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网游竞技 > 月涌江流 > 八十九、泪尽胡尘里

?回到馆驿,已是日薄西山,朱橚自去沐浴。丁函滔滔不绝地道:“马皇后明白,朱元璋对这个儿子相当的不满且不放心。加上又与刘公这个不招皇上喜欢的人关系密切,迟早会引火上身。当年濠州城外有个游方和尚,马皇后是他的寄名干女儿。后来,这个僧人当上了莆田少林下院住持,就是南少林掌门人智广大师。洪武六年,皇子被招回京城,封在凤阳。在马皇后的安排下,他离京后并未就番,而是被送进了莆田南少林。拜在智广门下,做了关门弟子。”

  “智广三日前离世,寺中将他排名八十八位的兵单名器‘佛剑’授皇子。此次他回来,真没想到有如此的变化。”

  侧头瞧瞧唐青,仍是一付心事重重的样子,一点儿听的兴趣也没有。

  “怎么了,唐兄弟,一付天地将合的样子?”唐青抬起头,朱橚已换下了那身堂皇的衣饰。纯白斜插领内袍,圆领渔网纹压边在上,腰上枣色护腰上压银白板带,外为飞龙月白氅,肩压暗蓝披风。丁函心中一叹,这正是他当年在处州时所穿的衣裳。丁函身有唐青命令,不可再久留,告辞离去。

  朱橚在唐青身边坐下,头上的逍遥冠上一边插着一支小簪。唐青叹道:“父亲遗物的下落有了,可我高兴不起来。因为它应是到了胡唯庸手里。”“怎么搞的?”唐青停一会儿才道:“初见家父遗物后不久,我便被母亲寄养在世叔家里。后来,世叔府上发生灭门惨事,此物不翼而飞。今天是听一个玉货商指点而来,他说多年前曾有人托他运送此物,货主正是胡一龙。”

  “据胡一龙讲,是一对母子持此物来他铺中典当。适逢胡唯庸受胡景柴之招,路过此地,宿在店中。不知为何看中了那儿子,说如他亲手杀了他妈,就让他得享荣华富贵。此子竟然照做,并将遗物送给胡唯庸做见面礼。实在……”

  朱橚怒道:“有这等事?”唐青苦笑道:“听郡主讲,办案要有证据。事已过去那么多年,如今姓胡的权倾朝野,谁肯为我们作证?说不定反咬我们一口。至于那胡一龙,丁函查得很细。这小子的罪足够砍他十次脑袋,可上有胡家坐阵,下有县官帮衬,这小子在长阳县是个凶神。我与师兄早有定计,胡家的恶人,见一个杀一个,绝不手软。那些钱我已着丁函将之送给受害的百姓。”

  由于朱橚终是官场中人,唐青瞒下了马家灭门真相。也没有说出提据胡一龙的描述,那对母子就是曾在马家商队中帮工的胡小三及其母。更没说出胡小三就是胡唯庸的假儿子。

  现在,当年的事情,唐青已清楚了。那天胡母拿了马登从牙缝中挤出的六两银子去为儿子收尸,遍翻了当场所有人的口袋,将一切值钱的物事都收起来,悄悄埋了。带走儿子的“尸体”,用取自死人身上的钱医好了儿子,称儿子死了,聚众找马登闹事,又诈了一笔钱。此后两人远走高飞到了中原,钱花完了来典当,才有了胡一龙说的那一幕。

