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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村的夜很宁静,偶有犬吠虫鸣,也是这夜色清景的一笔提神勾勒。原本聒噪的苏家羊圈,也因某位客人所携来的血腥气味而安静下来。
枯瘦的灯光。颤巍巍的闪动。
苏三这次彻底怔住了,他很清楚天机门是怎样的存在,整个洛国最神秘的机构,直接听命于皇帝的特务组织。洛国几百年,民间不断有天机门的传闻。其成员入选条件十分苛刻,都是武艺极强的人物,甚至传说还有内修高人隐藏在那里。解轩能从其追杀中逃脱,已令苏三觉得惊奇,万万没想到他竟能如此绝历,杀尽十二天机。
解轩终于在灯光的映照下于苏三脸上看见自己想看的表情。然而苏三吃惊也只是一瞬,此时他皱着眉,似乎在是在思考着什么。
终于,苏三说了今晚交谈中的第一句话。他颠了颠酒囊,说道:“这酒不会是镇上丰年祥的“红盖头”吧?”
这次轮到解轩一呆,他没想到苏三问的竟是这一句。正要答话,又见苏三一脸奸商表情,靠近的问道:“我说则个啊,你不会是想在我们家暂避一段时间吧?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个什么天机门就在此刻已经在上河镇甚至整个宁河郡布下了天罗地网。你可是朝廷钦犯,即便我让你在这躲一段时间,这个打尖银两可不是一囊染血的“红盖头”可以抵的。”
解轩有点摸不到头脑,他了解苏三为人,他知道就算今晚他什么也不说,苏三也会二话不说将他留下。他主动袒露身份,就是为了让苏三明白其中厉害,避免让着叔侄二人牵扯到不必要的麻烦中尚不知情,这便是他所行君子之道。
苏亦这时候坐不住了,急忙对三叔劝道:“李老师,啊不,解老师免了我那么多学费书费,今天还不忘给你带酒,你咋能这样呢?”苏亦一直在听解轩讲,知道原来先生乃是被人追杀,才反手杀人,而且看起来先生的身份还不一般,这令其在苏亦心中又高大了几分。
苏三转头对苏亦骂道:“胳膊肘朝外拐,去去去,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解轩无奈道:“三哥,我仓皇出逃,身上确无丝毫银两,还望莫怪。”
苏三也装作无能为力道:“那可不行啊,米不养闲人,你一穷酸文人,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留你作甚?”
解轩道:“三哥,其实我....”
“好了好了,这样吧,你是个教书匠,就干点教书匠该干的事吧。那你就屈屈尊,降降贵,给小亦当家教师父吧。”苏三似乎怕解轩解释,急忙说道。
解轩本想说他自幼习武,尚可做苦力,但听苏三只是让他在家中给苏亦讲课,便道:“我本为亦儿老师,何来屈尊降贵?如此,是也合适。”
苏三连忙附和道:“是啊是啊,是也合适,哈哈哈哈,顺便把那剑山修行剑道一起教给小亦吧,哈哈哈。”
“啊,三哥,你怎么会。。。”,解轩大吃一惊,两年的交情,他虽知道苏三并非常人,但他可以探得苏三并非修行之人。现在眼前这位似乎熟悉的编筐汉子竟能一语道破他的师门来路。
“唉唉唉,你要反悔是咋地?这可不是你整天叨叨的君子之行”苏三指着解轩说道,一副大义凛的样子。
解轩这才明白,这竹筐汉将自己饶了进去。虽有一肚子的话,但是被苏三一指,用言语一激,也只无可奈何,将话语全部咽下。
看见解轩投降,苏三急忙拽过苏亦,让苏亦跪下。他取出一个空杯,用那酒囊将杯子倒满,递给苏三。又拉解轩坐到苏亦面前。他让苏亦双手奉杯给解轩,边忙还边哼唱道:“奉茶拜师非我道,红盖当头娶进门~”
解轩只有苦笑和无奈,想不到寥寥两语后莫名其妙的收了一个徒弟。
还有满眼亲情的欣慰。丝毫没有看出哼哼嚷嚷的三哥是将一个朝廷钦犯收藏家中,而半生没有娶妻的他,于此时收徒。在他看来,这便是纳苏亦为子。
而苏亦,正茫茫然不知所以,茫茫然不知所措。他不知道奉酒后的一扣一拜,为他打开了一扇他从未接触过的崭新天地。
......
