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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眼看三人去了县学,吕经也才神秘地接待一个眼线,听到“他们在乌家楼见了聚宝钱庄的东家”的回报,嘴角里生出一丝微笑,不由自主地用手指沾茶水,画个钱样。
县学是县里最新的院落,也是李成昌老爷子为了让自己的至交好友出任学政的代价。
前门牌题有“选拔菁华”四个大字,进去就是一个稍矮的牌坊架。
东面是台阶高屋,大乌门紧闭,西面墙下有两三少年夹书讨论。吕宫对这里也不熟。三人但看东边高屋关闭,西面墙中开了拱门,本能的觉得该从那儿进去,不料越走越觉得香。几个少女正在一处花丛中说谁谁风骚,见他们进来,讶然地盯着一圈,问:“你们找谁呀?”
吕宫看前面树了一道晾衣绳,上头花红柳绿,便翘着脚,说:“看看!来你们这里读书的。”
几个少女咯咯地笑,一个轻佻地取笑:“看不出来。”
狄阿鸟看她们盯着自己的头看,紧紧捂着自己的弯帽,及时地撤退了十多步,再回头,见几个少女好心地带去吕宫和赵过,也没有敢跟。
不一会,他听得一声长骂,“噗噗嗵嗵”就是一阵脚步响,赵过和吕宫一前一后地跑回来。吕宫给狄阿鸟说:“这几个赖女,把我们带到上女课的婆娘面前!那凶婆娘硬是不让过了,我一看赵过扭头就跑,也没多问。”
狄阿鸟怪赵过:“你跑啥。咋就不问问再回来呢?”
赵过笑眯眯地说:“你去?!你还没去呢。”
狄阿鸟捂了头,叮咛赵过两句,猛地藏去一排新柳、小树后。
吕宫还在发愣,只听赵过喊:“卖针头卖发卡来!”赵过的声音还有点心虚。
吕宫却恍然,娴熟地吆喝:“胭脂,水粉,针头,发卡,绢布~`绫罗……”
狄阿鸟藏下身,不一会便听到欢快的脚步。他看着几个五颜六色的腿,小心听着说话人的地方,绕了角落潜绕去,不一会,已经在一排房子的角落里通过,来到后头。他看看院落,又发觉少女的踪迹和气息,想:也许,先生家需要再走过这个院落,便又往里潜,便摸着篱园又走,看到一个胡同,想也不想地进去。
刚进去,身后响起一阵埋怨声,他便加快速度,吱溜逃到深处,走不片刻,眼前又开阔了一些。
前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他有些焦急地想:肯定到了先生家。不料,抽抽鼻子,还是女人气和香味。
他用手拨开一块脏布,看到几个大大的浴缸。
其中一个浴缸拉了青纱,上头冒着热气。他有点傻眼,正要往另外一道胡同走,发觉了一个少女提着裤子进去,只好潜藏进女浴场。女浴场里除了浴缸后和浴缸里,再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狄阿鸟生怕夜长梦多,便再次把眼睛投到正在洗澡的澡盆。他有快速地翻越墙头而不让里面的人发觉的自信,却不知道这一翻,翻去哪。
正犹豫着,轻微的碎步从胡同里传来,他想也没想,也来不及想,从吊绳上抓过一把少女衣物,如狸猫般穿过正洗的浴缸,拽着辘轳上的绳索,钻进一眼井中,撑在半空。
又进来一个少女,脚步左高右低,提了重物,接着是“哎呀”、“哎呀”的使劲声和哗啦啦的水响。
大概是这个少女比较懒,她就用那么多热水,便来井边打凉水,看也不看拽绳子,狄阿鸟几乎用尽全力才躲过自下上来的钩子,但钩子上却挂去了垫手的女衣。少女把上衣拿出来,只说了句:“谁的衣裳掉井里了。”
便挂桶往里面填,听到木桶打到撑在井里的狄阿鸟头上,“嘣”地一声,还以为是丢到土壁上。
狄阿鸟自知自己支撑不了多久,暗叫倒霉,不等她发现就喊:“别再塞桶,我掉井里了。”
正在打水的少女身体顿时僵硬无比。
正在洗澡的少女翻了一个大水花,浑身发冷地问:“井里有人说话。”
狄阿鸟一听,大喜,便说:“我掉井里几十年了。”
井口少女尖叫一声就跑,浴缸里的少女却奋力爬浴缸,又急又哭:“我的衣裳呢?!”
井上的辘轳空转不止,终于放空,狄阿鸟抓住了桶上的绳还力,把桶留在身下,拼命往上爬。他听到辘轳咯吱作响,魂飞魄散地许愿:要是绳子不断,要是辘轳不坏,我以后一定少吃饭。大概是他的愿望灵验,他两个换力,就拔了井沿,帽子也丢了。
外头是一团尖嗓门和乱乱的脚步。
他不顾一切地用脚腿上蹬,探出半个身,只听一个少女尖叫:“是个和尚!”
随即,就有人大喊:“快打这个花和尚。”
狄阿鸟一头从井台上栽下来,就地打了个滚,一个砖头已经擦着耳朵根子扔来。他明知后面还要砸砖头,还是看也不看,一跑两扒过墙,消失在墙头。他在墙外站住,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到隔了一个墙的少女们一声比一声高地大叫:“褚怡,一个花和尚跑你们家里了。”
狄阿鸟不动声色地蹦到路上,左右跑动,高声问:“花和尚在哪?”
一个四十来岁的斯文人带着两个男子从院门处来,四个女人和一个年轻男子次序从屋里出来,齐头来到狄阿鸟身边,狄阿鸟一看,里面有赵过和吕宫,便信口雌黄,指着墙嚷:“那个花和尚从这里跑了。”
井壁土潮。
他浑身沾满了土,头上大多地方都光亮肉感,虽然若无其事,却也难以掩饰。随赵过和吕宫从门外进来的中年书生颏下五柳长须,一脸正气,打量两眼,就用微微有点颤抖的厉声询问:“你又是谁?从哪里进来的?”
赵过和吕宫还没来得及吭声,提了扫把出来的少女便代为回答:“他就是博格。”
墙头露出一个少女,接着又露出一个,先后指认说:“就是他!他从井里爬出来,一定在偷看曲曲洗澡!你们先逮住他,等我们一起过去,把他送到官府那儿。”
狄阿鸟看到一圈拷问的目光,不得不朝那两名少女投去怒目,说:“你们胡说八道,看清楚了?!”他拿起自己的小辫让人看看,并不多纠缠,给那中年文士行礼说:“老师,我是和吕宫一起求得老师评荐的,又没有入地术,怎么能从井里爬出来?谁又能从井里爬出来?”接着,他打打身上的土,说:“老师,别听他们瞎闹,还是请我们进屋喝杯茶吧?”
褚怡的父亲褚放鹤尚有疑惑,问:“当真不是你?”
狄阿鸟说:“我和他们俩一起来的,不知道您在哪住,也就进来探了一探,这中间哪有时间看人洗澡?不信,你问问他们俩。”他摇头叹气地自认倒霉,又略带失望说:“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希望老师能够不落俗套,不像别人那样,听到喊打就抓一片贼。再说了,我们都不是闲人,怎么能往地下一坐,你来我往地喝壶茶,喷着吐沫争执说不清的事?”
褚放鹤眼光大盛,回头挥了挥手,轻轻地说:“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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