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击壤奋歌 > 三十三节 远方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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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寨似乎还是老样子,只是那一缕勃发的生机经过滋长,变得茁壮。

  狄阿鸟修官卡,重建寨门,整耕地,伐木造物,动用了不少民力,此时又到青黄不接的时候,本应该是最艰难的时候。但由于他在役使百姓时,自己也曾下地,喝糊糊,吃山药,又特别重视棚长们的以身作则,已赢得百姓的认可,百姓们并没有滋生不满情绪;再加上他有一段没车造车、没铁打铁的经历,动工前都做了很好的调度和谋划,还让墨士和绐达尔为首的制作大匠和军令结合,怎么投入人力效率怎么投入,百姓们也不觉得比官府的役夫更苦。

  反倒是百姓们经过战争的洗礼和生产时对人手一来二去地组织,具备了一种军队一样的品质,凡事井然有序,上下有别。

  这是狄阿鸟也想不到。他看在眼里,喜欢在心里,到山寨先就事吩咐扈洛儿寻墨士焦生和几个土郎中照料路勃勃,而后才去看自己收养的一群孩子,糖糖果果地分半晌。

  没有路勃勃的时候,图里牛就是孩子王,他常指派小孩给阿狗当马骑,听说狄阿鸟一回来,还自表功劳,说自己多疼阿狗。

  狄阿鸟恨他作践自己的本意,立刻让阿过拎他去阿爸那。

  阿狗拉着阿哥的手闹,揉自己的两道“黑灰胡子”到处冲人瞪眼。

  狄阿鸟一开始以为他不小心沾上的,费了好大劲给他擦掉,不料,一转身,他又让自己的乳哥哥给他画上,绷着脸摸来摸去。

  史文清最先意识到这是鹿巴的样子,笑着说:“阿狗是为了凶狠,故意留的。”

  狄阿鸟想不到阿狗刚三岁大小,竟爱摆凶狠样,立刻联想到二叔传承给儿子的血脉,疼也不是,气也不是地团着他去看阿奶。他和昏聩的赵嬷嬷大着嗓门说了一圈胡话,这又问赶过来的扈洛儿:“怎么,含章不愿意回来?”

  扈洛儿笑道:“李信找了几个跤手请她去看摔跤。她和图里花子屁股还没坐热,怎好回来?我看主人也凑个热闹,去捧捧场。”

  史文清连连说:“是应该去看看。”

  “李信!”狄阿鸟打鼻子里哼了一声,继而明白史文清的用意,笑道,“他什么时候好了这一手?”

  扈洛儿也不怎么看好李信的跤手,一边带路,一边说:“他那几家子哪有咱出入大漠的儿郎彪悍。还不是想吐口气,收揽几个好样的孩儿给人瞧瞧?我看牙爷和鹿爷知道,非带上人去挫他的威风不可。”

  狄阿鸟想:他巴结我女人的用意,也许正是怕我当他是外人,便叹了口气,说:“回头我说说他们俩,不让他们找人家生事,那有欺负人的味道。”

  好几家男女都被这一场“摔跤”拢在一块。李信那南北通畅的土棚异常热闹。

  狄阿鸟的突然出现让主人慌张,李信一身缎光滑丝,既像剥了壳的蝉虫,又像抱守百顷良田见官惶恐的阔员外,到了面前只一味交握两只大手说:“主公屈尊了,屈尊了!”

  狄阿鸟很不客气地回答他:“欢迎我就好。”

  “怎么能不欢迎。”明知道那是打搅时的亲热口气,李信仍答了几遍话。

  他走到前头,扛着肩,弯着脖子带路。

  经过的两路多是女眷。

  她们的教养远没有头发长,最容易在这家宴一样的场合里拉帮结伙,且人多了力量大,热情和精力都极为旺盛。尽兴的吵嚷,纷乱的面孔,衣袖和人态使到来的几个人心怯。好在段含章矜持地站起来,才让几人不至于撑着头,闭了眼睛硬趟。

  走到那一席,段含章主动地让狄阿鸟携了,做出高高在上的姿态。

  入席时,她却又把袖子里的手背在后头给李信摆。李信很快从狄阿鸟身侧撤出来,摸到一个站起身的披发大汉身边使眼色。那大汉披发于肩,身高体阔,站立时肩膀微微耸起,像一头即将噬人的猛虎,他说,带着沉稳的神态,他听,则有几分思索,完全是一张生疏而不简单的面孔。

  这一切都落到史文清的眼里。

  史文清移近了几步,只听得似不甘心地两句:“不是时候?什么时候是时候?”

  图里花子看到了史文清,没事找事地闯到跟前,把偷听中断。

  她睁目露笑,热乎乎地讥笑:“看你色辣迷的眼神噢!?”史文清自觉“色辣迷”是“非常色”的意思,一阵羞恼,不快地吁口气,转身去狄阿鸟身边。

  狄阿鸟入席后,扈洛儿侍坐在案侧,把图里花子挤跑了的,已没有入座的可能。李信的大妻很识趣,起身招呼他说:“坐这。”史文清推让两句,还是坐了。屁股刚落定,图里花子又已捧了酒杯打搅,坐倒时还脆脆地“哎呀”一叫。

  史文清别扭地挪着屁股避,低声提醒:“这样不好吧。”

  图里花子哪见过世面,扭头给他说:“咋了。什么不好?你去找博格提,他把我顶跑了。”

  史文清只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小心翼翼地割了块好肉。

  他放到眼皮子底下时,忍不住走神沉吟:主公和图里都不舍得在春上宰杀牛羊呀,而李信招揽这么多客,真这么富有么?

  图里花子运刀切块好肉,拿到嘴边歪着头撕拽,竟用虎牙咬断,拽出许多沾有口水的肉丝。她骤然放松的胳膊顶到了史文清,差点没让史文清拿刀自戕。史文清重重放下刀子。图里花子却没察觉到他的不满,笑弯了眼睛,挑衅地说:“咋来?!”

  史文清不和她计较,问她:“刚才和李信说话的是谁?”

  图里花子大吊他胃口,笑着说:“你猜。”

  史文清又催问:“到底是什么人?”

  图里花子不搭杠地嚷:“特敬佩博格的远客,送了好多礼品。”

  立刻,她又得意洋洋地停住了,好像是说:我想让谁“知道”就让谁知道,你很想知道吧?史文清恨不得让故作神秘的图里花子去吃屎,暗想:若是客人,见了主公怎说也要自报家门,怎么被不吭不响地打发走了呢。他只好又在场里寻找。回来的李信已经入席。可那几个脸生的客人再也没露面。

  史文清深为不安,再次请求说:“快告诉我。”

  图里花子一阵笑,心情一畅快,竟口无遮拦地嚷:“叫阿姐!叫阿姐我就告诉你。”

  史文清见她吃自己的豆腐,离席走了。

  图里花子讨了个没趣,怏怏地说:“什么人呀,力气还没有女人大,却总自以为了不起地黑着一张脸。再倔气,不还是一个奴隶么。”她心口不一,很快捧了自己的面庞想:他不骑马不拉弓,怎么有巴特尔的倔脾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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