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手右扇一划,左掌当胸道:‘你我二人都是文士,又非以命相搏,刀刀枪枪的很煞风景。我见兄手中也持扇,想必造诣不浅。你我便以扇分个高低如何?’我瞧了他手中的折扇一眼,那东西亮闪闪的,料子也很贵重。他似乎发现我注意他的折扇,右腕一抖扇子展开,两面一转扇了起来。”
“那扇子是土黄绫子面金骨扇,分量不轻,看上去是专门的武器。一面是画一面是诗,画的是夕阳西下,绿珠坠楼的事。相传晋朝大富石崇,为歌舞动天下的绿珠赎身,娶之为妾。后因朝庭党争被抓,家破人亡。主理此案的人,看中了绿珠的美貌,强迫绿珠相从。绿珠不愿,便坠楼自尽。可旁边却题着两句很不对景的话:‘楼高人独立,微雨雁双飞。’另一面的诗更奇,竟是:
昨夜星辰昨夜风,
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
心有灵犀一点通。”
“当时,我虽习武,可并非武林人,而是个彻头彻尾的公子哥儿。否则只要看到这样儿的东西,我是绝不会主动挑战的。至少也会留个心眼,沉着对敌——这正是名列‘兵单’排名一百零五的方出宝扇。以我那时那点儿本事,真的不是对手。可怜我还大刺刺地让出先手!”
“我也看出对方不好应付,拉开了架子。这时,主考高声宣读了最后一场双方的名字,原来他叫凌空厉。随着他的一声‘请’和前探的左掌,决战开始了。掌来脚去,我险险避过一记扫头的手刀。右手扇交左手,点对方咽喉。凌空厉右手扇往领子后一插,左手成爪,抓向我的扇子。我手腕下沉,五指齐挥将折扇抛高,寒烟功聚单手,想一挫他的锐气,也存着取巧的心。这一手要想化解非用内力不可,寒烟功带着一股天然的寒气,要想抗拒它必须功力高我两等以上。但要长时间作战不受影响,又或战胜我,那更需功力高我多多才能办到。我就是要迫他与我对掌,以寒烟功的特性取胜。这样虽有点儿胜之不武,但不知为何我当时就是看他不顺眼。加上我没有把握稳吃他,才出此下策。”
“凌空厉见了眉头一皱,后出的右手快速赶上。我见了,右掌也抬了起来。呯的一声,我们二人各退三步。但我知道,我是因身有寒烟功而占了便宜,凌空厉的功夫实高于我。正想着,发现扇子快落地了,忙伸脚勾了回来。对方已经开口了:‘原来是无字山庄门下,失敬。不知与卜灯声庄主怎么称呼?’我心中一转,脱口而出:‘那是家舅。’”
“说实话,我从来都没把卜灯声当过舅舅。其实到那时为止,我都没有叫过他一次舅舅,也没见到过他这个人。照实说,就凭他对我们一家做的那些事儿,他就别想我当他是亲人。可不知为何,我那时居然就认了他!”
“凌空厉一笑道:‘恕在下不知。既然阁下有如此绝学傍身,在下实不该敝帚自珍,徒惹人笑。这就以拙扇讨教几招。’说着,已自领后将扇重新抽出,置于掌中。”
“我傲然一笑:‘你终于不再小看我了,就让本少爷也接你几招看看。’凌空厉也笑了,折扇张开挡在胸前,道了声:‘请。’我心忖:让也让够了,有来有往,这回我就不客气了。左手扇当铁尺使,敲他左肩。右掌立于胸口,和身欺近,务要让他不知我要攻击哪里。果然,凌空厉以扇迎扇,磕歪我的一击。可在我右掌印肋正要得手时,他的扇子抖了开来。他只以两指捏着扇面的一个尖端,以另一端扫打。我的折扇是一般的纸扇,他的却是兵器,边缘锋利又结实。且他这一招是有备而发,灌以内力。如我强行前攻则胸部空门大开,开膛破肚不在话下。情急之下我只得运功护体,缩胸后避。哪知这凌空厉得势不饶人,竟提起膝盖使出怪招。我只得左手以扇把下磕,同时缩腹,加速后跃。可对方动作真快,我只觉手上一轻,手中的折扇就被凌空厉的膝骨顶得脱手向上飞射。紧接着,我只觉颈上一凉,凌空厉方出扇锋利的扇缘已架上咽喉。”
“他微微笑了一下,一句承让退了开去,我没能拿到会元。姐在台下看了很生气,如非娘阻止,她差点儿跳入场中为我找面子。可当我们回到家中却发现门外热闹非凡,人喊马嘶。我们拉住贺叔一问,贺叔说大夫人以前为姐姐订下的人家上门提亲了。可等我们进门一看,坐在父亲对面客位的不是别人,正是凌空厉。”
“姐气坏了,硬要与凌空厉比试一场,不然就将他赶出门去。这时我才知道这凌空厉五年前没了爹,四年前没了娘。如今接掌专诸岛,做了少岛主。看来虽风光,可年纪轻轻就父母双亡,还要打理岛务。比起来,我们姐弟二人只没了母亲,且有一个赛过新娘的二娘。况我们有两个人,有什么事多少有人分担。可他却是独子,平日有泪自己流,有苦自己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且领导着一大帮人,就算一碗水揣平,也少不了闲言碎语。更何况这碗水根本揣不平,总会有东家多西家少的事情发生。人家过得不易,何必再为难人?”
