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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如仪劝说曹雄其的时候，曹海也刚刚从睡梦中醒来。
准确的说，他是被窗外的阳光刺醒的。立秋后的阳光，少了些许炽热，却似乎更加强烈，它穿透薄薄的云层，把它的光能量毫无遮拦地宣泄下来，当转到曹海的床头、爬上曹海的脸时，曹海睁开了眼睛。
他翻身坐了起来。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手机，发现有曾一辉的两个未接电话，他回过去：“曾哥，是我。昨晚失眠了，天快亮才睡着。”曾一辉是他到北京后交的第一个朋友，也是他现在公司的得力助手。
曾一辉在电话里问：“失眠？构思公司的发展？不至于吧。”
他说：“我能不构思吗，我们这棵小树不琢磨着向上发展，就要被压死。好了，不跟你贫了。有事吗？”
曾一辉说：“没事。就是告诉你车我今天用了。”
他说：“好，我今天不用车。”公司就一辆二手雪铁龙，通常是谁的业务远谁用。放下电话，他又躺了下去。
他再次从床上坐起来，是嗓子发干，想喝水。他拿起热水瓶，里面是空的，他走到一箱矿泉水面前，从里面拿了一瓶。这是他的备用水源，来不及烧水时就来一瓶。
一瓶矿泉水下肚，曹海立即感觉好多了。头还是有些昏沉沉，他靠在床头。三年前他初到北京的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
他把银行卡寄回家，踌躇满志地到北京时，天色已近傍晚，他先找了家经济型宾馆住下。这是他第二次踏上北京的土地，第一次还是在小学毕业考上实验中学时，父母作为奖励带他来的。他现在除了对*和海样馆还有印象外，其他都已经很模糊。
来北京前，他在网上向三家公司投了简历，有两家公司约他面谈。按他的计划，第二天分别去二家公司面谈，在两家公司中选取一家，然后再在公司附近租房，这样先把脚落下来。不管怎么说，必须要先有一份工作养活自己，才能图以后的发展。
第二天一早，为了庄重一些，他一改爱穿T恤的习惯，特地穿上一件短袖衬衫，把衬衫下摆塞进皮带中，自己对镜子看看，自觉还是挺精神的。
他先去了一家叫名基的公司，这家公司规模大一点，他认为规模大的公司比较正规，发展机会也多。
名基公司位于方家胡同一座气派的写字楼的九楼。在电梯里，一个大眼睛的女孩双手抱着门卫刚交给她的一堆信件和包裹，由于腾不出手来按楼层按钮，就请他按一下九楼。他不由的多看了女孩一眼，心里八卦着她会不会就是以后的同事。
到了九楼，他问女孩人事处怎么走，女孩打量他一下问：“您是来应聘的？”他点点头，女孩给他指了方向，想说什么又停住，只是友好地笑了笑。
他按着女孩指的方向来到人事处，一个看上去很精干的中年男子接待了他。中年男子简单地问了他几个专业方面的问题，又问他有过什么成果，他一一回答，又简单介绍了自己跟着导师做项目的情况。中年男子最后说：“您回去等通知吧，如果一周内接不到通知，就请另谋高就。”
在下楼的时候，他又碰到那个大眼睛的女孩，在他快要走出写字楼时，那个女孩从后面叫住他：“哎，那个应聘的。”
他站住，虽然对女孩的称呼感到别扭。
女孩走过来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您的名子。”
他笑笑说：“没关系，有事吗？”
女孩自我介绍说：“我叫刘嘉维，是公司办公室的。您什么结果？”
他说：“让我回去等通知。”
女孩说：“别傻等通知，边找边等吧。”
他问：“为什么？我挺看好你们公司的。”
女孩说：“看好我们公司的人很多，除非特殊人才，一般的毕业生今年已经招满了。”
他不解地问：“那为什么还要约我面谈？”
女孩说：“我们公司是按1比2发的面谈邀请函，您接到应该有半个月了吧，上周我们就已经招满了。您该知道向我们公司投简历的都是有点实力的。我说的太多了，我走了。”女孩转身出了写字楼。
他脸色有点发白。
中午，他草草吃了一碗面条，就去了另一家公司。
这家公司很难找，在一个住宅小区里，如果不是挂着牌子，他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的。
在门口犹豫了一会，他还是敲了敲门。开门的也是一个中年男子，看上去很温和。
中年男子同样问了他几个专业方面的问题，问得很细，特别是对他参加过哪些项目很有兴趣。最后又问他住哪里，对薪水的期望值是多少？他想了想回答4000元。他想租房至少要1500元，吃饭也不能低于1500元，四千元应该是最起码的生存工资了。
