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leyi部分短篇 > 第五幕

?

  第五章:开在异乡的花儿

  “告诉我,菲雷尔。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我的。”

  “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想,是从那时开始的。”

  “可是,那天我做什么了吗?”

  “你什么都没有做,仿佛沙尘里的珍珠。但是珍珠就是珍珠。只要让我静静的观察一阵子,我就明白了。这个女孩,才是对我而言,最危险的一个。”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吗?”

  “不,这是宿命。”

  (I)

  伽俐卡莱历70年。春。

  纯净而温煦的晨光穿过一排镂花的赤松木窗扇,照亮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醇和的花香。不似龙血兰的靡丽,也不若酒神花的令人迷醉,却仿佛少女的呼吸一般淡薄而清幽,沁人心脾。这香味的源头来自窗外的一棵约有两微次高的龙骨杉。其时正是开花的季候,在那层层叠叠的宽叶间,缀满了拳头大小的蓝紫色花朵。

  一个十来岁大的男孩静静的站在窗扇,垂首注视着它的树冠。在他的身周,两名身着黑色绸衫的侍从女官手持针线,围着他转来转去,正忙着替他缝制新衣。

  那男孩的长相颇为俊秀,肤色却是暗哑的古铜色。他像是一块沉寂的岩石般凝立,任凭两位女官自行其事,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柔顺表情。然而在他那两条剑眉之间,却隐藏着一种这个年龄的孩子不该有的忧虑。

  这个男孩的名字是阿克西格.奥森蒙德。而他面前的这棵龙骨杉树,则是他的曾祖父送给他祖父的礼物。

  在他的祖父-奥森蒙德二世二十岁的那年,那位老人将这株花树,连同他一手建立的王国交付给了他最信赖的儿子。而继承他的那柄黑骑士剑的男子,却直至三十多年以后,才降生到这世上。

  原本这一切和他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和他那位英武绝伦的兄长不同的是。他会来到这个世界,只是因为他的父亲和伽利卡莱需要一位王后。而他的母亲,在生下他之后便和她的侍卫长私奔出走。以至于他险些便被当作野种弃于荒野。如果不是因为奥森蒙德三世除了他和波修斯之外再无子嗣,想必他在成人之后,至多也只能谋到一个辅政大臣之类的闲差,终其一生碌碌无为。

  或许,那对他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要记住,阿克西斯。无论是作为一名骑士还是一位国王。首先你必须了解的是,你的手里握着的是什么。”

  如果他那同父异母的兄长,不曾这样轻抚着他的额发,向他教授剑术。不曾这样唤着他的名字,向他教授如何成为一位王者。不曾让他坐在自己的膝上,向他教授如何用他的心,而不是眼睛,去观察这个世界。

  那么现在的他,是否可以像其他十岁的孩子一样。以无忧无虑的笑容,迎接每一个清晨?

  痛楚,一种轻微却又尖锐的痛感,以极其微妙的方式,切断了男孩对与窗外的那个平凡而美丽的世界的想像。让他的心又回到了它必须在的位置。

  男孩低下头去,发现自己的左腕上已有了一点血迹。

  “哎呀!殿下!”而与此同时,在那男孩左侧的女官则像是提示般地发出一声低呼。

  “嗯?”那男孩低应一声,碧蓝色的小小双瞳射出鹰隼般的光芒,似是在询问她为何如此无状。那女官却早已忙不迭地跪下,连声告罪。

  “微臣一时错手,请太子殿下降罪。”

  “谢琳赛尔,你先起来。”伽利卡莱未来的主宰淡淡地吩咐道,以一种和他的年龄绝不相衬的沉稳口吻。

  “这样的情形要是让别人看见,会有人质疑我的心胸不够宽厚。”他接着说道。

  那名叫谢琳赛尔的女官依言站起身来,垂首无语。

  而那男孩却只是将右手凑到嘴边吸吮片刻,而后,他对面前的女官说道:“谢琳赛尔,我不是国王,没有权利原恕你的过失。但是,我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那孩子以一种平静温和,却又满含着权威感的语调说着宽慰的话语。脸上露出如雨后阳光般的灿烂笑容。

  “现在,谢琳赛尔。麻烦你快些完成你的工作。我不想错过去向父王问安的时间。”

  “太子殿下……”谢琳赛尔稍稍犹豫片刻,侧首向身边的同僚投以征询的目光。

  随侍于王子右侧的宫女较之谢琳赛尔年纪稍长。对于宫廷之中的礼仪规止也远为熟稔。是以由始至终,她都没有停下手中的针线。此时她那半边的衣裳已然缝制停当,趁着修剪线头的当口,她这才眼角微斜,向着彷徨无错的同僚丢了个眼色。

  “微臣遵命。”看着同僚脸上的表情,那可怜的女孩总算是松了口气。躬身向王子行礼之后,便重又回到她自己的岗位上去。

  “一位英明的国王,并非国家的主人,而是国家的仆人。”

  阿克西格默默注视着面前飞针走线的两位女官,心中不断复颂着这句铭言。此时此刻他并不知道,他的兄长临别时的这句寄语,将会成为后世衡量君王贤德与否的标准。不知道伽利卡莱的史官们将会忠实地记录下这一毫不起眼的事件,并作出如下的注释:

  “是的,伽利卡莱失去了两把圣剑。然而,伽利卡莱还有奥森蒙德四世。”

  (II)

