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无话可说,抱拳拱手,三人与蒋荣作别。马登背起唐青,见后院无人,跃窗而出,鸣眉随后,三人消失在山中。蒋荣振振衣冠,回头看看开山大弟子裘天赐、代师收徒的师妹纸鸢,笑道:“好了,留下我们会一会他们,看他们有何本领。”
......山野之中,两个人影前后飞掠着。前一人白袍金带,外披白纱氅,料子固然是头等,可压边与板带的做工才是真正上乘。金线底上是墨绿的古祥云图案,庄重典雅仪态万方。其人脸盘方阔,络腮的胡子。说真的,当蒋荣报上他的年龄时,二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起来,他至少有三十岁了。
后面跟的是背着唐青的马登。马登内着衬袍,外穿绸袍,腰里明黄板带,外压枣棕色纱氅。前后二人一样的白面粉底快靴。与以乌钢头箍把头发束得一丝不乱的鸣眉相比,马登却是长发飘飘。也不是他不愿将头发梳好,而是实在过于厚密,只前额、左右鬓,头顶的头发就够束发丝网受的了,后脑的头发只好继续披着。不过,他还是分了两把散在胸前。唐青问起,他只说不愿改变郑团凤最后为他梳的发式。没了乌钢冠,脑袋一下子轻松了,不过却没了安全感。生怕发网开了,又找了根以蓝线与白线相间编成的头绳系了才放心。
翻过山,前面就是小路。鸣眉停在林边的一棵树背后,谨慎地扫视路面。马登收住脚步,回头只见唐青冲他一笑。唐青胸前的断骨未好,这一通折磨肯定十分难耐。唐青算十分能忍,可一路上也顾不上说话了。这几天,因为家仇的关系,马登与蒋荣等人在一起时始终一言不发,现在正好让他自己问。想到这儿,他投去鼓励的眼神。
马登无法,只得开口:“多谢鸣眉兄仗义相助,不知尊姓是……”“小姓唐。”“唐?”“是,说起来,在下祖上还是唐果毅公呢!”“我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请讲。”“兄台赠与的纱氅与兄台的纱氅应为同一质地。如果我没有看走眼,这应该是贡品素纱。不知兄是从何处得来?”“实不相瞒,在下父亲曾为福建道督丝官,这种贡品就是由家父督制的。足下之前衣饰就已非凡,是京城人士吗?”“不,乡野小民而已。”“马公子胡说什么呢?你在这儿一站,谁也不会信你是乡间玩、井边长的人。”
长相自不必说,这几年身量也拔出来了,作为自幼家教极严的马家公子,他的行动坐卧都有标准,换下了一直穿的衣服,气质丝毫不减。如果说按以前装束,他看来潇洒烂漫,现在则显得优雅飘逸。
“好了,没人,我们走。”过了山环,对面是大路。马登放下唐青,唐青勉强站稳,明明痛得钻心,还是痛苦地站着。鸣眉见状,对二人道:“前面路口的茶铺里有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喝完了茶却不走,磨在那里,两眼四下游移,一定是对方留下的尾巴。这样……”说着附在二人耳边,小声嘀咕。
一时街上行人纷纷闪避,一人满身酒臭,在一个娇艳女人的搀扶下跌跌撞撞而来,男子满口胡说八道,女子似扶得很辛苦,一脸痛苦厌恶的表情。小茶馆里的人立刻注意上了他们。
这时,后面一个年轻文雅的公子一边喊一边追上来。“爷,你看你,怎么又喝成这个样子?还……还带了一个女人,嫂子知道了,非吃了你不可。这样吧,先去我家。桃红,帮我扶着。唉,你扶稳点呀!真是……”在唠叨声里,对方失去了注意他们的兴趣,一行慢慢离去。
城外,郊野,一处山崖下。鸣眉正在烤火,唐青拉了马登到一边,把自己的许诺说了。马登先是一愣,接着不语。唐青又道:“当年在那场火灾中,我们的一切都没有了,那种感觉如何,我们自己清楚。蒋荣我们也见过多次了,不论是郡主那次又或是这次,他要杀掉我们易如反掌,没必要屡次向我们示恩。可见他当年对我们没有赶尽杀绝的想法,这一点可以确定。那么,他说当年坑杀家仆、家将的是他二叔应该有六成可能性。我们复仇的对象是他没错,不过,我们没有必要对‘海鹤’门人下手。从根本上讲,我们也是海鹤的一员。如果我们这样做,那与五十年前莺歌海的‘五指’之变有什么区别?”“好吧。”
回到火旁,鸣眉站了起来:“两位,正式介绍一下,小弟姓唐名祖,鸣眉是我的字。唐公子有伤在身,虽然马公子武艺高强,不过,功架太明显,瞒不了人。为了在你们伤养好之前尽量不露底,家师有令,让我在此传授二位‘海翔剑法’。”
“海翔剑法”是师门独创,这个分量二人还是清楚的。没等二人拒绝,鸣眉先道:“你们不用客气。第一,大家是同门。第二,我虽是‘海鹤’二代弟子中的二师兄,可并非由蒋世叔传功。第三,如今蒋世叔是‘海鹤’唯一的长老。在‘海圣’空缺的情况下,他的话就是门中的严令,二位不要让我为难。”唐、马只得应下。
一时提气引诀,剑光闪烁,身飞剑走。这家伙说的没错,此人功底深厚,不是近几年才开始收徒的蒋荣所能教得出来的。二人用心观察,一言不发。等鸣眉练完一遍,二人发自内心地赞了他。鸣眉谢过,又说了口诀。道:“二位当已出险,只需北上与新任御史汇合。啊,”他从怀中拿出两个手掌大小的圆形牌子,“这是‘海鹤’门人的标志,名为‘波翻浪涌’。只要二位出示此物,那位花大人便会信任两位了。师尊说了,此物两位不必归还。”
“不可以,”马登颇有点儿“义正辞严”,“我们与蒋先生素无瓜葛。这是贵派信物,在下二人不便携带,还请收回。”“唉,话不是这样说。首先,你们二位都是海鹤‘五指山’的正统继承人。其次,即使你们不愿以‘海鹤’门人自居,各有门派,可你们分别是唐三爷、马四爷的后代,这是改变不了的。最后,你们自己身上没有‘海鹤’武功吗?”