......
第二日,苏三早早便出门贩框,说是去镇上探探那私塾的有啥消息。前一晚,苏三因为苏亦拜师十分高兴,强拉着解轩苏亦饮尽了那一囊酒。好像苏三拜师之喜强于窝藏钦犯之忧,或者在他心中,窝藏钦犯屁都不算。
解轩如在书斋,习惯午间授课。他换了苏三的一件布衫,换掉了那件染血的长袍。来到院中,面对正坐在石碾上一脸困惑的苏亦。解轩不在书斋,苏亦自然也不用去镇上。
解轩微笑道:“亦儿,你是不是仍不知昨夜前因后果?”
“恩。”苏亦喃喃答道,昨天被苏三强拉着行了拜师礼,只知道以后要对面前先生改口叫师父,其余一概不觉。
“这也难怪,你只需知道两点。一则,你的三叔并不一般,虽说他知道我为剑山中人,但他得知我使剑,这也不难猜。二则,你拜我为师,所学并非如同常日在书斋,作为租金,我要教这个。”说着,解轩抬起手中的铁剑,正是昨日那一柄。
苏亦惊奇:“学剑吗?是不是书里说的风尘剑客,仗剑行侠那种?”
“那师父你快教。。。哎?不对啊。”苏亦虽然兴奋,但是直到现在才忽然察觉到什么,“您老人家一夜之间就变了个人,成了个大逃犯,三叔昨天还说您以前是做大官的,可比我们那个牛气哄哄的镇司衙更牛气。”
解轩微笑,面前这个学生是很聪明。其聪慧不在对于纸上泥墨的刻板记背,而在于其不安分的心性以及对于事物的执着好奇。
“你是想问,这么牛气的一个人,怎么会沦落为一个逃犯,而被人四处追杀呢?而一个看起来文绉绉的教书先生,又怎么会使剑,杀掉了来追杀自己的人呢?”
苏亦嘿嘿笑道:“难道是您当年像我一样,也在堂上打瞌睡,又和别家孩子打架,所以当官当不好,还会点小武功呢?”
解轩笑盈盈道:“那你是想学剑呢还是想听故事呢?”
看着师父笑盈盈的样子,苏亦没来由的后背一凉,都三条胡子的人了,这样笑不仅让人恶心,而且令人感到恐怖。想起来他可是一夜杀十二人的人,不禁打了个寒颤,悻悻然的不再作声。
解轩看着他装出的可怜胆小样子,也不再逗弄于他,正了正声音,缓缓说道:“亦儿,你知道修行者吗?”
苏亦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最后不好意思说道:“村北张爷爷曾经讲过天帝开天,双神卫世的故事,那里面的人好像都是修行者。”
这个两个故事是这个世间自古流传的神话。
按照苏亦的理解,第一个是讲这天地出现之前,世界本是一片混沌,也就是一个球。这时候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子劈开了混沌,创造了天地。那人,自然也成了冥冥中的世间主人,被世人奉为大日天帝。有一件事情说来也巧,后来洛国兴起佛教,在其经史之中所顶礼膜拜的佛祖,也称作大日,号为大日如来。
苏三就常常那这个例子教育苏亦:看见了吧,千万不要信什么神啊佛啊的,都他妈瞎扯淡,不知道哪只猪编的故事,糊弄了一群猪。而且第二只编故事的猪也太懒了,名字都照抄人家的,真是不仗义。
第二个故事就显得热血且悲情了,讲的是远古时期,天降灾罚,恶鬼邪魔横行世间。此时人类族群还只是各个部落散居大地之上,其中两位最为强大的部落首领夜怒大神与洪荒大神联手,牺牲自己与部族勇士,消灭天灾的故事。当张老头讲到夜怒洪荒牺牲自我化为神力之时,在他身边围坐着的孩子们,当然也包括苏亦,听得是泪流不止,纷纷发誓要做那样的大英雄。
在要成为大英雄的苏亦看来,修行者,便是那些比普通人厉害很多的人。什么天帝大神,肯定是修行者啦。
听到苏亦的回话,解轩愣了许久,然后心里悠悠叹道:老师说的没错,封建迷信害死人啊。
解轩郑重解释道:“修行,亦称修真。前人曾曰:修之于身,其德也真。所谓修行,便是通过己身对天地元气的感受,通过一定功法,引气入体,淬炼己身。而后升华感悟,求证本我,以达到天人之境。修行到一定程度,甚至可以意御这天地元气,做一些常人所不能及之事。”