  雨,狂暴而恣肆地捶击着大地。

  天幕是一种被焚烧殆尽了般的烟灰色,青紫色的闪电在厚实的云层间跃动,暴风怒吼着卷起不甘蛰伏的泥尘,仿佛诸神之王正向他的子民显示着他的无上威势。

  与这骇人的天候相对的。菲雷尔.拉德罗斯依旧沉静得仿如墓园中的一块碑石。他坐在巨石之上,左手支颐,怔怔地望着面前的一株树苗,眼中满是怜惜与爱护。

  那是一种并不怎么起眼的低矮灌木。却有着卓尔不群的主干和尖利硬厥的刺枝。在这荒废颓唐的庭院之中,它静静地伫立,默默地生长。仿佛一位桀骜不逊的隐士般,要以寂寥无依的这一生,换取芬芳绚烂的那一刻。

  而那无情的风雨,也未能给它造成丝毫的损害。一个半圆形的风之结界,仿佛巨型的蛋壳般包覆着黑衣法师和他的树苗。粗硕的雨点在那层魔法铸就的坚壁上撞得粉碎,好似无数朵悄然绽放的水晶小花。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有谁会相信。菲雷尔.拉德罗斯,会为了一株花树耗费法力?”低沉而阴冷的语声骤然响起,仿佛一把无形的匕首,轻轻插入暴风雨的间隙。带着几分讥诮,几分关切,几分不明所以的伤感,沁入这深不见底的夜幕之中。

  “连你也要来对我说教么?海伦娜?”黑衣法师抬起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觑望一眼,冷冷地作出回应。

  “不要把所有的人都看作是你的敌人,菲雷尔。这个世界远没有你想像的那样冷酷。”女公爵颇有些不快地蹙了一下眉头,踱着步子向法师走去。如注的雨水顷刻之间便将她的衣衫淋湿浸透,泥泞的地面玷染着她的裙裾,然而这一切却未曾影响到她那雍容的仪态。

  “是这样的么?海伦娜?”仿佛被女公爵的情绪所感染,黑衣法师的眼瞳中也漾起了犀利的光芒。他站起身来,挥手撤去了魔法屏障。不知是因为风雨的侵袭,抑或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的身躯轻轻地颤抖着,语声中充满了矛盾的情绪。时而冷漠。时而激愤。仿佛是在坦然承认自己的罪恶,却又仿佛是在控诉着什么,呼喊着什么。

  “你知不知道已经有多少人因我而死?不,或许你是知道的。可是你知不知道这些人的死活我从来都没放在心上。所以你错了,海伦娜。因为我是冷酷的,所以这个世界就是冷酷的。”

  海伦娜.撒加拉弗尔走到濒临疯狂的法师跟前,仰首朝他那双被痛楚浸透了的双眸凝视片刻。然后她伸出手去,抚摸着他的脸庞,以一种无比郑重无比诚挚的口吻缓缓说道:“菲雷尔,知道我为什么要从格斯坦顿赶来帮你么?那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因为你是兰斯洛特的朋友。我信任你,完全无条件的信任。即使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即使你什么都不打算告诉我,但我依然信任你。”

  “海伦娜……”法师喟然长叹,下意识地握住了挚友的右手,感受着从那只手掌传递而来的温暖与关切。在那个瞬间,他有一种奇怪的错觉。也许他只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也许他从未离开过这个花园,也从未学习过什么魔法。所有发生过的一切都只是毫无意义的幻像,一旦他从梦中醒来,便再不会在他的生命中留下半点痕迹。

  然而那承载着魔法的咒文却不由自主地从他的唇齿之间源源涌出。比夜空更为昏暗的光晕在他的掌心幻化成现实的门扉,向着四周不断延展。

  “是的,海伦娜。”他看看女公爵那双夜星般璀璨而坚定的双眸,又看看那扇通往他理想之地的大门,渐渐地平静下来:“身为朋友,我不该对你隐瞒太多。我相信你所说的一切。可是我也知道,你还是很困惑。”

  “跟我来,海伦娜。去看看我的孩子。另一个你从不知道的,拉德罗斯。”像之前对待另一个女孩一样,他伸出手去,以极其平淡的语声,发出了他的邀请。

  (III)

  “礑!礑!”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击声,如丧钟般在蒙格沃尔草原上不住回荡。群青的天穹之下,两名武士执斧持枪埋身厮杀。耀眼的光线经由两柄人间凶器播洒向大地,仿佛赫尔威瑟用黄金铸造而成的闪电般摄人心魄。

  在后世的史书中,有关这一次对决的记载可谓车载斗量。这固然是因为对阵的双方均是当世屈指可数的英雄。然而更为重要的是,这是有史以来奥苏第一次有能力向奴役与压迫着他们的仇敌宣战。

  蒙格沃尔广袤无垠的草原上,来自奥苏的数十个部族的军马林立。

  此时的奥苏,还不能称其为一个国家。

  他们没有统一的文字和语言,也没有正规的律法与货币,在这之前,他们以一种被历史遗忘了的古朴的方式,在奥德罗帕大陆东北角的沙漠与草原之中与世无争地生活着。

  他们以放牧和自然的恩赐为生。辽阔的草原和残酷的沙海给予了他们最为慷慨的馈赠。

  前者成就了他们质朴而豪迈的气魄,而后者则将外族拒于门外。

  这样的一种状态持续了数百年的时间。

  在这漫长的时光之中,奥苏没能在奥德罗帕的史书上留下一个字。而他们的近邻-亚萨。却已经建立起一个空前庞大的帝国。

  他们以部族联盟的形式,将亚萨佩尔顿、亚萨基内斯以及亚萨格瑞那合并成一个互相扶持,又互相制约的整体。

  他们打着自由的旗号,成功地将依蒂兰这一古老而又陈腐的国家分化瓦解。奠定了亚萨在奥德罗帕大陆之上的霸主地位。而后,这个野心勃勃的国家,向他毫无所觉的邻居,吹响了征服的号角。

  那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争。甚至都没有一场像样的战役,整个奥苏便在亚萨联军的坚矛利刃之下完全沦陷,成为亚萨的一个外省。