  唐、马年龄幼小,又为吃不上饭的事整日奔忙,接下来又要为三餐工作。且二人下意识地对杀人现场怀有恐惧。直至坠落“冥府”,二人从未返回灭门现场一次,至与宝璧失之交臂。

  沉默的气氛笼罩着二人。唐青没想到是这种结果,这下可麻烦了。如不出料外,此物当在京城相府里,事情难办了。

  丁函回来,走到门口她就一愣,怎么天这么晚了还不点灯。入屋一看,两人各自沉默,丁函识趣地没吱声。不巧这时木梆声响起,一更了。

  朱橚与唐青一惊而醒。朱橚一见天黑就要点灯,丁函忙接过火石。灯,明了。朱橚笑道:“捕快倒也真忙,忙到这么晚。丁姐,累了吧,咱们各自休息去吧?”丁函称谢后对唐青道:“少爷,有一位色目人一定要向您称谢。”唐青微一错愕。不过他深知丁函办事老练,这么晚不会毫无原因地为人引见。便道:“快有请。”

  丁函退了出去,半晌一人步伐迟缓地走来。唐青听出来人的步声犹疑不定,哆哆嗦嗦。朱橚站起身来笑道:“夜已深了,在下先行休息了。”唐青道:“请便。”

  门打开了,来人瑟缩着走进屋。似是对强光很不适应的眯起了眼睛。这人生得很单薄,苗条纤细,不过个子似不小。但因背脊不张,佝偻得很严重,故比一般人反矮。

  看他的样子,当是没见过世面害怕。这情况丁函见得多了,上前道:“不要急,慢慢说。”说着将他扶到一边坐下,唐青站起来,倒了一杯温开水给他。

  这人衣服破烂,身上倒无异味。头发蓬乱,不过是金黄与淡绿的间色。此时因与灯光适应,双眼也张开了,是与头发相同的颜色。这人似过度胆小,又或对人特别有戒心,一边说话一边似受惊的小动物一样偷看别人。

  “小民姓花,出生在淮右古月世家。母亲……叫芒玄姬。”唐青与丁函都是首次听说芒玄姬有后,一面震惊。这人作贼似地看看他们的反应,咽了一口吐沫道:“我自小长大,一直被视为外人。不过很多事都是亲耳所闻,亲眼所见。我要告胡家为谋私利,不择手段,欺压同道,引狼入室,与脏官勾结,瞒天过海,大行私盐,与倭人沆瀣一气,卖国求荣。”说到后来,他声音渐高,心神更加激动,甚至从椅子上欠起身来。

  唐青忙按住他道:“你先冷静一下。办案是要讲证据的。你说的这些如果属实,胡家势将被满门抄斩。希望你是有证据的。”

  男子喘了一会儿气,道:“至正四年,胡景柴带人伏击徐寿辉、巴思尔不花的运粮队。得手后就近在当地黑市卖掉,换成金银后贮藏,这是脏物的地址。至正二十五年,胡景柴任宗主后,杀侠盗鬼斧子、长江盟前后四任盟主、太湖大侠鲁花赤等人,劫夺其藏宝家产及水运权。鬼斧子用来为淮南旱灾准备的金银、长江下游水运权及鲁大侠的全部地契尽归胡家名下。胡景柴自己保留了一套元代龙泉窑的高足食器。这只高足碗是家母自相府盗出,可以为证。可怜鲁花赤侠义轻生,疏财解难,便被官府硬加罪问斩。这张是时任常州府常成义于此事前后有元‘马主窑’瓷器一套入账,当时经手的共福社来往清单中的一页。”

  丁函细查眼前的物证,胆小男子则不断从怀中取出新的。“自至正二十八年以来,古月世家以收买与武力威胁手段,使江下会、镇江帮等成为他们的傀儡。自己名下的各类运输、商业行会就有十三家,完全垄断了江海联运。他们还不满足,借此之便,在船中设夹层运食盐。这是他们的改装方法和有问题船只的清单。最后是这个,”男子掏出一个小木匣,打开一看,里面是满满一匣子书信,“这是洪武元年至三年间胡景柴与倭人组织‘八岐’的通信。其中详细商谈了倭人‘钉子’的派遣、潜入路线。里面夹的是浙江十五家钱庄中,七名海防屯卫在此期间收到的秘密款项。其中有船行伙计、屯卫将士、客店老板、扛活的、富人家仆、州府刀笔吏,请您过目。”

