开外的来自吶伊山的和尚低眉垂目,似乎明白了什么。疯和尚双手合十,既无口诵佛经,亦无气机流转,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但是——
头上晴空此刻浓云涌动如沧海,更有金光隐没似藏龙!
忽而,净普只觉得自己心诚志坚,慈悲无垠,以前在与人交手时的斗气、傲气、忿气、服气悉数通透,只如天上碎云。
再一看,那疯癫和尚果然如疯癫一般,在净普三丈之外单举着一掌循环往复地在半空中挥动,却不见有任何异象。待挥掌三十五后,抬起头来看着拦路和尚,没心没肺地咧嘴一笑,“去吧!”
净普合十再行礼,然后身体周围四溢的缕缕金光如燕雀回巢涌进和尚的身体,顿时有如西天罗汉,金光万丈,金身不败!
他躬身恭敬道:“弟子受教了!”
霍光赴把世家子弟出身的陆久遇死死地摁在地上,面对从一里地外冲撞过来的风暴,就连他也不得不弓步成马,屈身俯背才堪堪抵挡得住。方才还不知天高地厚的副将陆久遇更是吓得呆若木鸡,不顾迎面而来的沙石,瞪大了眼睛死命地盯着前方——
原本小庙的地方,一点金光冲天而起,笔直扑向天空!
“不可能!这……这世上难道还有人能御风飞升成仙不成?!”陆久遇震惊得无以复加,如同一个幼儿,无法控制内心恐惧地大喊大叫。霍光赴却一言不发地看着天空良久,摇了摇头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不,那最多也只是乘势而已。”旋即他目光不再跟随着冲天而起的金光,而是遥遥望向小庙原址,隐隐可以寻觅到飞扬漫天的尘埃当中,屹立着一个身影。
“这……我……怎么、怎么可能……”陆久遇已经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语无伦次,脑海当中人生第一次的一片空白!就连本身便处于登楼四境加之亲身经历过无数战阵冲杀、见识过无数宏大场面的霍光赴也是紧咬牙关,目眦欲裂!
净普凭风乘势,裹挟金刚不坏身作一步登天——原本由疯癫和尚狂妄至极的一言聚拢起来,夹杂着无数金光佛瑞的浓云随着光点的逼近而迅速收拢,不复方才笼盖四野的恢弘,却是金光大盛!
“这就是御境……吗?”霍光赴丝毫意识不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间浑身紧绷,双拳攥紧,牙关紧咬,只是拧着眉头狠狠地盯着天空的金云——
所谓风云变幻大抵如此了,包裹着浓郁佛光的云彩如同天幕之后有天人按掌,忽而突起一浩大的手掌,四指连并,拇指微曲,向着乘风而上的清凉寺和尚狠狠拍下!
霍光赴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可怖滂沱、气机肆虐的景象,仅仅像是从半空中丢一颗小石子到大海当中,在地上扬起一点微不足道的尘土而已。
但随即他就明白了,唯有御势境界才能如此精准及时地收敛住气息吧!
清凉寺输了,中原输了。不论今后还有没有拦路之人,但起码中原第一个拿出的净普连对方十分之力都没看到便败下阵来。
“咦?”霍光赴双目一凝,忽然身形如脱兔般冲向战场,剩一人还被绳子捆着落在原地。陆久遇愣了一会儿,仿佛记起什么地一个激灵,两肩耸动几下,居然就把捆得紧紧的绳子给挣脱了——这得归功于他在家族里各种顽劣行径以及逃脱惩罚的劣迹了。然而他远没有霍光赴的矫健了,踉踉跄跄地沿着脚步跟过去。
……
凤髓香自古便是皇室御用之物,尤为前唐后宫妃嫔推崇。自唐穆宗时代开始,凤髓香不仅仅作为熏香所用,流传至紫阳,凡有人得之,已经多以收藏为首,反而少有暴殄天物者真正用来焚熏。而在远离京师的南方地区,这种凤髓香更是罕见,纵使江南道上湖吴两州富商无数,对于此等可遇不可求的御用之香一直是有价无市的。
“老爷,这张香方据说是前唐皇宫里传出来的,香味能浸入家居砖瓦,难得有三五日的余香不散。”
皇家宫室向来被称作天下第一家,不言其他,单是礼制上,占地绝冠天下的百万宫室在规模上就不亏这一称谓。再加之以各类龙纹雕栏画柱,凤刻玉阶虹桥——崇古贬今一直是所有朝代的最大通病,但无论如何,就只有贬斥施政、民风,而对于除却不幸失传的技艺,木工农艺大多能幸免于难,鲜有人会否认工农工艺的确一代胜过一代。
古有大秦集倾国之力建八百里阿房宫,虽然当今紫阳皇宫规模远不如阿房宫,但从建筑技巧到飞虹巧妙,无一不是秦人可望不可及的高度。
紫阳三都,除了炀帝南游所建的别都,龙兴之地上都以及如今京城都是经过数百年来不停地修萁扩建,才有如今气派。但不论上都还是太都,都不能算超然巨城。前者不过一朝都城,后者几乎每次改朝换代都要经历一次战火的洗礼,前君哀帝被各大豪阀门庭逼迫禅位的时候,更是发生了恐怖的"八臣乱京"的惨案——禁宫被八大臣家兵劫掠一空,大小宫娥太监杀的杀,抢的枪,堂堂紫阳正统皇宫几乎被焚烧殆尽!