  鼓吹自由的人们却以掠夺他人的自由为荣,这也不啻为一个极度讽刺的事实。

  在这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奥苏便一直默默地忍受着被歧视与奴役的屈辱。仿佛一头被关进了囚笼的雄狮,学会了仇视与愤怒,学会了侵略与报复,学会了隐瞒与欺诈。

  他们在等待着,等待着一个可以让他们的敌人松懈的契机。等待着有一位英雄一位王者,来带领他们,夺回他们失去的一切。

  而现在,这两者终于同时出现了。

  “哐”

  随着又一下猛烈的兵刃撞击,一个短暂的间隙出现在这场传说之战中。背负着奥苏的希望与仇恨的男子放低了手中的巨斧,一双熔岩般鲜红炽亮的眸子死死地盯视着他面前的龙骑少女。

  这位奥苏史上唯一的一任大族长正当壮年。一身健硕的筋肉如铁打般黝黑,钢针也似的银发短促而茂密。在他的肩背,一对火色翼翅徐徐舒展。远远望去,仿若被残阳点燃了的一团霞彩。

  “罗侯!罗侯!”奥苏的勇士们擂动战鼓,齐声呼唤着这位英雄的名字。雷鸣般的声浪震动天地,向整个奥德罗帕宣告着战神的觉醒。

  而与之相对的,来自亚萨格瑞纳的巨龙也不甘示弱地发出狂暴的怒吼。龙背上的金甲少女以手中的龙牙尖枪回应着整个奥苏的愤怒,全无惧色。

  玛依达.瑟莱忒抬头仰望着对恃中的两位武士。暗紫色的双瞳中带着些许的倦怠。

  她已经不太记得,她在这半年之中走过了多少座城镇,多少个村落。不过半年的时间,她却已横穿了整个奥德罗帕大陆。她在这大陆上寻找着。寻找着魔神的踪迹,寻找着可以与之对抗的力量。

  她知道自己终将获胜,知道自己的名字与功绩将会成为不朽的传奇,成为后世英豪仰望的丰碑。但是她也渐渐明白,她的奋斗她的努力,或许根本就毫无意义。

  而让她产生这样的认知的,是两个对于她的奋斗她的信仰,抱持同样漠视态度的男子。

  菲雷尔.拉德罗斯。那个狂妄的黑衣法师,那个如阿瑟多斯一般抛弃一切追求神权的男子。他那轻蔑的话语与表情,就像是一根尖利的毒刺般深深地扎进她的心里。无法触摸,更无法拔除。

  而另一个男人的名字是塞格路斯。此时此刻,他就站在她的身侧,以他一贯的令人无法忍受的嘲讽表情,观望着这世上的一切。

  和那位黑衣法师不同的是,他只是一名乐师。没有什么危险的野心或是力量。他无意改变什么,也从不试图和他的命运抗争。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他只是一个冷漠的看客。

  然而尽管如此,这男子也绝不是一个会被轻易忽略的人。

  他有着一张如女子般纤细清秀的面孔。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至肩。他的眼瞳是一种难以言述的蓝黑色。阴郁而忧愁,仿佛蓝珊瑚海底的寂寂礁石。在这两块礁石的上方,一颗榄仁大小的红宝石深深地嵌入他的额头,仿佛竖立着的第三只眼睛,不时地散发出诡秘而邪异的光芒。

  是的,他是一个索里埃尔。在他体内流淌着古老而神秘的血液。在遥远的神话时代,拥有着这一印记的他的祖先们曾是奥德罗帕大陆最优秀的祭司,最伟大的先知。

  他们洞悉诸神的思想,拥有预测未来的能力。然而他们的语言却总是和灾祸相伴。

  无云的春暮,无雨的酷暑,有着三十三天狂风的秋日,被暴风雪笼罩的整个严冬。奥西雷塞的每一次审判,萨多斯的每一个阴谋,赫尔威瑟的每一个玩笑,菲比斯的每一点焦躁。他们见证了法比奥斯的诞生,也眼睁睁地看着拉达曼化作一片焦土。他们只是想要将人类引向光明的方向,结果却变成了诸神向凡人炫耀威势的工具。

  于是人们对这些先知们,由敬畏转为了憎恶。

  因为他们不是神,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灾祸降临却无力制止。而那些蒙受了灾祸的人们,无力与命运之神抗争,便将心中的怒火,转嫁到同样脆弱的这些先知的身上。

  人们像躲避瘟疫一般远离他们,像驱赶蝗虫一般驱逐他们,甚至像对待牲畜一般地屠杀他们。

  而天界的诸神,也降下了他们的惩罚。他们夺去了索里埃尔的声音,让他们再也不能开口说话,不能再轻易地泄露天命的玄机。

  就这样,匆匆数百年的时间过去了。大陆上有了新的国家,新的城市,新的语言。而索里埃尔的血脉却渐渐干涸,难觅踪迹。

  这是一个被冷酷、私欲、野心所腐蚀了的世界。

  这些愚昧的人们对即将到来的浩劫浑然不觉。依旧深陷于互相攻伐仇视的泥沼之中。而这种攻伐与仇视不会消亡,它必将持续下去,直至这大陆上的一切,全部葬送在这毫无意义的争斗之下。

  玛依达.瑟莱忒这样想着。胸中泛起一股从所未有的无力之感。她的信仰要她背负这世间所有的苦痛,然而如那位傲慢的女公爵所说,她终究只是一个凡人而已。

  “他……真的是人类吗?”一个天真而稚嫩的语声蹿入耳中,打断了白袍牧师的冥想。

  “奥苏族的血统之中残留着部分野兽的成分。但是这种血统已经极其稀薄,只有极少数人可以将之表现出来。他们称之为-兽化。”玛依达.瑟莱忒侧过头去,以眼角的余光扫过身边的亚萨佩尔顿少女,淡淡地回应道。

  “那么这个罗侯所具有的是哪种野兽的血脉?”牧师的回答让当世第一射手的嘴唇弯成一个椭圆形。将那半空中的男子重又打量一番之后,她又问道。

  “那不是野兽,而是神兽。炽翼烈鸟菲尼克斯,那是从焚天之火中诞生的,不死的神鸟。”牧师摇了摇头,否定了同伴的臆测。

  “戈丽塔这次遇到了个棘手的家伙啊。”法依笛喟叹一声,眼球骨碌一转,小声提议道:“那怎么办?要不让塞格路斯做点手脚,帮戈丽塔一把?”

