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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客在胡老刀的坟前已经茫然地跪了三天。
也说了三天。
这三天来,他忘了吃饭,忘了睡觉,忘了时刻运行真气,只是没有忘记喝水。
喝水,却只是为了能让他说得更久。
他什么都说。
“臭老头,你还记得张寡妇吗?其实,她私下里曾跟我说过,她并不怪我。”
“她说她不怪我,嘿嘿,你知道这意思吗?”
“什么,你不知道?笨蛋,她的意思就是……”
“臭老头,你还记得第一次教我拔刀吗?你说,从来没有见过像我这么有天赋的徒弟。后来,为了教我学刀,还跟我师父打了一架。”
“虽然鼻青脸肿,结果你还是赢了。”
“可是最后,我却选择了学剑,因为师父有一把鱼肠……”
“臭老头,你一定想不到我是怎么解开穴道的吧?”
“在被砍掉右臂之后,我就偷偷地把自己的十三个穴道移开了半寸。嘿嘿,我还是很聪明吧……”
“那天,你说你去醒酒,嘿嘿,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去干什么了。”
“你是去斩草除根了。别怪我没去找你啊,你的武功,我还是信得过的……”
说得嗓子开始痛了,萧客便端起一碗放在坟前的清水,满满饮下。
饮完后,也不顾嘴角上的水珠,依旧望着眼前的墓碑,继续说下去。
由沉香木雕刻而成的墓碑上只有五个字:“臭老头之墓”
之所以这么写,是因为萧客不想让一些光芒万丈的尊称来抹黑胡老刀,更不想让人知道:一代枭雄胡月寒就葬在蔚山脚下的一座无名小山之上。
六月十八,卯时初刻。
夏季的天总是要亮得早一些,不知不觉之间,东方的天空已经泛白,新的一天来了。
无名山上的微风中夹杂着一些无名野花的芬芳,令人神清气爽,百泰俱舒。
萧客在晨风中饮完最后一滴水,说完最后一句话,唤回在林中休憩的电驰,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呆了整整三天的地方。
******
蔚山观望台,山风猛如鼓。
吕博和于楚阁双手负在身后,任由劲风临面,极目远望。
“他走了。”吕博叹了一口气。
“你是希望他走,还是不希望他走?”于楚阁目不斜视地问道。
吕博沉默片刻,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他只是一个孩子。”
“可是,三大山寨的分与合,都是因为这个孩子。”于楚阁摸了摸发福的肚子。
吕博苦笑道:“现在只剩下一个大山寨和一个小山寨了。”
于楚阁抬起头,挺起肚子,望着天际风云变幻,自信飞扬道:“吕叔,你信不信,总有一天,岳阳府会只有一个山寨。”
吕博一言不发,只是含着笑,看着远方山林间,一人一马渐行渐远。
******
萧客静静地伏在电驰背上,一言不发。
他似乎在这三天里说完了他这一辈子的话。
此刻,他连一声“驾”都没有喊出来。
电驰却跑得很急,疾驰如电。
看着身旁如飞箭般向后激射的林木,萧客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开始皱起眉头。
“玄炎,你搞什么鬼?”他猛地一声大喝。
没有回音,只有呼呼刮过的风声和急促的马蹄声。
萧客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闪电般伸出手,一把勒住缰绳,止住了电驰。
然后,一道尖锐的声音才无可奈何地响了起来:“我在教这匹马练功。”
这道声音尖锐至极,一般人不可能听得到。
“哼!”萧客却听得很清楚,清楚得不禁发出一声冷哼:“马也能学武功?”
那道尖锐的声音只回了四个字:“少见多怪!”
萧客沉着脸:“你少忽悠我,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这匹马是朝哪儿走的。”
尖锐的声音沉默了。
萧客冷笑道:“你说,你要去醉天府干什么?”
“你不是要去醉天府吗?我这是帮你啊!”尖锐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仿佛在喊冤。
萧客继续冷笑:“你会这么好心?”
“当……当然。”
“那好,我问你,那天我要你救臭老头,你为何不救?”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只能救你一个人。”
“哼,只能救我一个?那你能跟我解释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萧客陡然一声大吼:“你是如何操控这电驰的!”
萧客的吼声震天动地,惊飞起满山遍野的雀鸟,即便虎啸狼嚎,也逊色不已。
这道声音也自然不例外:“我……我,哦,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只能救一个人,但电驰不是马啊!”
“哼,这次暂且放过你!”萧客双脚一夹马背,催促道:“还不快走?”
话音落下,电驰已如离弦之箭,激射而出。
腹内丹田,真气漩涡中央的白珠之内。
玄炎拟人化地伸出粉嫩嫩的小爪子,擦了一把脸上密密麻麻的汗珠。
长吁一口气之后,它抬起头,眯着眼,望向大厅四周的玉白色墙壁。
宽广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各式奇形怪状的文字。
玄炎站在大厅中央,轻轻挥舞起爪子,对面的墙壁上便隔空又多出几行文字。
这是一种能让人发笑的文字。
若放在地球,就会被嘲笑成涂鸦;若放在玄炎故乡,则会让人捧腹着读下去。
不得不笑。
因为整整一墙壁,有近九成是以“虎娘的”开头。
玄炎在写着让别人发笑的文字时,自己却在叹气。
以前倒也罢了,无论自己如何说什么,萧客都听不着,可是,自从那天萧客使出数十剑剑影无痕之后,生活就彻底变了,自己轻声的自言自语都能被他听得清清楚楚。
玄炎从那时起,便有了一种隐私权被人狠狠侵犯的感觉。
为了捍卫自己的隐私权,玄炎只好默默地将自己想说的话书之于壁。
它写的话大都是骂萧客的,现在写的自然也不例外——“虎娘的萧客,你怎么能这么精明呢?看来猎天者果然都不是好惹的主。”
可接下来的一句话,骂的却不是萧客,而是——“天道,我日你虎娘的,干嘛要坑你虎爷!”
玄炎头顶上方,玉白色的穹顶中央,金光闪烁中,四个斗大的正楷字若隐若现:“去醉天府”。
玄炎茫然地看着这四个字。
据他所知,在猎天者全部觉醒之前,天道是绝不会给任何一位猎天者传递任何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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