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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稀月朗,深蓝如墨的天空上,漂浮着几朵若有若无的云。
月光如水,自云中穿过,照在蔚山上依旧那般明亮皎洁。蔚山的练武场上,数百名身着黑色夜行服的大汉不动如峰,静静地面东而立。
东边的三尺石墩上,于楚阁挺拔如山,豪气直冲霄汉,朗声道:“各位兄弟,我们石牛寨今晚能否一统岳阳府,就看各位的本事了!兄弟们,你们说,对自己有没有信心?”
“有!”整齐的喝声蓦地爆发,仿若雷霆炸响,轰碎了夏日宁静的夜晚。
密林间,群群宿鸟惊飞。
喝声一响而止。
于楚阁扬起头,努力控制住脸上的肌肉,望向萧客:“萧当家,您说两句?”
萧客右足点在身材高大的王勇的头顶上。闻言,“锵”的一声,拔出剑来,剑指南方,神色郑重地吐出两个字:“出发!”
话音刚落,已从王勇头顶跃下,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身后,王勇已瘫倒在地。
于楚阁一把扶起王勇,喝道:“兄弟们……”
话音未落,于楚阁便看见,自己的数百名弟兄已动如脱兔,紧紧跟在萧客的身后。
他不禁苦笑一声——这才过多久,弟兄们就对萧客这个大当家死心塌地了?
乌鹞寨,这座岳阳府内最神秘的山寨,里面究竟会有什么呢?
这一点连萧客也不知道。
付山魏的情报对乌鹞寨谈之甚少,而乌鹞寨人又鲜有下山,导致石牛寨的众多兄弟们对这个名列三大山寨的寨子了解到的只有两点:第一,乌鹞寨在岚山;第二,它离石牛寨有二十里地。
乌鹞寨究竟有什么秘密?这一点或许只能去猜测了。
萧客不屑于猜测!
凭着掌控了那一种玄妙的感觉,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也敢闯它一闯。
月色斑驳的密林里,萧客身若惊鸿,风驰电掣般向前掠去。
身后,数百名大汉灵巧得如一只只狸猫,在密林中悄然前进,如鱼得水般轻松。
但实际上,这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
望着前面大气都不喘一口的萧当家,众人只觉得脸上越来越烫。
“萧当家……慢点儿!”于楚阁粗重地喘息着,轻声喝道。
于大当家果然够义气。
数百名大汉一个个热泪盈眶,不约而同地生出一种“士为知己死”的豪壮情怀。
“怎么了?”萧客身形一顿。
于楚阁乘机跟上,与萧客并肩而行:“萧当家…你以前,没有走过,这样的,山路吧?”
“对。”
“那就难怪了,”于楚阁剧烈地喘了几口气,方继续说道:“你要注意,不要轻易碰上树枝刺藤,也要当心脚下,不要被枯枝石头绊倒。那样很可能会暴露你的行踪。”
“那该怎么做?”萧客皱起眉头。山林里,几乎满山都是树枝、刺藤、枯枝、石块……
“你走慢点儿,看看兄弟们怎么走的。”
于楚阁此言一出,身后众多兄弟暗暗叫好,这个方法实在是妙啊!
萧客闻言,果然放缓了步伐,由原先的领先位置慢慢退到了队伍中央。
石牛寨的好汉们一个个灵巧至极地向前奔去,扭、转、挪、移之间,已隐隐形成独树一帜的轻功身法。而最令人称奇的是,即便是越过数百条大汉,林中却仍似毫无变化。毕竟,丈高的头顶上,最易惊动的鸟儿仍在树枝上酣睡。
萧客的眼中焕出精光。
尽管是在黑夜,尽管是在密林,他过人的眼力仍是让他瞧出不少名堂。
他深吸一口气,也照猫画虎,跟着学了起来。
队伍前方,于楚阁身旁的大汉们纷纷朝他竖起了大拇指:“于哥,你真行。”
“怎么了?”于楚阁闪身钻过一处由树枝搭成的间隙。
“于哥,你说你脑袋咋这么聪明呢?”叶庆双憨憨笑道。
“我到底怎么了?”于楚阁糊涂了。
“行了,于哥,别装了。你刚才跟萧当家说那话,不就是因为他跑得太快了吗?”
于楚阁算是明白过来了,原来这几个家伙误会了自己,不过,他可不会傻得去解释。他低着头干咳两声,大概是正在想该怎么组织语言来收买人心,忽然,身旁一阵惊呼异口同声地响了起来。
他抬头一看,不由愣了一下,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撞上了大树。
前方一丈处,萧客身若翩鸿,斗转挪移间,悄无声息地向前飞掠。
此刻的众人心中有一个共同的想法,这个想法让他们很受伤——萧当家跑得更快了!
