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又坐在桌边,马登叹道:“我知你不满刚才我不让你去扶他。那天与周侯爷共膳,你也看到了,锦衣卫的探查是多么的无孔不入。在那个距离下,中间又隔着不少人。你要过去,试必要用轻功自众人头顶跃过。京城是个什么地方?那天咱们与周侯爷上酒楼坐坐,都招来了锦衣卫……”说着,一边摊开手中一张字条,以臂肘与茶杯挡着匆匆扫视。忽而低低道:“不好,快走!”
唐青问:“怎么了?”马登将他拉出食馆,道:“郑大伯在我们后面到,发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人。后经观察,发现此人在盯我们的稍,可怜我们二人都不知情。他见我们没防备,早不知被弄去了多少秘密。无奈之下,稍无声息地将之抓走,做掉了。”
“什么?”马登哼了一声:“怎么了?你不是不愿入官场才改扮女装的吗?怕了?如果放了他,不到三天,你、我,连同那些与我们关系密切的人,就会在午门外戳成一排,午时一到,人头落地!如果你怕杀人,请不要习武,习武之人没有手不沾血的。想开些吧!就拿那个已死的锦衣卫来说,他到处揭人私隐,又何尝是对?他在开始干这件事的第一天,就当做好随时横死的准备。谁叫他们‘以旁人之血泪,为已登天之阶’呢?有多少人被他们害得家破人亡。‘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嘿,这么一说,他倒死得便宜了。”
唐青默默地跟在马登身后,从多年前他就发现,每当自己随意地做一些不计后果的事,这个平日常与自己同哭同笑、看上去与自己差不多的家伙,就会展露他那与众不同的一面。尤其这些年读了一些书,他更能有理有据、条分缕晰地把自己批个体无完肤——不可否认地,他说的都是对的。
来到一处平凡宅院,马登找了一个无人的角落一跃而入。当跟在其后的唐青以疑问的目光投向他时,他早已穿过一个月洞,从另一边越墙而去。三转两转,唐青忽然发现,自己已踏足国公府后园的角落。时间已不容他惊讶,在卫士走来前,二人早溜掉了。二人各自回屋前,马登抛下一句:“准备准备,一会儿我们去见秦王。”
揭开轿子的侧窗帘,双目浏览着华灯初上的街市,唐青身着两天前比试时的劲装,坐在轿内向外张望。马登提马来到轿子左侧,道:“昨天我在神策门转时,袋里出现了一张纸。言道塞上此行多凶险,当有万全准备。出塞不能无马,否则无法应付大草原的追逐战。有马无弓,有如赤身露体。而秦王年轻时纵横大草原,他的王妃就是王保保的妹妹,汉名花茵的有甘贴木儿。秦王此人素好收藏名弓,且为人慷慨大方。虽自回到中原以来,因妻而受父亲之嫌,被投闲置散。但却从未有负夫人,甚至没有一个妾。”
“明室每位皇子,除正妃以外可立夫人若干。各皇子虽不敢多立,但也至少一人一个。便是那个你见过的遭到冷落的朱九诚,也有耿夫人。这朱樉却半个没有,天天夫唱妇随,关起门来度日,京城传为美谈。”
“这人出身江湖,对武林有着一份特殊的感情。今虽贵为亲王,仍是平易待人。他对宝弓并不自珍,常说‘宝剑赠烈士’。如有人上门求取,只要他满意这人的箭术,便会送他一把名弓。没有被看中的,也可获赠强弓硬弩,从不叫人空手而回。故而我们是去求弓防身。”
看看唐青的表情,马登道:“这些大半是那张纸上的。另一部分是我打听来的,已确信传言无误。今天我们也去碰碰运气。”唐青皱起眉来,心道:连条子的来历都不清楚,万一这是个陷井怎么办?马登对唐青的了解,敢说当世无双,一眼之间已明白唐青要说什么。道:“一来大家要一起出关,这个人咱们迟早要见的。二来,我还请了一个人与我们同往。”说着马鞭一指,“说曹操,曹操到。”唐青将头探出轿外,见在前面街口处,颜泽雷正在马上向他们招手。
几人见过,继续前行。马登乘机向颜泽雷打听秦王。颜泽雷叹了口气,拉马登并骑超前。苦笑道:“他现在是有志报国,无人重用。看来悠闲,实则苦闷。他只有两个朋友,一个太子,一个景王。景王知他怀念关山旧日,写了一幅字送他:
别间关
多年别景住胡城,
久旷乡音耳不生。
百首卢纶塞下曲,
少壮昌龄杨柳声。
晓看落木来家信,
夜走间关八百亭。
朗月照人情难寄,
寄情唯有一瑶筝。
——景都邑与饮后题
此诗名为别间关,实则全诗立足点都在边关。与传统‘居乡忆旧’的手法不同,反写边城思家。一是以此情比彼情,自古乡忆边者少,边忆乡者多,且思乡之情,人皆有之,易形成共鸣。二来人先观题后观诗,始则不明所以,后则沉浸乡情之中。看后再看诗题,当知居乡里人所以怀边,不是没有理由。而文中所写的深刻感情,正是在出梓三千里外才可能会有。这也正是边关迷人的地方吧!嘿,”他看了看因对此似懂非懂而向他射来崇敬眼光的马登,干咳一声道:“这不是我说的,是爷爷。”
马登先是恍然,接着四下一望,惊问:“怎么回事,我们已出城了。我不是吩咐他们要去的是秦王府吗?”颜泽雷闻言失笑:“什么?你竟不知秦王府在哪儿吗?”手指身后道:“刚才我们出来的城门是金川门。由此街向西北直行,尽头处为外金川门。”“不是出了城么,没有城墙哪来的城门啊?”
