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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佑二十五年,腊月二十九日,京城华清宫朝阳殿。日薄西山,几个黄门站在殿外,私语道:“怎么还不将晚膳送进去?”“圣上正在和丞相、李相、顾相、曹相议事,吩咐四下,不经传唤任何人不得入内。”
殿内一位身着龙袍已知天命的男子道:“刚刚收到的八百里快报,蛮族三万大军入侵我江南省,四日前已攻至首府余杭城下。两江总督周广策正在江北省镇江城征调兵力,准备驰援余杭,并上书恳请朝廷派兵增援,四位爱卿不知有何良策,李从光你是三朝元老,你先说说看。”
在他下手站立着一位老者,这老者虽说已过耄耋之年,但他双眼如炬、炯炯有神,正色道:“恕臣直言,老朽以为蛮族力大无穷,三万蛮人我军需有七八万方能一胜,即使只守不攻至少也要五万上下。而今两江只有两万兵力,若朝廷不能及时派兵增援恐鲜有胜算,然匈奴与倭人虎视我国已久,若大军南下恐我北方不稳。再者,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一时之间能够调集的粮草,只怕也仅够四万大军南征之用。臣愚见,可先派三万武威陆军和一万水军前去,稳住战局,已观它动。”
这时一位已过不惑之年的大臣道:“臣以为,李相说的极是。蛮族人少,这次派出三万大军前来,想来所剩兵力已然不多,李相稳扎稳打,下官佩服。再者,臣以为援军南下之后,朝廷需续调钱粮,以备不时。”
帝君道:“那丞相以为如何?”
只见一位体型宽胖,身着蟒袍的老者呼呼道:“李相和曹相所说甚是,老臣也是这般主意。”
帝君又道:“就依李卿的办吧,不知可派何人领军出征?”
李从光道:“肃亲王精通兵法忠勇过人,可让肃清王领军,武威陆军团都督陆靖仁在旁辅佐。”
此时,身旁一位已过花甲的老臣道:“臣以为,战场虎狼之地,肃亲王万金之驱,若有闪失如何是好,圣上,万万不可命大皇子入此等险境啊!”
帝君有些不耐烦地看了看两位相争的老者,道:“李相、顾相不必多言,彻儿重未上过战场,血气方刚,此次事关重大,若命他前去恐会误了军机要事。让陆靖仁率四万大军前去增援。你们跪安吧。”他说得大有龙虎之威,斩钉截铁。李从光还欲多言,听得“跪安”二字,心中一寒,终还是忍了回去。四人“若”了一声,行礼,退出大殿。
旻朝的官制以丞相为首辅,下设参政辅丞、太尉辅丞、御史辅丞三个副相。丞相名义上总领朝务,多由皇室宗亲担任,参政辅丞节制吏、户、礼、工四部,太尉辅丞节制兵部、武威军团和各路地方军,而御史辅丞则是节制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当朝丞相是由皇帝的弟弟恭亲王担任,参政辅丞是由太子太傅顾祖雍担任,太尉辅丞是由少保李从光担任,担任御史辅丞的是太子少师曹润德。
庙堂之内党派林立。肃亲王是帝君的长子,其母为李从光之女,懿皇贵妃,算得嫡出,本就是即位人选之一。更有手握兵权的外公:太尉辅丞李从光在旁辅佐。朝廷之中,肃亲王党的气焰之盛,甚至盖过了太子党。太子虽是帝君的次子,但有三公之首的威北公作为外公,自然是得了储君的头衔。加之舅舅参政辅丞顾祖雍的辅佐,在朝内与肃亲王党可说是斗得旗鼓相当。
两大党派明争暗斗十数年,谁也吃不掉谁,规模却愈斗愈大。时至今日,升迁的在京官员、任命的地方要职,多是两党中人。太子身后是历经二百余年积淀的三大公族。开国之初北方匈奴强大,威胁帝国安危。高祖皇帝将手下三元干将分封为:威北、平北、镇北三位公爵,许以北部的广袤封地以御匈奴,多年之后匈奴势衰,这些封地却成了国中之国,如今的三公皆是财力雄厚,人脉通达,势力盘根错节的一方诸侯。
