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坤易之焚城 > 第四章 南门洞开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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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佑二十六年正月十六上午,江宁城神虎营。一阵清香飘出帐外,薛坤易睁开眼睛,缓缓地直起身来。叶蒙正端了碗粥走上前来:“薛将军,你醒啦!”薛坤易有些晕乏地摇了摇头,道:“叶兄,我睡了多久?”

  “两天一夜了,将军。快喝点牛肉粥吧,这是陆都督特地命人送来的。”叶蒙正道。

  军中的口粮多是烧饼、肉干之类。行军在外,能喝上碗鲜肉粥确实难得。薛坤易端过碗去,阵阵清香味扑鼻而来,闻着也让人口舌生精。他三两口便喝掉了半碗,顿时觉得舒服了许多。方才想起问道:“老魏有粥喝么?他伤的不轻,也给他送点过去吧。”

  叶蒙正回答道:“放心吧,薛将军。陆都督吩咐了:昨日是上元节,神虎营守城有功,全营每位将士赐一斤白米。我们佐更因作战英勇,每人多赏半斤牛肉。”

  薛坤易听着心里也美滋滋的,能够得到陆都督的赏赐,那自然是自己作战有功,领兵有方了。他一口气将余下的半碗粥喝得精光,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这热粥下肚人也精神了许多,仿佛连伤都好了大半。

  叶蒙正见他已然喝完,接过碗来,道:“薛将军,军医说你肩上和腰部的伤虽重,但未及筋骨,调养几日便没什么大碍了。”

  薛坤易想着前日自己奋不顾身地跃下城池作战,心中多少腾起了些许后怕。万幸的是自己总算是不辱使命活着回来了,最后还意外得到了陆都督的赏赐。只是魏达为救自己,再次受伤,心里多少有些愧疚。他问道:“老魏呢?他的伤势还好吧?”

  “魏兄右肩的伤势颇重,此次又再度崩裂,医官说他需好生修养,如今也已醒了。另外,赵兄正带着全佐将士操练,薛将军需要去看看么?”叶蒙正回道。

  “我们去看看老魏吧。”薛坤易站立起来,与叶蒙正缓步向帐外走去。也许是因为用了麻沸散的缘故,他的伤已不再疼痛,想来这麻沸散也当真神效。

  他二人尚未行至魏达帐前,便听见魏达的叫骂声由远传来,“你他娘的,别在老子眼前毛躁,快些滚出去。”

  薛坤易笑着走了进去,道:“魏兄,恢复的不错嘛,都骂上人了。”

  魏达一愣,忙起身行礼。薛坤易一把按住他,道“快躺下休息吧。”

  魏达道:“薛将军,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啊,你两番受伤尽是因我而起,我心里着实过意不去。”薛坤易感激道。

  魏达听后急忙道:“薛将军快别这么说,要没你,我怕是早见阎王爷去了。我老魏是个粗人,没上过什么武备学堂,将军你不嫌弃我,与我做兄弟,那便是看得起我。我魏达就愿为将军出生入死!”

  薛坤易心中感慨:他与魏达相识不过数年,但魏达生性耿直,两人甚是投缘,此番出生入死,更是结下了同生共死的情义。在薛坤易这一佐里,他自己与赵仲达是军校里的同窗。叶蒙正也是军校毕业,比他俩小一级。只有魏达没读过书,是在刀枪棍棒里一步步混出来的,因此三十出头方当上这百夫长。

  这时,赵仲达掀开帘子走进来道:“薛将军、魏兄,听说你们醒了,我来看看。这次真是有惊无险呀。”

  叶蒙正道:“是啊,前日蛮军先是佯攻东门,后来转而强攻西门,我们便以为西面方向是主攻。没想到都是假象,他们真正的主攻在南门,还带着攻城车,我们差点就中计了。多亏薛将军英勇…”

  正说着,帐外忽有人高声道:“神虎营全军集合,换防南门。”

