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响起一声喊:“晋王到!”徐达略一点首,徐辉祖忙跳起来接出去。一会儿,一个全身似闪着金色光芒的人出现了。一身浅黄色撒金压边长袍,腰束撒金板带,外罩同色纱氅。头顶金冠,脚上“登云覆”。面如淡金,八彩为眉,游龙为目,颏下微须。大步走来,双目一扫,多少让人有心寒的感觉。
这晋王来到徐达等人身后,徐达等都站了起来。晋王与他们一一见过后笑视场中,似对郭芝鹃信心十足。而实际上此女任皇后寝宫侍卫多年,身手着实扎实。且此女因有一定地位,野心不小,早眼红珍珍郡主的风光。今此见有任务不派给她,又让她嫁人,摆明失去了最后机会,以后只能相夫教子了。这口气教她如何吞下?故此,她今天是明着上门闹事的。
至于那位晋王乃朱元璋第三子朱棡,为人极狂傲,且不把大哥朱标外的任何人放在眼里。可他自幼与这位异姓姐姐呆在一起,有一段时间郭芝鹃如同他的保护人。由于马皇后只能把主要精力投在朱标身上,就算有多余的也给了他二哥,根本轮不到他。因而在他心中,这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郭芝鹃无疑是半个娘,刚才早朝之后听说此事立刻赶来助威。
风吹动树稍,摇下一片叶。此时的二人对面立着,唐青首次生出全部精神均集中于对手身上的感觉。虽非西域少林的“物我两忘”,却已接近海鹤派“束念成刀”的第一步——集念。
从《文心武要》上,唐青接触到了本来因马通文之死而没他与马登的份儿的海鹤中段内功与心法。海鹤心法“束念成刀”听来可怕,实则是洞察对手的缺点与进攻的死角,然后专挑此处下手。甚至采用多种手段,将对手的优点化为缺点。要做到这点,首先要精力高度集中,其次要有冷若冰雪的心境。为此在来京的途中,唐青故意在颠簸的马车内,以思南那光滑的托板正中处放上一颗小玉珠,用单掌承托以练习集中力,终有了点儿效果。
郭芝鹃却是另一番感觉。她的外功是自战场拼杀而来,内功亦颇有火候。可是与玄门正宗八竿子打不到,更无法去理解精神力,只是因多年的战场经验而感到少许不安罢了。可如今剑在弦上,她的下意识虽不想在这对手锁定自己时动手,但当她长剑出鞘,“倏”地攻出时心神早已宁静。一剑之出,大有一往无回之势。
唐青瞳孔收缩,摆剑而上。双肩不动,双臂只自肘以下的部分指挥长剑反击。无论剑头、剑峰、剑背、剑锷、剑柄,长剑的每一部分都被充分地利用。在灵活手腕的指挥下,唐青右手握剑的姿势几乎没有一刻相同,将一切攻势封于身前一尺之外。
郭芝鹃先前把事做满。此时已开始觉得袍袖累事,又怕一会儿反会败北,一狠心决定出毒招。要知唐青不是不想攻,他这一手则是分成两半学的。在与王广漠学暗器的那段时间,纵使王广漠再谦逊,唐青还是从他身上学到不少药王谷剑法的理论。日后与其子王引不断的交手中,对此的理解进一步加深。又在白天紧张训练后,于夜半时分悄悄练习。
可是,第一次使用,对方又是专向致命处下手,唐青早已无暇再去想反击的事了。忽地,郭芝鹃手肘一曲,整个人撞入唐青怀中。唐青魂飞魄散,心道伤是小,如被发现自己非是女人那就糟透了。一时撤去剑上内劲,顾不得对方剑劈颈侧,左手聚集全力,火阳内劲夹着劲啸以泰山压顶之势击下。
郭芝鹃一笑,阴阳翻掌以八成功力迎上。唐青明白,对方这一掌不见得能接下自己的全力。可自己利剑加颈之危仍在,但全部火阳内力已用于左掌,再无一分可调来救命。如纯以剑迎之,则绝无法接得下那一剑。
万分危急之际,围观高明者如燕王早知唐青必死。徐达的茶杯已重重落在桌上,可已救之不及。场中的唐青更是愚蠢地放手弃剑,挥掌急扣对手脉门。
怪事发生了。唐青原地不动,郭芝鹃的手便被他死死扣住。而最怪的是,郭芝鹃的面色由得意变成惊讶。但讶色只是一闪,又立化作郑重。这时二人已进入互拼内力阶段,实为不折不扣的不死不休。
朱棡一瞧,这还了得?一手从身边侍卫腰上拔出长剑,大步上前,一剑向唐青后背一直插下去。唐青见了,心中大怒。要知在这种情况下,他如受重伤,内力一泄,那结果不只是死,只怕会死得很惨!这卑鄙小人——想至此,再不客气,双手一推一收,正处在下风的郭芝鹃全无反抗之力地一侧身,迎向晋王的剑,吓得晋王赶紧收手。
就在这时,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本来脸色就越来越苍白的郭芝鹃眉头一皱,一口鲜血不受控制地激射出来,眼看要闹出人命。朱棡疯了似的大叫起来:“你们害死我姐姐,我明天便动本,让你们一个个也别想好活!”