  “你以为戈丽塔会接受这样一种不光彩的胜利么?”对于同伴的建议,玛依达只能报以一个苦涩的笑脸。“又或者,你以为我们面前的这十万奥苏大军,会接受这样的欺诈而偃旗息鼓?”

  “可难道我们就这样干瞪着眼睛看着,什么都不做?”亚萨佩尔顿的神射手蹙起了眉头。她当然对同伴的脾性一清二楚,然而目前的情势却是让她难以默然坐视。

  “看来也只有如此了。”阿克拉塞的仆从轻叹着说道:“只可惜,这样的勇气,这样的拼斗,为的却是一个如此不智的原因。”

  “只是,这个世界上的争斗与仇恨,又有多少是有着正当而又光彩的理由的?”玛依达自语般地继续低喃着,右手轻轻地握住了胸前的链坠。一股乳白色的雾状光气盘绕在她左手的法杖之上,衬得杖首的那对冰雪之翼愈发地光华四射。

  “终极治愈?”看见白衣牧师摆出了这个架势,法依笛的眉头不由地锁的更紧,右手不自觉地抄向背后的长弓。

  “法依笛。”就在这时,一个冷感而坚决的语声在女射手的身侧响起。

  法依笛微微一怔,偏过头去向那说话的女子觑望一眼,正好撞上魔族少女那寒冰般冷冽的视线。

  她默然注视着情同手足的战友,像是已然洞悉了亚萨少女的打算般缓缓摇头。那双俏丽而妖异的眼睑微微合拢,银灰色的瞳孔中镌刻着仿如冰石般的坚定。

  无需任何的劝诫,赫特维斯少女此时的表情已足够让法依笛明白。这场对决,没有她插手的余地。

  因为,如后世的史书所记载的那样。此时此刻,奥苏和亚萨,两国最强的武士正用他们的勇气与决心,共同清洗着,奥苏在这数十年之中,所蒙受的屈辱与苦痛。

  (IV)

  海伦娜.撒加拉弗尔身处于一片黑暗之中。

  无边无际,天地难分的黑暗。以这尘世最可怖的梦魇织就,藐视时间与空间的法则。

  她漂浮于这片黑暗之中。脚下是未知的虚无,身周是无光的囚笼,恐惧犹如蛆虫在心中蠕动。她当然从不是一个怯懦的人,然而此时此刻却确实地感到无所适从。

  于是她只能如她挚友嘱咐的那般,紧紧地扣着法师的手,举首眺望着这片虚无的主人。

  在她的面前,一个足有一座城堡大小的六芒星阵徐徐转动。莹紫色的魔法元素如氤氲的雾气般笼罩着一个庞大的幻影,一条任何神话与传说都从未提到过的巨龙。

  它有着足以遮蔽天日的翼翅,有着如石柱般粗壮的腿爪,有着黑曜石般坚硬的鳞甲,以及三颗狰狞而凶暴的头颅。

  它是这世上最伟大的魔法的造物,是这世上最渺小的人类的孩子。在这连接现实与虚幻的处所,它静静地沉睡着,等待着。仿若群星之影,晨曦燃后的灰烬,夜色凝成的结晶。

  “这就是你的秘密?菲雷尔?”不知过了多久,女公爵忽然侧首问道。

  “是的,海伦娜。”法师下意识地点头,轻叹着说道:“我全部的精力,全部的生命都耗费在它的身上了。抛弃亲人、抛弃爱情、抛弃人类所有的情感。我以我的姓氏为它命名,我以我的生命养育它,就只是为了让它能够成为天空中永恒的星座。可是……难以想像吧?这巨龙和那株小小的树苗,在我心中却有着相同的份量。”

  “海伦娜,知道么?我这一生,从未奢望过要得到什么幸福。”年轻的法师沉默片刻,又接着说道:“幸福只会让人变得软弱,幸福只会让人变得懦弱,幸福只会让我变得一事无成。我无时无刻地这样提醒自己,告诫自己。然而,当我爱上那个女孩的时候,当我的幸福悄悄来临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并没有自己想像的那样坚强。”

  “那么,你为什么不向她解释?为什么不尽你的一切力量留下她?为什么?”仿佛自语一般,女公爵低着头,轻声问道。

  “因为我没有那样的资格。”菲雷尔像是努力地想要以一种平静的口吻来回答女公爵的问话,而他的身躯却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还记得吗?海伦娜。在我披上这件坠天使法衣的那一天,在我剪断我的长发的那一天,我说过些什么?”