“可我姐不这么想,她是非要给我找回面子不可,不管凌空厉如何向我道歉都没有用。其实我明白,她是不甘心母亲传授的功夫输给旁人。争到后来,连爹都制止不了。平日十分听话的姐,这一次却竟提出婚事答不答应放在一边,先比一比再说。最后,凌公子答应了。”
“比武的场地定在前院。家里人听说了都跑来看——大小姐要收拾登门完婚的新科武会元,新鲜。场中的凌空厉更是一脸无奈的苦笑。东打听西打听,南七北六十三省,好不容易打听到未婚妻,千里迢迢跑来京师。却弄了这么一个场面,真是哭笑不得,最惨的是不知道该胜还是该败。我看得出来,他对我姐姐相当满意。且武林人物绝不会介意姐的豪放性格,反而会觉得别有风味。凭心而论,这凌公子外貌风度与我姐还是很般配的,但羽山姐姐却一脸严厉。双拳一紧,内力游走全身,大院立时像到了秋天。当然,天气依旧炎热,这只是一种感觉罢了。凌空厉却吓了一跳,这可从他脸上的神情变化看出。他一下收起了苦笑,面容一整,旋即又露出微笑,那种让人心烦意乱的微笑,似乎所有人都感到了那种压迫力。前院一时无声,打斗即将展开。”
“当时我的姐姐寒烟功已练到第十层,功德圆满,气势自然不同。凌空厉虽满脸微笑,但我却看出他严加戒备,比与我对战时不知谨慎了多少倍。看看姐姐,我暗下决心,也要尽快练到第十层,不让娘在天之灵失望。凌空厉毕竟不长于内功,明白这样相持下去,吃亏的是他。一声‘得罪’方出扇直击,跟步上前,急抢中门。”
“姐姐双掌一抬,两道掌风一前一后直击而出。凌空厉立展扇面,迅快地两下侧拍。只听‘波波’两响,姐的两掌被他挡开,二人各退一步。姐与凌空厉对望一眼,似乎在重新评估对方的实力。接着,二人各摆掌扇,斗在一处。”
“凌空厉对付我容易,对付我姐可难多了。姐姐双掌夹着寒气,全身如同包在拳风掌影之中,凌空厉一时难以取胜。就在我认为姐姐必胜的时候,一缕剑光自凌空厉左手升起,轻盈地穿过姐的掌影。一声惊叫,姐姐飞身后退,她的右手背上早涌出细线般的血——原来被划了一下。”
“我早冲上去,近前一看,姐的手背上留了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我一转身,站在收起武器、正欲上前看视的凌空厉面前,拧着眉头,伸手要打。哪知姐姐用尚流着血的手阻止了我,平静地对凌空厉道:‘凌公子,你赢了。我只想问一句,你是用什么兵器赢我的?’凌空厉拱手道:‘用的是专诸岛镇岛之宝鱼肠剑配合刺僚剑法。只是姑娘功夫过高,在下不能留手,以致伤人,望姑娘海函。’”
说到这儿,郑团虎放下杯,注视着亭外道:“兵单有言:‘渔肠刺僚、徐夫斩政’,说的是排名第九十九与第一百位的两件兵器。”他顿了顿,塔雅也抬起头来。郑团虎厉喝:“什么人?”一个可怜兮兮的声音应道:“我们。”最外围的茶树叶子一动,露出两个十三、四的少年,正是唐青和马登。塔雅见二人手上提剑,深夜来此不忘手握兵刃,没有忘记他“习武之人,刃不离身”的话,深感满意。笑着摇头道:“小孩子没见过大世面,秋哥儿你莫吓着他们。”马登听了,很不高兴地道:“我们俩曾随团出使,转战大漠,不算没见过世面。”唐青接口道:“我们只是见师父不在房中,四处找找,做弟子的应尽本分而已。”马登接道:“您是师父的老友,我们怕打扰你们谈论,因此才藏了起来。”唐青道:“我们是怕师父的朋友责怪。否则,我们不做亏心事,自然无所畏惧。”
郑秋哥越听眼睁得越大。到后来叹了口气,苦笑道:“教的不错,你的徒弟也真听话。”说着走到二小近前,微俯身子问:“那你们师父有没有教过你们,何为‘渔肠刺僚、徐夫斩政’吗?”塔雅叹了口气道:“你何苦耍我?我都没听说过兵单,且我那点儿学问都出自于你。少卖关子啦,讲讲吧!”