“无知小子,给我闭口,丢尽我皇家脸面!”徐达听着耳熟。转头一看,心中大叫天助我也。发话人一袭肉粉色外袍,里面是同色翻云内袍,两袍之间是薄纱小褂。耳上一双珠镶绿玉水晶。发饰简单自然,一派纯朴,但自有其惯于发号施令的气度。这人乃太子正妃、常遇春之女常月娇。而立于她身边的便是李文忠之子少国公李景隆。
……马登正在香林寺中闲步,忽然一只手搭在了他肩上。马登内劲立发,将来人震开。背后响起熟悉的声音:“看来你仍未完全掌握韩昭玖的全部内力,否则不会这么近才发觉我。”
回过头,他不能置信地见到了米寒间的脸。米寒间笑了笑,示意他边走边说。原来,郑飞鸿当年在军中收的两位弟子雷击风、宋入云已完成独自一人的苦修,返回师门。故米寒间抽出了手,赶来相助。二人正谈着,马蹄声踏破了宁静。二人愕然回头,只见一人纵马在寺道上狂奔,后面还传来“女施主,快下马”之类的叫声。马登一看,正是丁函。米寒间却是莫名其妙。
丁函近前,滚鞍下马。不顾路人香客的侧目,急急地道“公子快回去吧,出大事了!马皇后义女郭芝鹃携夫婿胡士正上门闹事,已打起来了。”
马登吓了一跳,忙道:“米叔叔,小青那边出事儿了。您老暂不需出面,请随这位丁函姑娘先至郡主府歇下,日后再将来京后详情禀上。”米寒间听得一呆,道:“小鬼,想不到你也满深藏不露的。行,看你的了。”
……唐青也不知为什么,向声音来处看时,只瞧了那女的一眼,心神便全被她身边的男子吸引过去。两道方头斜挑的浓细长眉,一对稍长且有棱有角的龙胆目。瞳仁有似双星降自九天之上,神光四射,好像有什么正在涌出一般。面庞轮廓清晰,但并不是霸气十足的刀削线条,而是较似女子的温和线条。鼻子虽然高挺,可由于其没有多少宽度,从正面几乎看不出来。嘴唇浓淡得宜,口形大小适中。头发多得连大明一朝流行的仿唐乌纱都塞不下,又自帽子四周垂下一拃有余。
头发像波浪一样,与中原的人人直发不同,落在唐青这生长西域之人的眼里,立知此人有西域血统。即使他的发色与眼色都是纯黑,但那出众的白肤就是明证。
当他瞧向唐青时,唐青竟清楚地“感”到他说:“放手吧。这种人杀他不值,反会添麻烦。”唐青自然而然地收功放了手。不是他真是那么听话,而是那眼神传递来的无比诚意,不仅使他感觉对方的话出自真心,而且从怒火中唤醒了唐青的理智——就这姓郭的身份来说,自己实不宜杀她。即使唐青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何变得这么厉害了?
这人向唐青报以一笑。也不见他作势,身形突然跃起。自半空中画了一道弯线,直过自大门至此的十丈空间,转如羽毛般落在因唐青收手而委顿于地的郭芝鹃身边。在他纵跃时,轻风扬起了垂发。从唐青的角度看去,正好看到他的侧脸。心忖这家伙的侧脸,其实比正面更有男子气概得多。
经王广漠的指点,唐青在轻功方面的眼光,实高于他自己的轻功水平。一般移动三丈以上必有实物借力,便是高明如王广漠父子者,可以浮木或水中植物,甚至是踏水而行,也终是借力换气。而这人一跃十丈在零,则必靠体内真气相生,且至少换过三次气。这倒不奇。他的另一个师父徐珍书便可一跃十丈甚至更远,可都是直线进行。从王广漠口中他知道:在长短距离相同的移动上,曲线比直线难上近倍。这人凭什么做到,他又是何方神圣?
唐青打量这个刚在郭芝鹃身边蹲下来、一边与这时才跑上前来的胡小三道:“不妨”、一边探手抓过郭芝鹃的手为之疗伤的人。一身白底士绣满黑色云纹的长袍,外披做工精细的——不,是与马登所拥有的一种制料的另一件“素纱蝉衣”、腰压黑板带的人。同时奇怪,自己为何这么晚才注意到他身上的衣饰。想起他那超乎常理的眼神,心道八成是因为这个。
不过,这人的相貌给他的震惊不可否认也是原因之一。按说唐马二人的相貌,在少秀丽人物的西域有如群星中的月亮。二人嘴上不说,心中着实以此为荣。便是到了京城,像徐辉祖这等出众人物,与二人不过半斤八两。可此人的出现,直如月之东升。相形之下,唐青立时沦为伴月星辰。心中先是惊讶,后是感慨。心不在焉以致失了法度,也是有的。
思量时,这人已放开了压着郭芝鹃腕脉的手,胡小三将她扶起。唐青一看大为惊讶,此女发红的脸色与发白的唇色均已正常,只是额角还挂着冷汗,明眼人一眼看去便知她已无事。只是口中仍恶狠狠地说着:“你,你竟敢伤我!走,我们见皇干爹去!”这黑纱蝉衣随风扬动的青年男子露出温和的笑容:“芝姑姑,不要再闹了。全京师都知我的‘一指禅功’比什么疗伤的圣药都灵。姑姑既然没事了,便不要与初来乍到之人一般见识,否则旁人会说皇舅姥爷的不是的。”
正在这时,门子一路飞跑,来到徐达近前一跪,道:“禀府主,今有西域花剌子模小月氏游牧部故图通特昆莫次子塔雅来拜。”唐青听得不能置信,徐达接过大红全帖细看后道:“有请。”又加上一句:“解剑就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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