而肃亲王背后,则是三十年前因抗击蛮族横空出世的李相一党,李从光手握重兵,帝国十有七八的军界要员皆听命于他,边疆的半数督抚道台都是他的门生,势力之大一时无二。这两股势力:一个恰似传统贵族,一个好比新兴权贵,你争我夺僵持不下。当朝高官之中,能置身世外的恐怕只有丞相与御史辅丞二人。丞相是帝君的亲弟,并不多问朝事,自然落得清闲。御史辅丞曹润德韬光养晦,使其分内之事,倒有几分实干之风。他虽不在两派之中,却得到了两党的默许,加之帝君垂青,自然步步高升,才过不惑之年已升任御史辅丞,位极人臣。
其实,帝君若无剪除两党一心,又怎会任曹润德为御史辅丞?只是两党在朝中势大,牵一发而动全身。再加之,毋宁是太子还是肃亲王,都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手心手背都是肉,难免多有不忍。
太尉府中,武威军团大都督田蒙和武威陆军团都督陆靖仁已经等候多时了。李从光刚进偏厅,两位便上前行礼道:“参见李相。”李从光摆了摆手,道:“起来吧。靖仁啊,圣上点了你的将,命你帅武威陆军两万中军和一万前军,以及一万水军增援江南,圣旨即日就到,你准备下吧。”陆靖仁行了一礼,道:“若。”
武威军团是李从光三十年前抗击蛮族时一手建立起来的,如今已是帝国最强悍的一支军事力量,共计八万人。陆军团六万,其中分设前、后、左、右、中五军,中军两万人,其余每军各一万人。除此之外还有两万水军团。
李从光叹了口气说道:“可惜顾祖雍那个老匹夫和我相争,这次没能让肃亲王领军。不然,等得大皇子凯旋而归,哪还有他太子说话的地儿。”
这时,田蒙道:“大人无须动气,战事一开,肃亲王建功立业的机会绝非仅此一处,只要军权始终在大人手中,来日方长。现在着急的恐怕该是太子与顾相了吧。”
李从光听后高深莫测地笑了笑,道:“算了。你们还没吃饭吧,来陪我一起用膳。”
京城晓月塘。入夜过后,薛坤易静坐在湖畔,一身戎装倒显得几分英俊,引得过路的青年们也有些羡慕。武备学堂毕业后他因为成绩优异,被分入帝国武威陆军团中军的神虎营任百夫长已经三年。前些日子父亲变卖家业托人为他升了一级,在神虎营谋了个骁佐,现在他也算是从七品的少尉衔了。
帝国军官军衔共有十个,都有相应的官位品级,从上至下分别是:元帅、大将军、上将军、中将军、卑将军、备将、都尉、校尉、中尉、少尉。前五个被称为上五衔都是将军,中间四个被称为中四衔,下级军官里只有个少尉衔。这些军衔对应的官职分别主要有:元帅一般由皇室宗亲担任,只是个虚衔,能授得大将军衔的只有太尉辅丞,掌管了帝国的实际军权,以下分别对应的是大都督、都督、都统、统制、统领、参领、指挥、骁佐。还有两个军职:百夫长和什长由于职位太低是不设军衔的。
薛坤易的父亲在京城是个小有名气的木匠,京城许多官员的家具都是他去做的。不过,他一直希望儿子能读书出仕,没成想薛坤易读书未成,却投了军门,念了武备学堂。还好这十年来帝国基本没什么战事,算得太平,从军到也没什么大危险。不管怎么样,儿子现在也算是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老子心中还是欢喜的很。
要过年了,军队里也放了年假。薛坤易傍晚回家,父亲正带着几个徒弟干活。薛木匠的手艺在京城也是颇有名气的,一般的木工自不必他亲自动手,想必这是在为哪家大人做工。他们做的都是技术活,薛坤易也搭不上手,晚饭过后,便出来走走,故地重游来到了这晓月塘畔。
儿时,他和芸裳、林立总来这里“放船”、看花灯、游泳,有趣的很。白芸裳和林立是他幼时最好的玩伴。林立也投了军门,不过因为他出生官宦世家,现在已经是武威陆军团前军的参领了,比薛坤易还要高两级,领的是正六品的校尉衔,算是个不折不扣的中级军官。芸裳呢?自从前年不辞而别,和她母亲离开京城后便再没了消息。每每想到这里薛坤易心里便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阿立哥,你长大了想做什么呀?”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我啊,要当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消灭蛮族,收复南疆!”