  薛坤易刚登上南门城楼,便听见下城的锐豹营士兵骂骂咧咧地私语着,似乎嫌神虎营换防来得太晚。身边的魏达正要上去理论,薛坤易忙挡了下来,道:“算了,魏兄。这些日子各营的将士都不容易,别再起口舌之争,让张统制难做。”魏达哼了一声,道:“是,将军。”

  而今薛坤易是武威陆军团中军神虎营的一佐骁佐,赵仲达、叶蒙正与魏达皆是他麾下的百夫长。骁佐与百夫长都是下级军官,每战必得身先士卒。因此,阵亡率往往比一般的士兵还高,万幸的是他四人都还算是健在。

  此时,叶蒙正不知从哪里搬来两张藤椅给薛坤易与魏达,薛坤易这几日连续作战,身上多处带伤,行动也颇有些不便。但他觉着这般坐下来,总有些不知体统,其他佐的同僚看见了,恐怕也会笑话他。正待推迟,身旁的魏达却一屁股坐了下来。薛坤易知魏达的伤势颇重,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跟着坐了下来。

  这两日蛮族也多有攻城,但张明峰出计在外墙上泼满了水,冬季寒冷,水很快便结成了厚厚的冰,坚固无比、光滑异常。蛮军攻城,却根本爬不上城墙,就算动用投石车也是收效甚微,因此也学的乖巧了,不再上前硬拼。眼下四处平静,这般坐着薛坤易竟感到了一丝惬意。若不是战争,在城头上与兄弟们座谈闲聊也是件舒心的事吧,他不禁想到。

  不远处,叶蒙正和赵仲达正调度着全佐的将士们,他俩都是颇为得力的干将,不多时,已安排停当。

  日上三竿,城外依旧是一片寂静,并无什么异样。城下两人策马而来,正是回来复命的斥候。薛坤易见他们跑得并不急,想必没什么大事,更是放心了许多。魏达拿了块刚烤好的烧饼给他,薛坤易咬了两口,确实远不如那牛肉粥可口。冬日里,烧饼被冻得又干又硬,若不烤热了实在难以下咽。一旁的叶蒙正拿着口小锅正煮着肉干。肉被风干后,吃着硬邦邦地,很是索然无味。这般煮了汤,虽不见得如何美味,就着烧饼吃,却是可口了许多。四人有说有笑地吃喝起来,若不是在这刀枪森然的气氛里,倒有几分暖冬踏青的情趣。魏达更是聊得开心,在一旁手舞足蹈地分外起劲。

  一切风平浪静,转眼已是日薄西山,快到锐豹营换防的时间了。薛坤易向城中望去,居高临下,江宁城内尽收眼底。夕阳的余晖下,错落有致的民房、幽深寂静的小巷、鳞次栉比的亭台楼阁,汇成了一副隽永的江宁佳卷,阳光洒在层层开去的白墙黑瓦上,美得让人心动,江南之美。

  “薛将军,快看。”听得魏达的一声惊呼,薛坤易急忙向远方看去。南门外的蛮人军营旁尘土飞扬,远远看去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薛坤易忙道:“各自归位。刀剑出鞘,紧急戒备!”

  时间滴滴流逝,薛坤易大气都不敢出地注视着城外的动静。蛮族的军营右侧,一支三百上下的队伍擦营而过,蛮军营中乱作一团。薛坤易丝毫不敢大意,想起与蛮人的厮杀,一阵恐惧再次涌上心头。

  突然,蛮人营中杀出支两千人左右的队伍,直扑那三百人的小股部队而去。稍近了些,薛坤易约莫已能看清那三百人尽是些骑兵,只是他们丢盔弃甲全无阵型可言。一时间,薛坤易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下令:“弓箭准备!”这支人马从何而来,又是敌是友,薛坤易有些拿捏不住,因此也不敢轻举妄动。这时,听得张明峰大喊道:“打开城门,是余杭的骑兵!神虎营随我出城压阵。”