  丁函将所有物证浏览一遍,大喜:“有了这些,淮古胡家非倒不可。不过,”她看看这人,“花公子,你这样做,不怕会被他们找麻烦,又或我们与胡家早有勾结或蓄意卖好,将你当作人情送给他们?”花公子吓了一跳,脸都绿了:“别……别开这玩笑,我闻郡主除暴安良的大名,才找上门来的,自逃离古月胡家后,我一直扮作花子,一路乞食到此。后蒙此地丐帮义助,才知郡主府有人到此,故专程前来。郡主府名声一向好,不会干这种事吧?”

  ......第二天,京师吴王府,吴王正妃冯少帅的妹妹、冯胜新生女儿冯仁香与次妃杨兰晓,和新任左羽卫统领团团围坐。冯仁香首先举杯庆祝邓香宏任左羽林卫统领。一番谦让后,大家举筷,谈话的内容三、两句就拉到前日的庭比。

  邓香宏放下筷道:“常听人说武林中人厉害,可三大营中也有不少人来自江湖,我看他们的身手都不怎么样。现在才知有两个原因:一、明军并未招募到真正的高手;二、他们顾及我的身份与父亲的面子,多多少少对我放水。”

  “噢,”冯仁香漫不经心的嗲了一口酒道:“别是你想得太多。”杨兰晓来自诚意伯府,本身是马术高手,同时耳濡目染,对各流派知之甚详。相比于只知书画、玩乐的冯二小姐,在这事上更有发言权。她十分严肃地道:“非也。姐姐长于深院之中,当无法理解武林人士的很多信仰。比如一般人如能入朝为官,是三生修来的福份。可如一个武林人谋得了高职,那么不管三七二十一,他的同道们就对他有了一个认识——不知自爱,沦为朝廷鹰犬。在这个大前提下,越有名望、与周围关系越好的人,越不想与朝廷扯上关系,实乃必然。故而真正高手投入朝廷往往另有原因,并非冲着官位、身价来的。”

  邓香宏道:“早上我去了吏部,才知‘千里鞭雷’万先生本是武夷人。当年太子随皇上打天下时,曾在该地与皇上失散。幸得万先生将小太子送回。万先生平生收有两徒:长徒太子次妃信莹,少徒曹国公府少国公李景隆。吕信莹因是女子,又是少妃,也不曾入过江湖,鲜有与人动手。可李景隆却名满京华,在‘京城四大公子’中排名第三。在原一卫之长、‘冰火阴阳侠’中的‘冰侠’王广漠之上。虽然这位少国公不只有万厅一个师傅,可相对的,他练鞭法也非童子功而是半路出家。只看他名下的青楼,对京城黑白两道的任何势力都不买账,然而开国近十年都太平无事,可知这位少国公的厉害。京华烟雨楼一名子弟,在他的‘彩花伴月轩’中强迫一女陪夜,事后烟雨楼主立被人送上一枚‘金蛇帖’。楼主忙办了重礼去向那女子陪罪,并当众按规矩给那不知死活者来了个三刀六洞。好一通折腾后,还是看在楼主亲家周德兴候爷的面上,李景隆收回了‘金蛇帖’,烟雨楼才得以继续存在。”

  “吕妃是他师姐,虽不及师弟博杂,可自少至长泌润鞭法,小看她只有送死。‘兵单’第九十二条,是这样说的:‘鞭之强在于威力及远,而落点无定。“雷鞭”之下如电过长空,无人知其所。其之所至,如遭雷噬,柔可绕纤指,钢可断铜铁,古来凡与天雷之威相抗者,必无死所。’可见除鞭法必走钢猛迅急路子外,万厅本人的内力也必是原因之一。”

  冯妃从不喜好这些,举杯道:“说得精彩。不过今晚是为邓家妹妹庆祝,这些刀光剑影之事,留待收拾后你们私下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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