  “菲雷尔……”女公爵嗫嚅着,以一种令人心碎的眼神望着面前的男子。那些往昔的记忆一一浮现。快乐的悲伤的,甜蜜的酸楚的,灰暗的明亮的。无不清晰得如同圣坛中的水影。

  原来时光从未带走些什么,反而使得那些往事那些情感,变得无比简单,无比纯粹。

  菲雷尔侧过身,避开了挚友的视线,继续说下去。“我说过。我要得到力量。将我所有的一切全部奉献。我的躯壳将会变成承载着这力量的容器。将我所有的爱,所有的恨,所有的快乐所有的痛楚,所有的血肉所有的灵魂全都变成这力量的一部分。这样,即使我死去,这力量也不会消失,而是会作为我生命的延续,留存在这世上。”

  菲雷尔紧紧地攥着拳头,锐利如刀的视线和他的言语一般的冷冽而决绝。

  “背负着这样的宿命,我没有资格去挽留任何人,没有资格去和任何人争辩亏负与伤害,没有资格要求任何人为了我作出任何的牺牲。我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但我至少还懂得什么叫做廉耻。”

  “为什么?菲雷尔……你非要让自己变得这样的可怜?”海伦娜仰起头,凝视着法师琥珀色的双眸,泪水涟涟而下。她颤声问道。

  “因为兰斯洛特。”菲雷尔的剑眉挑了起来,以一种毫不退让的口吻给出他的回答:“我要证明给他看,怎样的一种活法,才更有意义!”

  听见菲雷尔说出了这个名字,海伦娜忽然平静了下来。

  “是的,菲雷尔。也许你是正确的,也许你的名字将会永载史册,也许你终能在诸神的殿堂中争得一席之地。但是菲雷尔……我却宁可你只是一个平凡的花匠。不能用魔法保护那些花朵,却能用你的心去温暖你的爱人。”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伸手抹了抹湿润的眼眶,缓缓说着。却将视线转向了那庞然巨兽。

  六芒星阵中,那巨龙的幻影仿佛一只无形之手,轻轻撼动海伦娜心中的脆弱。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很想回家。

  (V)

  光,绚丽而纯净。闪动着银白色的光辉,蒸腾着涌向天幕,俨然一幅倒卷逆奔的瀑布,冲刷着两个默然对持的身影,冲刷着空气中弥漫的战意与血腥气味。

  玛依达.瑟莱忒左手的法杖遥指天际,维持着这一骇世惊俗的奇观。也维续着她的战友与敌人的生命。

  罗侯.菲尼克斯喘着粗气,硕大的汗珠顺着他黑铁般坚毅的脸庞不住滑落。然而他依旧稳稳的站在那里,俨然一块无法撼动的顽石,仿佛没入他前胸的那支黄金长枪并不存在。只有他肩下的那对翼翅,因为剧烈的痛感在一下一下地抽搐着。

  他用右手握住了长枪的握柄,一点一点地将它的锋刃从自己的身体中拔出来。而他的左手,则由始至终都抓着他的战斧。

  他那如火双瞳所对之处,亚萨格瑞纳的龙骑少女双手空空跌座在地。她的那件黄金甲胄此时已然被一道足有十菲微次宽的裂痕拦腰剖开,进而将内里的衬衣也一并劈碎。

  虽然,在阿克拉塞的神力护佑之下,那致命的伤口已然愈合。然而茵茵绿草之上的那条一人多长的血迹,却是依旧让人触目心惊。

  而菲格尔之女却像是对自己的遭遇毫不关心,只是冷冷地举目盯视着面前的对手。

  她的武勇与坚韧并不比她的对手逊色半分,然而她对于武者的意气与自尊却不若罗侯.菲尼克斯那般的执拗。

  所以,她可以悍然冒死将长枪送入对手的胸膛。却又在死亡逼进的时刻,抛开武器抽身避开被巨斧腰斩的结局。

  就如同他们以各自不同的立场与目的,介入奥苏和亚萨的纷争一般。戈丽塔和罗侯,也用他们各自的行动,诠释了他们对于生死荣辱的看法。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安静得只剩下微风翻动草叶的瑟瑟擦响,安静得可以听见天际的云层裂开的声音,安静得好似奥西雷塞第一次睁开双眼的时刻。

  奥苏的十万铁骑寂然呆立,亚萨格瑞那的巨龙探下脖颈,用鲜红的舌尖舔舐*着主人的指掌,亚萨佩尔顿的天之娇女松开了紧握的拳头,赫特维斯的银发少女则只是一声轻叹,将目光转向了脚下的大地。

  罗侯.菲尼克斯静静地端详着手中的那支长枪,良久无语。

  纯金色的长枪,较之黄金更为灿烂夺目。仿佛巨龙利齿般的刃尖平滑如镜,昭示着亚萨格瑞那源自青空之神的高贵血脉,也诉说着克艾琪家族世代承继的那些传奇。

  这是一件真正的神器,握着它,无由地便让人生出一股傲视寰宇的豪气。

  那么,要放开它,需要的又是怎样的一种胸襟与自信?

  “戈丽塔.克艾琪”罗侯.菲尼克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以一种毫无芥蒂的平淡语声,唤出他对手的名字。

  “你赢了。”而后,他如许说道。

  没有任何的怨忿与不甘,没有一句辩解开脱之辞,奥苏的一代战神坦然承认自己的失败。将手中的长枪扔还给他的对手,径直向着战圈之外的那个白色身影走去。

  “为什么救我?”他行至那白袍女子的面前,开腔问道。

  “看看你的身后,罗侯。”玛依达斜了一下眼角,答非所问地应道。

  罗侯.菲尼克斯有些困惑地转过身去,将目光投向那些追随着他出生入死,共抗强敌的同胞们。

  就在此时,奥苏的十万大军再次爆出了雷鸣般的怒吼。

  他们在呼唤着一个名字,一个誓要将奥苏引向自由与荣耀的英雄。

  “罗侯!”

  “罗侯!”

  “罗侯!”