  薛坤易心中一惊,余杭城兵力吃紧,怎会派骑军前来,而且只有区区三百人。如若他们不是军队,而是信使,三百人似乎又太多了些。难道说…薛坤易不敢再往下想。蛮族的兵营在南门外五里处,这个距离对于骑兵而言尚不需一刻的时间,现在出城压阵还来得及么?也不容他多想,城门打开、吊桥放下,神虎营的将士纷纷出城掠阵,顷刻间四千余人的阵型已然展开。薛坤易不禁有些得意,神虎营不愧是步战第一强军。

  薛坤易统领的这佐已在城门外偏左的位置上严阵以待,他身旁便是进城的路口。不过余杭的骑兵却迟迟未能杀到,他们与身后的蛮人且战且退,虽只有三百人,一时之间却与蛮军杀的难分上下。都说武威军团是天下至强,但眼前这支骑军却不得不让薛坤易肃然起敬,看来天下的好男儿也不是尽在武威一军之中,薛坤易感叹道。

  这时张明峰大吼道:“神虎营的男儿们,拿出你们血气来!让蛮子听听我们的怒吼,看看我们的热血,不论前方是什么,我们无所畏惧!长枪准备,山阵,定!”

  武威陆军团中军神虎营统制张明峰站在薛坤易身旁的路口处,他横刀立马,一声怒吼,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哪还见得什么文弱与懒散。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是傲视天下的霸气,这气势在神虎营里蔓延。薛坤易感到热血沸腾,仿佛胸中有只巨兽正在苏醒,他愿与张明峰一道冲向战场,即便前方是修罗地狱,即使要流干最后一滴鲜血,他也在所不惜,此前的畏惧早已当然无存,他激动得手也有些发抖。他知道这便是名将的风骨,是英雄的魂魄,是自己远远无法比拟的气概。

  三里、两里、一里。余杭的骑兵就在眼前,他们且战且退给神虎营争取了足够的时间。薛坤易对这支骑兵的首领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位首领与张明峰没有半分的交流,却像是心有灵犀,配合的天衣无缝。若不是神虎营出城掠阵,三百骑兵很难顺利进城;若不是骑兵抵挡住蛮人攻势,神虎营也没有时间在城外列好阵型。这时,张明峰大叫道:“余杭的朋友,不要恋战,火速进城。”

  只见骑兵中大旗一挥,全速向城门奔来。蛮军多是步兵,一时间被甩在了后面。骑军们通过神虎营留出的路口纷纷进城,蛮兵们却死咬着不放,已然冲到城下。落在后面的几个骑兵已来不及进城,只能被斩杀。薛坤易清楚眼下就要看他们的了。

  这时,张明峰大叫道:“山阵,合,定!”两个方阵迅速合二为一,封住了路口,挡在城门前。士兵们半蹲着,长枪向前,四千余人的方阵就像一座巍峨的大山,岿然不动。密密麻麻的长枪直指前方,威严雄壮。仿佛是张能够阻挡住一切冲锋的巨盾。

  城头上箭雨落下,冲近山阵的蛮人被纷纷撂倒,来不及进城的骑兵也被射死在地,薛坤易有些不忍。蛮军却全然不顾伤亡地向前冲来,仿佛是一柄大刀斩在了巨盾上,坚若磐石的山阵是微微一震。张明峰大叫道:“保持阵型!”冲在最前方的蛮人被刺倒在地,山阵的士兵也有不少遭到砍杀。可一旦有人倒地,后方的士兵便迅速补上,始终保持着稳如泰山的阵型。蛮人们吃了个亏,却并不服气,又发动了几次冲锋,但都被挡了回去。前来追杀骑兵的蛮军并不算多,大约在两千人上下。即便如此,野战中四千神虎营仍然显有胜算。虽然连续挡住了蛮人的几轮冲锋,伤亡却极其惨重,若再僵持下去,全军覆没恐怕也并非不可能的事。就在这时,张明峰看见城头上一阵旗语挥舞,大叫道:“锐豹营出城了。山阵,起,进!为他们留出道路。”