“那是城防用的一般防卫墙,此墙为东北西南走向。东北端尽头处设一城门,谓之‘上元’。城门左近一片占地一千五百亩名为首山的大园,就是秦王的居所。他自己亲自题写门楣,曰‘首山箭场’。”
上元门倒也气派。可是这里离城已远,周边房舍开始稀疏,人口也少了不少。街上人的衣饰也不再五光十色,着粗布衣的人开始多了起来。在众多土道中,有一条相比之下十分像样的石板路。颜泽雷头一摆道:“就是那儿……噢,下官参见少帅。”
目瞪口呆地,二人看着忽然出现在路的另一端的少女。随着这一声少帅,她已站在颜泽雷马前,扶住早已下马的颜泽雷,阻止他行礼。马登和闻声探头出来的唐青,明明没见她加快脚步,可她却货真价实地出现在几人面前。那四十步的小路,只用了闪了几闪的时间。
扶起颜泽雷,她又逐一与唐、马相见。颜泽雷为唐、马引见:“这位是冯大帅的女公子雅蜜姑娘。”马登不敢多看。看了两眼后,收回目光。唐青却细细打量起来:两道弯细的柳叶眉,既深且浓,与周围的皮肤对比鲜明。肤色并非十分白嫩,反而有些深。但仅是有些而已,无损她的娇媚。两眉下的正中处,一对饱满的大杏核中央,一对比常人为大的乌溜溜的眼珠,十分坦然地与马登对视,半点没有女孩子初见陌生男子时的怯场。
她当比二人大些,与颜泽雷该是同龄人吧。微微吊起的眼稍,不长但却浓密的睫毛。瓜子脸尖下巴。位于脸部正中的鼻子虽说小巧,但其通天直上。配以适中偏大的嘴,一洗女子的柔弱,显得满面英气。但唯其脸形圆润,下巴尖削,又不缺少女人应有的味道。可以想象她落坐中军、令出必行的风采。
一身白麻布内衬,天青色白底棉布袍,腰束白布带。很随意的装束,愈衬出她本身的不平凡。浅唇掀起的微笑,柔和的目光,让人觉得她像一个有情有意的江湖儿女多过一个尔虞我诈的官场中人。头发先在染成墨色的木圈上盘了,斜在顶梁右侧,其余垂发至腰,样子清新俏丽。
耳环大概是她全身最名贵的东西了吧?银制耳钩下散开五条线链,每条饰以精工的鳞片,长短不齐。尽处是绿玉晶珠。唐青还没看完,冯雅蜜早向马登伸出了手。一时,马登乱了手脚,唐青也莫名其妙。
这是一般江湖中人互相伸量的手法。马登从没想过,一个堂堂少帅,会随随便便与陌生人来这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唐青更是压根没往这上面想,故而依旧不解。
马登首先镇定下来,提气伸手。内力充盈之下,双眼闪亮,劲气布满全身。冯姑娘立生感应,双手连摇道:“罢罢,这个我不敢接。”见她表情十足,颜、马二人首先笑起来。唐青忙以手掩口,以免不慎发出声来。随后忽而想到这岂非对人不敬,忙牵马登衣袖。冯雅蜜倒眼尖,早笑说:“无妨。”
一低头,一只手早在等着了。唐青忙伸手上去,对方的真气早沿臂上行。唐青加力上顶,抬头见对方一脸讶异。显然没想到自己这么没用,他却是有苦自己知。出乎意料地,对方的内力属刚猛一类,他吃亏在不敢动用第二种内力。自重伤郭芝鹃以来,他有点儿怕这么做。直觉告诉他,自己的内力变得这么厉害的原因在这儿。
他不想伤人,且此人对自己没有敌意。可对方修为不浅,放在江湖当中已是小门小派的头把交椅。几下交接,对方内力已直攻肩井。冯雅蜜见他再翻不出什么花样来,眼中闪过惊讶和失望的表情。收回了手,结束了唐青的恶梦。又与颜泽雷谈了几句,告辞而去。
看着冯雅蜜的背影,颜泽雷叹道:“在大明开国大小将领的后人中,能称得上不辱先辈之名的,伸出手指来都多不过那个数,此女正是其中之一。三年前,我朝第二次北伐,西路大帅宋国公冯胜提兵而出,以傅友德为先锋。傅将军连战连克,并急请主力支援。可就在这封信送到后方帅账时,冯将军已人事不知,正在床上急救。”
(https://www.mangg.com/id21470/1325836.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mangg.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mang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