  他们不会因为任何的理由背弃他,无论成败荣辱,无论是非对错。他们将为他而生,为他而死。

  因为他-罗侯.菲尼克斯,已经是他们心中的-王。

  “难道你真的不明白吗?罗侯.菲尼克斯。”玛依达行上几步,面色凝重地继续说下去:“你输了这场决斗,他们失去的只是一次复仇的机会。但是你若是死了,他们失去的却是全部的希望。”

  “我不明白,光之圣女。”罗侯面代困惑地看着跟前的女子:“你究竟是我的敌人,还是我的朋友。”

  “那取决于您,罗侯.菲尼克斯。”阿克拉塞的仆从像是在确认什么似的,用力点了点头,以不容质疑的口吻说道:“我们来到这里,并非为了毁灭奥苏的尊严和未来。可能这确实是亚萨格瑞那的女王陛下所期望的,但那和我们来到这里的目的并无关联。”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玛依达.瑟莱忒?”奥苏的大族长蹙着眉,咄咄逼人地质问他面前的女子。而这位年轻的牧师,则以一种诚恳却又无比权威的语调作出回答。

  “我在向您要求和平。”

  “和平?”

  “是的,和平。”玛依达.瑟莱忒逐字逐句地说道:“为了亚萨被魔神的大军蹂躏的子民,为了那被您当作武器和契机利用的萨多斯的威胁,为了这大陆上所有的生者。我恳求您,用您宽大的胸怀,原恕您的敌人。”

  “您已经驱逐了奥苏境内所有的亚萨驻军。亚萨对于奥苏的统治已经成为过去。如果您在这个时候带着您的族人侵入亚萨的国土,那等于将亚萨境内所有支持奥苏独立的人们推向您的对手。请相信我,这无论对于奥苏还是亚萨,都是毫无益处的行为。”

  “或许你是对的。玛依达.瑟莱忒。”罗侯.菲尼克斯低着头,沉思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最后,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可是我别无选择。奥苏只有战士,没有国王。”

  “呵!”

  年轻的牧师怔怔地看了罗侯.菲尼克斯一会儿。然后,她忽然笑了起来。

  “好吧,如果这就是您给我的回答,那么恐怕我只能要求奥苏履行我们之间的约定。”不再陈之以情晓之以理,不再顾忌罗侯的自尊奥苏的颜面,阿克拉塞的门徒微笑着揭开自己的底牌。

  “您曾经亲口说过,如果您败了,三年之内,不再侵犯亚萨的边境。”

  “这一点您无需担忧。”听着白袍牧师那刺耳的说辞,罗侯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巨斧。“奥苏或许已被仇恨占据。然而我们还是懂得要信守诺言。所以,在这以后的三年里,亚萨将会是安全的。”

  “唔……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但看来目前也只能如此了。”

  玛依达若有所思地沉吟着,脸上的笑意如夕阳的余晖般渐渐沉入思绪的冰蓝深海。

  三年的时间,已足够她完成自己的使命。

  然而三年的时间,对于这个向着罪恶的深渊不断坠落的世界,又能有着多大的帮助?

  她这样想着,举目环顾四周。那一个个或老或少,或美或丑,或熟悉或陌生的身影映入眼帘。要在这位光之使徒的心中,留下一个永恒的印记。

  三年之后,当临驾于这些英雄之上的神明尽数沉睡。这个世界,将会变成怎样的一个模样?

  当那宿命的日子来临,他们之中的多少人,将会沉入奥西雷塞的座前的无尽长河?

  “三年之后,亚萨和奥苏的命运,就让你们的人民自己去决定吧!”

  仿佛要告诫三年之后的那些厮杀与征伐一般,仿佛要让那天界的诸神听见自己的求恳一般。玛依达.瑟莱忒蓦然仰首,纵声高呼。

  “阿克拉塞慈悲!宽恕世间愚者!”

  清朗的语声如破空之箭响彻寰宇。划过每个人的耳际,撼动着那一颗颗被仇恨与执念禁锢着的心灵。

  “阿克拉塞慈悲,宽恕世间罪人。”

  光之圣女叹息般的低喃着,转身回到她的那些追随者们身边,跨上她的坐骑。

  “再会了,罗侯.菲尼克斯。愿吾主赐福于你和你的族人。”玛依达一边扯动缰绳调转马头,一边向奥苏的大族长告别。

  “你们要去哪里?光之圣女?”罗侯.菲尼克斯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随口问道。

  “赫特维斯,我亲爱的朋友。”玛依达下意识地向身边的银发少女觑望一眼。语声忽然变得有些低沉。

  “我们的这位万魔之王对自己的信徒也没有半点儿怜恤。把大半个赫特维斯都搅得乌烟瘴气。”她苦笑着,以调侃般的语气解释道。

  而奥苏的大族长,却是对于年轻牧师的失落完全没有觉察。

  他低着头,呆呆地看着手中的巨斧。眼中的战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以一种难以言述的落寞神情。

  如后世的史书所记载的那样。罗侯.菲尼克斯,是只为了战斗而生的男子。尽管他热爱自己的祖国和人民,尽管他原本打算用他全部的生命来为他的国家和族人争取自由与尊重。然而他却并非一位称职的国王。他不懂得怎样让他的国家迈上文明之路。又或许他可以做到,但那并非他真正想要做的事情。

  而玛依达.瑟莱忒,恰好在一个非常重要的时刻,看出了这一点。

  “要一起来吗?若要向世人宣告奥苏的存在,这或许是一个最最简单,而又行之有效的方法了。”阿克拉塞的仆从以一种仿佛相识经年的故友般的口吻开腔问道。

  罗侯.菲尼克斯有些木然地抬起头来。满怀困惑地望着他面前的女子。就在这时,那翠绿的巨龙和金色的鹰鹫双双腾起了翼翅,龙背上的少女扬起了手中的长枪,承接着她父亲的恩泽,垂首回望她的对手。那眼神是何等的骄傲,却又不失敬重与钦佩。