这个想法还未消失,萧客已消失在夜色里。
“萧当家他……多少岁了?”一名大汉呆呆地问道。
“十……二三岁吧!”另一名大汉说出了任何一个视力正常的人都能分辨得出的事实。
“娘的,老子这些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最后一名大汉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好了好了,有这份力气,还不如留着赶路呢。”
留着力气赶路的众人一路狂奔,半个小时后,已气喘吁吁地来到岚山山脚下。
岚山山脚下,是一条清澈的小溪。小溪中,密密麻麻的鹅卵石铺满了整条溪底。若是白天到此,当真是秀美奇特。当然,此刻时值月下,也自有一番扑朔迷离之美:月光,在溪水中荡漾;白雾,在月光中摇曳。水月交融,当真有几分诗意画意。
可惜,他们这伙人不是来这儿作诗的。
于楚阁当先走到溪边,弯腰放下斧头,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捧溪水,洗了把脸。
众人洗脸的洗脸,站的站,坐的坐,看似懒散,实际上除了拼命压抑住的呼吸声,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因此,萧客的那一道呼声便格外的响亮:“嘿,我说你们也太慢了吧?”
众人猛地抬起头,一双双虎目齐刷刷地朝萧客瞪去。
萧客站在溪畔对面的大树上,左手摸着一只单腿站在树杈上的喜鹊,夜风袭来,鬓发飞扬,颇为俊逸。
望着众人火辣辣的的眼光,萧客泛起了迷糊,他摸了摸脑袋:“怎么了,我脸上开花了吗?”
于楚阁见状急忙回首,低声喝道:“七位大队长现在立即检查人数,看有没有人掉队。”说罢,转身朝萧客走去。
萧客挑起眉毛,身子迎风飘下,如柳絮般落在于楚阁身旁。
“萧当家,请借一步说话。”于楚阁抱拳说道。
萧客不知所以地点点头。
离众人有了一段距离之后,于楚阁停下脚步,转身说道:“萧当家,你刚才实在不该说得那么大声的。”
萧客不屑道:“我们不是还在山脚下吗?有什么好担心的。”
于楚阁摇了摇头,叹息道:“萧当家难道没听说过玄元帝在乌血原的事迹吗?”
萧客忽然沉默了。
玄元帝在九州已经是一个五百年的传说了。他一生只做了一件事,这件事却让他名垂千古,震铄古今——玄元帝以一列不到千人的州卫队,于短短三年之内,囊括四海,并吞九州,一统自古分裂的江山,号称千古一帝。
但他的辉煌也只有短短的三年。他辉煌的终点就在在乌血原。
乌血原气候恶劣,风猛沙多,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自古以来,乌血原人的性格便极为坚忍桀骜。而五百年前,乌血原第一勇士沙傲更是恃武傲物,不可一世。当年,玄元帝率领十万铁骑,将乌血原最后百名战士重重包围之际,百人仍誓死顽抗,沙傲更是大言不谗,宣言要与玄元帝单打独斗。
而玄元帝见沙傲身受百余道创口,命垂一线之状,不禁心生不屑,不顾众人规劝,欣然答允。怎料到沙傲濒死之际仍有搏杀之力,事出意外,闪避不及……一代天骄,就此命丧乌血原。
玄元帝平生参战百余场,一向谨慎过人,而唯一一场掉以轻心的战争却要了他的命。
“萧当家,我资质太过愚钝,练武练了三十多年,还只练到内力境。可是,我见过不少天才在内气境就被人杀了。”
萧客沉默半响,突然朝于楚阁鞠了一躬。
“萧当家,这是干嘛?快快请起……”于楚阁吓了一跳,慌忙扶起萧客。
萧客直起身来,月光透过茂密的枝叶,稀稀落落地洒在他那张稚气犹存的脸上,使得他脸上的坚毅染上了一股独属于黑夜的厚重。
“于叔,谢谢你的提醒。”
说罢,萧客转身离去,再不多说一句。
于楚阁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这倒不仅是因为萧客对自己喊的那一声“于叔”,更是因为他看见了萧客远超同辈人的心胸。
此子他日必成大器!
于楚阁感慨着跟上萧客的步伐。
萧客的步伐并不平稳,因为此刻他的内心正在经历一场剧变。
从小到大,他向来是一个骄傲的人——为他的武学天分而骄傲。
即便是断臂,也未曾让他的骄傲蒙尘褪色,反而让他的傲气更胜往昔。
如果说,在断臂之前,他的傲气是把寒光凛冽却又还未开锋的剑,那么现在,他的剑已饮血归鞘。
玄元帝的传说让他记起了一句话:“傲气不可有,傲骨不可无。”
如果,他是进攻乌鹞寨时才记起这话,那么可能这次丢掉的,就不是手臂了。
于楚阁忽然发现,前面萧客的步伐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平稳而又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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