略一点头,郑团虎来到柱边,背靠着亭柱道:“这两句话说的是两段历史故事。春秋末年,吴王僚的弟弟想夺取政权,就礼待一个叫专诸的人。王弟宴请僚,但僚戒备森严,将由王宫到王弟府的道路沿途封锁。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王弟以专诸为进膳者,手捧鱼膳入方,并藏一短匕于鱼腹中。待专诸靠近僚,便忽然亮出匕首刺王杀驾。专诸得了手,哪知王弟竟率人围攻专诸,并亲手将之斩杀。其后这位王弟便装作不知,厚葬了先王后继承了王位。他就是春秋五霸之一、吴王夫差的父亲夫盖王阖闾。”
“至于专诸岛,虽以专诸为名,但并非为专诸后人所建。专诸刺王僚所用之剑,因曾身处鱼腹而命名为‘鱼肠’。自春秋以来屡转多手,于元末落入凌姓人家手中。凌氏先祖投入元末力量中的八思尔不花一系,后凌家第二代因八思尔不花降北元而脱离乱世,僻地隐居。南迁至江苏东南海面一个不为人知的荒岛,并将此岛取名为‘专诸岛’。”
“‘江湖百事知’陈远人的兵单上既有它,可说绝非样子货。据兵单记载,此剑首重心法。讲究淡定如恒,高深莫测,待敌自乱。我正是败在这种心法之下,这家伙的言谈举止都让我心情急躁。但这种心法只是以敌制敌,且算不得上乘,有欠光明。但其自有独到处,如不收入也不合理,因而排在第九十九位。”
“刺客是个古老的行业,有名者并非专诸一人。战国末期,秦国即将一统天下。燕国面临亡国。燕国太子丹茶饭无心,终于想出一个法子。他厚待一个叫荆轲的勇者,起用他与十五岁杀人的秦武阳,欲入秦刺杀秦王赢政。可惜被一飞掷的药包击歪匕首,以致功败垂成,荆轲即被杀于堂上。秦一怒而起军灭燕。荆轲刺秦所用匕首是徐夫人所制,除了十分锋利外,还以毒药浸制。只需划破皮肉就可制人死命。此物也自先秦流传至今,不过它的所有者却不像专诸岛凌家那么有名。‘兵单‘对兵器的排列与介绍十分慎重。即使像鱼肠剑属于专诸岛,这种武林近乎尽人皆知的事,兵单上都只字不提。可见其对上榜兵器的所有者,是非常尊重的。这也是陈远人这个‘江湖百事知’受到推崇的原因。”
说完这些后,塔雅见郑团虎竟开始考教二人记得多少,插口道:“你倒是说说看呀,后来如何了?”郑团虎道:“能如何?二人才貌相配,又是父母早订,二人只处了两天,这件事便定了。凌公子发现我父母很舍不得姐姐,而他自己又孑然一身,一个人住在与世隔绝的岛上也没什么意思,因而主动提出在我家成婚,婚后住进我家宅院。爹得了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乘龙快婿,本因调职而郁郁不乐进而卧床的人,居然也思茶想饭,且可以下地了。”
“凌公子自此便住在我家,与我一同备考武状元。姐与他还是满谈得来的。但我清楚我是陪太子读书,最后至多是个榜眼。当然,这时的我已没有往日的骄傲。已明白了天外有天的道理,不再奢求。但我对凌公子还是很有信心的:他拥有两样‘兵单’武器。天下习武之人何止千万,‘兵单’只收录前一百零八名,可见其中兵器的分量。它们有的别走蹊径,有的炉火纯青,有的刚猛无伦,有的阴奇诡异,能排入其中就是光荣。可凌公子却十分严肃,每日加紧练习,从不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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