  看着这些少男少女,罗侯.菲尼克斯那看上去已不怎么年轻的脸庞上,终于慢慢地绽开了一丝不太自然的笑颜。

  那一年,罗侯.菲尼克斯三十四岁。有生以来第一次,他决定为自己,做些什么。

  (VI)

  细碎而又轻盈的脚步声,在被夜色笼罩着的宫院中静静地回荡着。而花坛边上的男子却只是低着头,晃动着手中的杯盏。

  杯中的酒液是鲜血般的殷红色,盛在镶镀有银丝珐琅的酒杯之中,有着一种冷漠却又蛊惑的观感。那男子像是已有些醉了,脸上挂着几分自嘲般的笑意。他久久地伫望着脚边的一株月牙草,灰蒙蒙的眼瞳中不时闪过凛人的光芒。

  并非如何张扬的眼神,却是和他腰间的那柄长剑一般,令人过目难忘。

  “波修斯王子殿下打算这样赋闲到什么时候?”那似有若无的步履声响在那男子的身侧嘎然而止。一个阴冷的女子嗓音骤然响起,其语声沉肃严厉,直如鞭挞。

  “怎么?我的悠闲让女王陛下感到困扰么?”花坛边上的男子回过头来,冲着亚萨格瑞那最尊贵的女子微微一笑。

  “又或者,亚萨格瑞那此时的处境,已经恶劣到要您向我这个异族人求援的地步了?”

  “亚萨格瑞那的事情不劳您费心。波修斯.奥森蒙德。”亚萨的女王陛下冷冷地唤出那男子的名字,继而反唇相讥道:“您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的立场好了。您的父王陛下已经重新控制住了局面。而您的弟弟,也在一天天地长大。人们都说,他将会成为另一个奥森蒙德一世。而您却躲在这里,终日饮酒作乐……”

  “那有什么不好吗?”波修斯醺醺然地笑着,迷离的眼眸中带着几分似是而非的醉意。“伽俐卡莱的王冠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负担而已。那么多年以来,我为了我的国家,为了我的父亲,努力地扮演着一个合格的王太子的角色。却从未做过一天真正的自己。或许所有的人都会认为,我是为了朋友而背弃了我的祖国和亲人吧。可是天知道!那天,当尤梅特尔顶撞我的父亲,拒绝出任征伐拉马达鲁的元帅之时,我有多么的兴奋。他做了我一直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只是为了一个承诺,他可以没有半分留恋地抛弃他所有的一切。名誉、地位、财富……和他相比,我是何等的懦弱。”

  “可是你和他不同!你是奥森蒙德王的嫡系子孙,是黑骑士剑的唯一传人,是伽俐卡莱未来的国王!”忿怒的女王截断了波修斯的叙述,以近乎斥责的语气说道。

  “不,我亲爱的克维尔拉瑞娅。再伟大或是再卑微的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重要的是,你有没有勇气去面对自己的选择。而伽利卡莱未来的国王,不是我。阿克西格,他才是。”淡淡地反驳着女王的说辞,波修斯霍然起身,拍了拍衣衫上沾染的尘土。

  “非常感谢您这些日子以来对我的招待。能够在您的屋檐下歇脚,令我非常愉快。而现在,我想是我离开这里的时候了。”波修斯向身侧的女王躬身行礼,接着说道:“请不要挽留,那样会让我很为难。”

  “离开?你要去哪里?”女王的眼中闪过一丝愉悦的神采,然而黑骑士的回答却使得这份愉悦即刻烟消云散。

  “赫特维斯,我亲爱的女王陛下。”波修斯咧开嘴角,傲然一笑。“尤梅特尔说的没错。亚萨离伽俐卡莱太近了,不太适合我们这样的自由骑士。”

  伽俐卡莱的前任王太子戏谑般地说着,倒退着走到了花园的门口。而后,身形一晃,便从女王陛下的视线中消失无踪。

  (VII)

  据伽利卡莱的史书记载,海伦娜.撒加拉弗尔公爵和她所率领的军团撤离冈沃洛特的确切时间,是伽利卡莱历70年第一季的第43天。是所有赴援冈沃洛特的军团之中最早撤离的一支。

  经过了整整半年的努力,奥森蒙德三世终于成功地将濒临崩溃的国政拉回了正轨。

  摒退弄臣,重组帝狮与帝星两大骑士团,震慑觊觎王位的郡侯。在完成这一切之后,这位国王陛下终于有时间将视线转向伽俐卡莱的北部边境。

  而这个时候,集结于冈沃洛特的伽俐卡莱军团,已有四个之多。

  他们分别是弗拉格尼的西撒卡比侯爵,安克顿的阿森纳尔男爵,墨丘利的汉特公爵,以及冈沃洛特的领主-菲雷尔.拉德罗斯伯爵。

  四位伽利卡莱王庭的重臣各自率领着他们的卫队,在冈沃洛特城西的城门列阵,为他们的战友送行。

  海伦娜还是穿着那件黑色的长裙,乱云般的长发披散两肩。她牵着马缓缓踱出城门,脸上挂着几分木然与倦怠。那神情要说她是在思考着什么,莫如直接称之为梦游来得简单贴切。

  完全无视周遭数千名骑士的致敬,她不疾不徐旁若无人地向前走去。而她的追随者们也无一例外地牵马步行,队列严谨有序,仿佛朝圣的信徒一般。

  直至送行队列的尽头,女公爵悄然止步,挥手示意她的骑士团原地待命。而后像来时一样,抛脱手中的缰绨迎向她的几位故友。

  首先和她拥抱的是珍妮弗。长时间不分昼夜的操劳使得原本便瘦弱娇小的女神官形同枯槁。

  “再见了,珍妮弗。我想我跟你说过,你应该注意休息。你实在太瘦了。”