因此,实际上虽然三都在紫阳地位超然,却不一定及得上一些跨王朝古城。
西南滇王其实并没有正式封过王。
自秦汉开疆以来,一直只是当地部落首领,也一直为中原正统所排斥,于是自己干脆自立为王。经过数代人的经营,得以统一西南地区,势力也逐渐强盛。在长时间的与中原交流与抗争中,终于获得了中原王朝的认可。
中原地势西高东低,北高南低,受其影响,古往今来东征南征一般较为容易,而西征北征却少有成功者。紫阳太祖皇帝赵寰是其中一个正例,那么历代试图北入的滇王便是一个又一个的反例。
也许正是看透了这个规律,在与中原争锋逐鹿近千年后,土司帐下的俸岩成功劝服当时的土司勤施内政,外师中原,推行汉服汉语,改汉姓。土司即是滇王也是以身作则,让王室一脉统一改姓周。
这也许在圣人夫子教育下的中原地区很难理解,但其实在西南地区的百姓看来,姓氏只不过是一种称谓而已,并没有上升到祖宗种族的地位。例如当地人如果拜了师,便可以随师门改姓。
名相俸岩谏言:"滇地地处西南,为中原所不纳,视为异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之言正是我族无法立足中原之究因。我王若有意北上,可食汉食,衣汉衣,淆远近之耳目,待时发而一举。"
自从秦汉,滇地土司自封为滇王。这个被中原历朝历代捏着鼻子承认的王位已经传承近二百代,鸭赤城滇王宫殿也这般一点一滴建造了近千年!
宫殿原本位于鸭赤城南,后不断扩建,干脆下令整体北移鸭赤城,让王宫从中脱离出去。北移两百里的鸭赤城亦更名为昆明城,算是滇国都城。而滇王宫也不断建新改旧,最终造就了涵盖方圆五百里,把西南明珠滇池囊括其中的恢宏气象,号称为五百里小阿房。
唐朝号称诗剑双全的诗人宋公应在其著名的《赠郎使于兵部尚书席上作》中的诗句所谓“秦王阴兵列阴殿,五百阿房赛阿房。“。
虽然诗句意思乃是诛心隐喻滇王如同秦王造阴兵妄图统治地府一样,对中原怀有歹心。但阿房赛阿房可并非是空穴来风。
滇王宫可谓极尽奢华,单单是那围绕滇池一周的大小宫殿就不下两千间。更是用民力生生推平南畔鹤山,于万山起伏之中开辟百里平原!呈月牙状的滇池不仅成为滇王御用湖泊,更放养着无数珍贵的鸟兽虫鱼供王室观赏。
滇王宫一偏隅宫室之中,淡乳色的烟升腾缭绕。一位体态端庄,衣着华贵的夫人正不缓不急地包裹好那珍贵的凤髓香和一应杂物。只听她缓缓地开口,声音不甜不淡,很是耐听。
"老爷,你看燕丫头她大概到什么地方了?也不知道恶奴他照没照顾好,恐怕啊是不行的。毕竟是一个老男人,哪能体贴小女子的心思。只怕……"
她识趣地停住了话语,烟雾后面的男子轻轻地摆了摆手。
这是一个十分严肃的男子。
"我知你的心思,不必担心,他们已经抵达通州地界了。"语气并不算十分冷淡,但如果说话的对象是朝夕相处数十年的妻室的话,就未免有点不近人情了,"有恶奴在,不会有什么差池的。"
"可怜杨氏她以后就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了。"妇人终于收拾好手中事物,停下来怔怔地望着从镶金铜炉的镂空饕餮纹饰孔洞中挣扎飞出的白烟。
缕缕白烟方飞出铜炉便消散一空,唯有不浓不淡的香气在房间内弥散开来。香气十分奇妙,味道并不浓郁却扩散得很快。即使人凑上前仔细嗅尝也与方入房门的距离一般味道。
"你也不必如此的,"严肃男子目光稍缓,原本紧抿的细唇微微抬平,应该是一个微笑,"本王也非是薄幸寡情之人,况且燕儿所嫁乃是赵室二皇子,不仅对两家合力大有裨益,对于燕儿也不算亏待了。"
本来在卧榻上正襟危坐的男子突然站了起来,背着双手走下卧榻,"章奉孝反心已彰,他只是在等待时机而已。"他突然顿了一下,真正意义上地露出一个既严肃又诡谲的笑容,"其实无人不是在等待。"
一旁的贵妇人见丈夫站了起来,也跟着起身,但对于军国之事,她一般不怎么开口。
"章奉孝义子久居西北,届时或东临上都或直接南下太都都是占尽先机,赵室难免……"男子缓缓地走了两步,自言自语得越来越低声,终于听不到哪怕一丝耳语变成他自己一个人思索。妇人似乎早已习惯了夫君如此,只是静静地站在其身后。
房间内静了下来,偏西的太阳斜着照得室内光影斑驳,烟气袅袅无从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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