  全军上前,本已在艰难维持的阵型,变得更加岌岌可危。薛坤易知道山阵一旦崩溃,便是兵败如山倒,战争必将转变成一场屠杀!他大叫道:“兄弟们!稳住,稳住!”张明峰也喊道:“神虎营的好男儿们,用你们的长枪踏出一条血路来!”山阵的前进可说是举步维艰,几乎是踩着千余条尸体在前行,这尸体中有神虎营的将士也有蛮人。薛坤易感到一阵眩晕,南征以来大大小小的战斗他也打过几场,如这般惨烈的还是头一次。蛮军好似洪水一般滚滚袭来,山阵却像大海里的一叶轻舟,仿佛随时都会被击沉。但绝不能退,退便是一败涂地。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薛坤易感到一阵茫然,也许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什么宏图大愿,什么万丈豪情都是过眼云烟。

  由于山阵的强攻突进,本已岌岌可危的阵型终于开始溃散,一个蛮兵趁势冲到魏达跟前。蛮人长刀斩落,魏达见势不妙只能挥枪去挡,但他右肩深受重伤,哪里挡得住,刀枪相击,枪尖瞬时被荡开。薛坤易见势不妙,一枪补上,这枪他已使出了全身力气,刀枪相撞火花乱眼。薛坤易感觉虎口灼热,就如烈火焚烧一般;右臂剧痛钻心,仿佛整个胳膊都被卸了下来;人顺着枪式倒飞出去,摔着地上。那蛮人也被荡开数步,见得这空挡,却是大步上前,再次提刀砍来。薛坤易还欲挥枪去挡,手臂刚要用力,却又是一阵剧痛传来,可能骨头也被挫伤了。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时,赵仲达长枪使出,硬生生地将这刀挡了回去。那蛮人大惊失色,没想到赵仲达会有这等神力。赵仲达在军中算是个有名的力士,魏达的力气已甚是了得,与赵仲达相较却是差了一截,薛坤易的力量也不算小,但比魏达还略有不足,更别说是赵仲达了。只见赵仲达与蛮人一番缠斗,现已是疲态尽显,只剩得招架之功。看来人力再大仍是不敌蛮族。

  薛坤易自不能让赵仲达这般耗下去,他左手握枪,长枪突进。那蛮人本已占尽上风,此时徒增变故,惊慌之下,左手一把抓住了薛坤易的枪尖。无奈薛坤易使得也是左手,力量并不甚大,枪势戛然而止。那蛮人左手鲜血如柱却浑然不知,只是它原本双手握刀,此时一手已废力量瞬减。赵仲达的长枪刹时暴起,枪尖直探蛮人前胸,蛮人挥刀去挡,连连退了三步方才止住枪势。赵仲达心头一惊,这蛮子居然能单手接住自己的长枪。蛮人虽勉强挡住了薛、赵二人的攻势,也只剩得招架之功了。

  一旁的魏达见势,长枪袭来正中蛮人的腹部。蛮人负痛之下,哪还受得住,手一松,薛坤易和赵仲达两枪正中胸口,那蛮人当场毙命。

  此时,锐豹营的骑兵已如潮水般涌出,从山阵的左右向蛮族包抄而去。现在已是八千余将士围歼不足两千的蛮兵,蛮军的颓势已现。本已千钧一发的山阵,此时气势振奋,向前反扑上去。蛮人未能击溃山阵,又被左右包抄,已生退意。终在几番缠斗后,纷纷向退去。城外的八千余将士士气高涨,却无人敢追,毕竟蛮人主力部队尚在营中未动。

  目送着蛮兵远去,夜幕已经降临,城墙上火把数数,照得灯火通明。神虎营这次出战损失不小,战死了七百余将士,伤者倍之。火光中,张明峰带着士兵向城内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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