中年男子笑了笑说：“4000元期望值不算高，我们公司试用期6个月，试用期满，经考核合格，公司才算正式录用，正式录用后薪水5000-10000元。你要同意我们就签合同”说着拿出一叠文本合同。
曹海心里一阵高兴。他正要签约时，突然想到中年男子没有提及试用期工资的问题，于是他抬起头问道：“试用期工资怎么计算？”
中年男子看了他一眼说：“试用期一般是没有工资的，你刚到北京，我们提供1000元生活补贴吧。”
曹海心里打了个顿，不由停住了正准备签约的手。他突然想到临毕业时，学校在毕业生就业辅导时说过的要防范的一种陷阱，就是打着招聘的幌子，廉价使用IT人才。这种公司用人永远是6个月试用期。他们接到业务，就招聘人员，等项目做好后就以各种理由辞退。再接到项目，再招聘，再辞退。曹海头有点晕了，难道自己也碰上这种公司？每个月1000元，自己怎么生活？如果有家里支持他还可以试试，现在他能靠每个月1000元生活6个月？就算自己能坚持，等来的能是录取吗？他突然觉得这个公司有点不靠谱。他放下笔，有点不好意思地说：“1000元在北京很难生活，我家在农村，没有钱给我的。”说完他站起身，准备离开。
中年男子和蔼地说：“这是公司的规定，我不能因为你更改。1000元在北京也可以生活的，就是艰苦点。你没听说许多大学生在北京住地下室，吃方便面？开始总是艰苦的，挺过去就好了。如果你6个月后被我们公司录取了，工资起码5000元，你做得好，就可能达到10000元。”
此时，曹海已经比较确定地知道自己碰上了求职陷阱，于是他略带调侃地说：“我怕6个月后我会饿死。”
中年男子听了笑起来。他脸色依然很和蔼地说：“只有吃得苦中苦，方可成为人上人。小伙子，你如此怕吃苦，是很难修成正果的。”
曹海决定尽快离开这儿了，于是说：“我考虑一下，明天答复你。”
中年男子说：“如果明天你答复前有人签约，就没你什么事儿了。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你可要想好。”
曹海尽量有礼貌地说：“我知道，谢谢。”
回到旅社，曹海心里掠过了一阵不安。他站在窗前，看着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流、人流，不知道明天自己该去哪个方向。这时，他隐隐感到自己有那么点蟒撞。
接下来的一周，他一边四处投简历，一边怀着一点希望等名基的通知。直到第八天的太阳升起时，他才彻底放弃希望。他开始盘点自己身上的钱，他从小到大从来不在乎钱，有史以来他第一次数了三遍。这一周吃饭、交通花了416元，房费每天是158元，就是今天上午立即结账，也要1264元，还剩1140元。这1140元要撑到什么时候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他开始有点恐慌。必须立即结账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离开了宾馆，他在别人的指引下找到了一家每天20元的地下室。这里一间18平米的陋室放着五张双层床，住着10个人，地面潮湿，空气污浊。刚踏进去的一瞬间，他几乎想立即逃出来。摸摸兜里的钱，他忍住了。他想起了人们常说的住地下室的北漂一族，他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成了其中的一员。
躺在有些硌背的床板上，他想起与父亲的争吵，他暗暗鼓励自己，一定要坚持住。
住地下室的日子里，他干了很多工作。他隐瞒学历做过快递，在中关村帮人守过摊，做过家教，做的最靠谱的事是帮人家开发软件，就是靠帮人开发软件，他结识了一帮IT行业的人才，并逐渐融合进去。那个时候，他似乎忘记了创业，只想着如何生存下去，每个月，数着浸透着汗水的*，他要先数出房租，再数出交通费和吃饭的钱，然后才敢花钱。他半年没进过饭店，过去的他哪个周末不是和同学们到饭店小酌。每次路过饭店临街的玻璃窗，他都会联想起以前吃过的美味佳肴，咽一下口水快速离开。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这还是以前那个在学校里任意潇洒的曹海吗？
天气渐渐冷了，北京的11月已经是北风呼啸的季节。这一天他才从地下室上来，在门口不由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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