“所谓重振海鹤派,不是想让谁唯我独尊,而是在吸收新血的同时,把七零八落的海鹤门人重新聚集起来。拿我自己来说,五十年前的闹剧使‘海鹤’一派成为江湖笑柄,家父家母走到哪里都抬不起头来。当蒋家直系的荣少爷登门拜访时,全家人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第二天,我们旁系十一支中就有三支搬入了拱卫隐潮楼的‘五行坛’中的‘无极土’,另有蒋氏十支中的五支入主玄武坛,马氏四支全部进驻朱雀坛。”
“我们本想让师尊做‘海圣’的,可是他说自己不配,只做了蒋姓的长老,暂时代掌隐潮楼。至于我,是唐姓旁支推举拜长老为师的。不过……”“什么?”“不过问题还很多。首先是乔家,多年前因主谋挑起五姓争斗而被驱赶,现所有旁支已并入‘无字山庄’。接着是辛氏,说什么一天不找到辛五娘,就一天不回海鹤。本已同意重建的马家也与师尊有隙,当是因数年前四爷的灭门事件是师尊策划,因而处于听调不听宣的状态。”
“本来,我也认为二位尤其是马公子是不可能收下此物的。不过,师尊这样说:‘他们答应我们之间的事个人解决,不牵连新生的“海鹤派”。就凭这一点和他们的身世,我没有理由不给,他们没有理由不要’。”
唐青惊道:“你都知道了?”唐祖一笑。这时,此二人是真正的无言以对。三人默立了一会儿,马登伸手接过牌子,藏在腰里。唐青见了,也收下牌子。
“既然这样我也该去接应师父了,后会有期。对了,还没谢过二位把‘本命归仙术’传给师父。不然,这么晚过去我还真不放心。再会!”
看着他离开,马登忽然发现唐青在盯着自己。马登避开唐青的目光道:“听你的就是了。就像师父说的,仇这个东西,哪怕要报也是冤有头,债有主,与旁人妻子皆无涉。何况,‘海鹤’也是我们父亲出身的地方。”“走吧。”
洪武九年七月三十日,蓝田县城。一双少年公子并肩行在街上,行人见了无不挑起拇指,二人似已渐渐习惯,先后步入一间茶舍。也许是阳关的经历导致的吧,二人养成了在茶馆中商议事情的习惯。与鸣眉分别后,马登不愿再受蒋荣照顾,雇了车让唐青换了男装,背了入城找大夫,在大夫家住下养伤。唐青的伤好了一半,也不用再扶着走路了,只是右手仍无法使用。
来到木栏杆前的桌前坐下,十七、八的店主女儿提来杯子和壶,唐青一如既往地勾起嘴角,笑着起身接壶。杯子摆好了,茶倒上了。马登看着发呆的姑娘和正在忙着的唐青,伸手端面前的茶杯,起身来到姑娘身侧:“姑娘,那边坐头上叫你呢?”姑娘反应过来,落荒逃去。
马登叹道:“你这家伙,我倒是忘了吩咐你,以后见了姑娘家不要随便笑了。”“啊?”看着一脸不解、状如白痴的唐青,马登真的是不知该说什么:“这小子……”
两道平直的眉骨上,一对整齐的板刀眉,端整的鼻梁高得不像话。一对理应属于女子的杏核大眼,眼角狭长。朱唇一抹,微微惊讶地露出闪亮的白牙。轮廓线条流畅自然。皮肤不仅白净,而且细致紧绷。披发垂下,只有头顶的一小部分以乌绳结成马尾。这小子的头发,垂坠感极强,而且颜色似比自己的更黑。如今虽是一脸傻相,可不得不承认即便这样,这家伙这副表情也很中看,刚才那姑娘,不呆也难。口中接道:“总之,你以后少对可能只见一面的姑娘笑就是了。”
“真是,人家给我端茶,我难道板着一张脸?莫名其妙。”“总之,少笑就是了。你还别不信,你再这样下去,会有真正莫名其妙的麻烦找上门来。”“是?”“你别不信,我那……”戛然而止,想起玉门关行达大押(押店,即当铺),老板跑到寺里找师父向自己提亲。当时师父人在玉门关,是史兔长老接见的。在问明自己的意思推掉婚事后,史兔让他老老实实地反省自己的言行。反省来反省去,只是他前往押店去典当时,常与老板的女儿说笑所致。自己只是和人说说话,谁道别人却会错了意。从此以后,典当的事史兔再也不让他做了。
说来说去,还是史禄他们那帮人的问题。如不是他们将史兔与代言等人赶出,他们也不用自各开张。虽然安家费用是师父拿的,可日子要过还是需要钱。新手开门,香火本少,再加上此寺以前又常出怪事,玉门关的人都清楚,故此简直是门前冷落。无耐,史兔师父常拿些金玉玩器,让马登变卖。之所以找他,是因他是俗家弟子,出入方便些。
看着马登发红的脸色,微含着首、眼神四下乱扫的样子。唐青奇道:“发烧了?”看着放向自己额头的手和唐青关切的样子,马登发起了自认识以来的第一次无名火,粗鲁的拨开唐青的手就准备开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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