  海伦娜在女神官的耳畔轻声嘱咐几句,用力按了按挚友的脊背。然后,她转过身去,又拥抱了一下阿诺莫斯。

  “抱歉,亲爱的。要离开你们真是让人难受。可我怕再在这里耽搁下去,说不定我的小依莎贝拉会和哪个放马的小子跑了。虽说那样的话,倒也不错。”她打趣般地说着,蹭了蹭骑士长官那清理得干干净净的脸颊。

  “还有你,菲雷尔。”最后,女公爵将视线转向了冈沃洛特的领主大人。“多谢你这些日子以来的款待。只是记得,下次再做素菜汤的时候最好放点儿薄荷酒。那样不容易让人觉得腻味。”

  对于海伦娜的调侃,冈沃洛特的领主大人只能报以一个勉强的笑脸。

  “代我向兰斯洛特问好。”他轻轻眨动眼皮,叹息般地嘱咐道。

  “我会的,菲雷尔。”听见丈夫的名字,海伦娜的语声也变得郑重起来。她微微颔首,接着说道:“而你,最好也记住我对你说的话。”

  说着,女公爵别转头去,挥了挥手,示意她的扈从们上马。

  要说的一切都已说了,如同她的使命她的职责都已结束。现在,则是她离开的时候了。

  “海伦娜。”在女公爵转身的时候,菲雷尔忽然叫住她。

  “能不能为我唱一首歌?我已经很久没听过你的歌声。”他说。

  “当然,菲雷尔。”海伦娜哽咽着,泪水毫无防备地涌出眼眶。她抚摸着菲雷尔的短发,他们记忆中那熟悉的旋律从她的唇齿之间倾吐而出。仿佛一只忧伤的夜莺般,她低吟轻唱。

  “我在寻找着一片大海。一个只有你和我的梦乡。沙滩上我写下你的名字。一千遍,一万遍,让缠绵的潮汐捎去我的思念。隔着寒冷的冰壁我凝望你的容颜。我已渐渐老去,生命在你面前枯萎,爱火却不灭。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若你能听见我的歌声我的呼唤,不必伤悲,不必遗憾。因为,我就在你的身边……”

  “海伦娜……”菲雷尔紧紧地握着海伦娜的手,用颤抖的语声说道。

  “如果一切从头来过,我真希望……”

  然而女公爵却将她的手从菲雷尔的系握中抽了回来,也将他之后的话截下。

  “昨日永远不会重来,菲雷尔。”她神色黯然地说着,然后转过身去,跃上马背。引领着她的骑士们踏上归途。

  那天籁般的歌声重又响起。在如诉的晨风中,伴着女公爵的身影渐渐远去。慢慢地,变得细若游丝,最终再无声息。

  注:

  传说创世之初,至高神阿克拉塞和混沌之神萨多斯最先醒来。开始了创世的工作。阿克拉塞创造了太阳和双月,山脉河川,万千生灵。萨多斯则只创造了一件东西,那就是人。

  一开始的时候,人是没有思想也没有主观意识的。他们只是萨多斯的奴隶,是为了服侍混沌之神而生的产物。他们也不分男女,不能自己繁衍后代。阿克拉塞怜悯这些可怜的生灵,他按照自己造物的习惯对他们进行了改造。

  他把将那些较为强壮的人变成了男人,将那些较为柔弱的人变成了女人,使得他们可以自由的繁衍生息。然后,他赋予了他们思想和智慧。在他们的心中埋下了善的种子。

  当萨多斯发现阿克拉塞对他的作品做了这样的修改之后,他大发雷霆。因为人再也不是他的奴隶了。于是他在人的心中也埋下了一颗恶的种子。

  随着善和恶的这两颗种子发芽,生长。人类懂得了爱也懂得了恨,懂得了怜悯也懂得了冷酷,他们有的诚实,有的狡诈,有的高尚,有的卑劣,他们学会了自私也学会了奉献。

  于是,一场战争不可避免的暴发了。

  阿克拉塞和萨多斯,带着他们各自的支持者们来到了托莫西琳达山脉。他们展开了激战,战斗持续了整整六天。可是他们无法分出胜负。因为那个时候还没有死神。

  直到第七天,奥西雷塞醒来了。

  在他睁开双眼的那一刻,大地裂开了,出现了一条黑色的冥河,吞噬了这世上半数的生命。天空也变成了黑色,这是奥德罗帕大陆的第一个夜晚。象征着奥西雷塞的天平之星出现在天幕的正中。

  混乱不堪的世界就此安静了下来。因为奥西雷塞也带来了他的两件礼物。

  那就是死亡和恐惧。

  格斯坦顿:海伦娜的领地,距离冈沃洛特60兰次。

  拉达曼:拉马达鲁古时与现在的首府。

  法比奥斯:拉马达鲁唯一信奉的神祗。以凡人之姿出生降世,宣扬众生平等之教义,曾被误认为阿克拉塞的第一位使徒。在其影响之下,拉马达鲁脱离了依蒂兰的统治建国自治,却遭到依蒂兰王庭的大军镇压。法比奥斯被当众处以火刑。

  在受刑的当日,法比奥斯示谕他的信徒全部离开拉马达鲁。次日,法比奥斯自灰烬中复生,召天火焚毁整座拉达曼城与依蒂兰的二十万大军。由此,拉马达鲁终于成功独立。而次年,伽俐卡莱也趁着依蒂兰受此重创,宣告建国。

  青空之神:意指亚萨的太阳神菲格尔。

  菲比斯:依蒂兰人对于太阳神菲格尔的另一种称谓。

(https://www.mangg.com/id23071/1457024.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mangg.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mang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