“哇,好厉害!南浆?是什么?好吃么?糖果浆和南浆哪个更好吃?”
“吃吃吃,云裳,你怎么每天就知道吃啊!”
“那你又想做什么呢?坤易哥,快告诉人家啦!”
十岁的薛坤易有些青涩腼腆地回答道:“我呀,我…我也想做大将军,带领大家去打蛮族,虽然…可能没有阿立那么厉害…”
“你们都要做大将军,那我就做大将军夫人!”
“那我俩要是都成了大将军,你要嫁给谁呢?”
“两个都嫁咯!”
“女孩子是不能同时嫁给两个男人的,你怎么这么蠢!”
“为什么不行!为什么不行!阿立哥,你阿爹不是都娶了好多好多个老婆么?我就要,我就要!还要你们给我买好多好多好吃的!”
这时湖面传来几下清脆的琵琶声,打断了薛坤易的思绪。乐音缓缓展开,伴着个苍老的歌声:
遥看英雄路,将军心征夫泪,青丝作荒骨。
吊唱悲恨白发声,不闻封侯事,唯有冢间墓。
江山驰骋三十年,卷起北河千层浪,化作南江英雄血,
貔貅万里终铸得千秋业。
哎呀,是一将功成了万骨枯。
琵琶的乐音又高了起来,宛转盘旋后再细细展开,歌声再起:
回看英雄路,剑芒尽刀锋灭,宏图化孤独。
琴木霜落秋哀回,虽有庙堂高,毋付殇翁苦。
老泪纵横十数载,悲风高树咧咧声,荒坟几处少年墓,
英雄末路只剩得潦倒身。
呜呼,是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这首《英雄路》是高祖皇帝的亲著。高皇帝戎马一生,六十二岁方定天下,膝下三位皇子,都不幸早逝。大皇子殁于早年的征战之中;三皇子在建国初年,被前朝乱党刺杀;高皇帝六十五岁时,太子又得顽疾而终。太子薨后,高皇帝伤心欲绝,写下一曲《英雄路》以诉哀伤。
高皇帝出身草莽,文采实非出众,这一曲词写得稀松平常,对仗也是甚不工整,然而文词间显露出的王霸豪情与悲凉凄苦却是寻常佳作难以比拟的。就连大诗人李沐也感慨,此曲实乃天地生,世间辞藻莫能与。
因此,茶馆里的说书先生讲高祖皇帝打江山的轶事,每次说到伤心处便来上这么一段。只是,这位弹唱的老者不知是哪位名家,琵琶弹的苍劲有力,歌声唱的凄凉孤寂,不禁给人无限的寂寥和惋惜。
薛坤易听的出神,突闻身后有人喊道:“薛将军,薛将军。”他转过身去,见是他手下的百夫长叶蒙正,不由得有些惊讶,心想不是放年假了吗,小叶找到这里来做什么,难道出了什么大事?忙道:“出什么事了么,叶兄?”
只见叶蒙正急急忙忙地跑上来,道,“将军,我找你找得好苦啊,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知是陆都督亲自下令,令武威陆军团各军立刻回营。可能出了什么大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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