世俗间鲜有修行者现,现之必有大神通。
他加重语气对苏亦说道:“而不是不是那些光怪陆离的传说神话。”
“那啥是天地元气啊?”苏亦疑惑道。
“元气,成于混沌,荡于天地,乃是散于天地间的精灵之气。修行的因要无非先天与后天。修行极重先天资质,就是修行者的悟性及其对着元气的感悟能力。常人不易发觉元气存在,而经脉气络畅通者,便可发现其中不同。通过一些功法,利用身体某些部位感知元气,并将其汇入人体腹下丹田,运之可淬身炼体,进一镜可自成天元,骨炼金刚。”解轩道,“而天下修行功法千千万,总体都是将修行之境界分为三步,即为闻道、重楼、天穷三境。闻道需经感知、易气、淬体。重楼则修有十二层,亦称十二重楼,而天穷者,天下少有,其功法我也不曾知晓。我所唯一知道的天穷高人,便是我师门的掌门师伯。其造化我也是不能臆测。”
苏亦并不知道解轩的师门是哪,但是在解轩接下来的讲解中,他渐渐明白,自己师父是从一个多么牛气的地方出来的了。
在世间,为修行中人共认有五大宗派,是这天下武家修士扛鼎的存在。五大宗门的基本上代表了人间最强大力量,但是就如同修行者一般,这五宗也是十分神秘。
五宗的存在漫长且久远,就连他们自己也早已忘了传承了有多少个年头,或许可以从远古流传下来的竹简史帛中寻找到只言片语。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哪里,没有人见过他们宗门的意志执行。可是他们就是实实在在的与人世平存。
剑山就是其中之一。
剑山分内门与外门,解轩是外门弟子。他并没有具体说明内门与外门的区别所在,他只解释了一句话,一句修行人甚至武者都知道的话,“天下剑者出剑山,剑山内门尽龙川”。其中“天下剑者”所指为剑山外门脉络,包括外门弟子与外门弟子的徒子徒孙。而“龙川”二字,便指剑山内门之人。
“亦儿,我们外门收徒,并不讲究什么礼仪门道。但是一旦入我剑山山门,所作所为便要有一份剑山颜面的担当。”
“那师父,将来我是不是也可以像仙人一样,腾云飞天了。”苏亦问道。
“愚儿,我若能腾云飞天,安能居避那些朝廷狗腿。”解轩气笑道,“修行者,并非你所想那样无所不能。”
解轩拿过
苏亦听得有些呆了,解轩所讲虽不如他想象中那般神奇,但他知道,这在常人看来已然和神仙没什么区别了。这对于一个急欲彰显个性的热血少年来说无疑是极具诱惑的。
看着苏亦眼中那渐渐燃起的火热,解轩慢捋青须,无奈叹道:“早于两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我便已探过你的资质。你是极其罕见的异体,奇经活络,八脉皆无气门,是我从所未见的先天体质。”
苏亦的脸上绽出一副狂喜,却被解轩的下一句话挤编了形。
“但是你天地两门皆闭,无法修行。”
寂静......
苏亦睁大眼睛,嘴口微张,是一种不明所以的难以置信,眼中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哎,当日我发现你无一气门锁脉,乃是万中无一的修行体质,当时甚至想关了书斋,带你去剑山面见师父。但是后来我探得你头顶百汇与脚底涌泉两处命门都是经脉盘结,乃是於死脉象。在一般武家来讲,这两处是置人于死地的绝命穴位。而对于修行者,这两处是引气入体的关隘。若只闭一处,尚无大碍,两门皆闭,天地元气即使感应到,也无法汇气修行,登重楼。”解轩叹息道。
苏亦紧低着头,身子不断颤抖,“这。。。这难道就没有办法弥补吗?”。颤颤声音发出,每一个字都咬的那么不甘。
“百汇与涌泉皆为人身两大死穴。若想梳顺经脉,需以外力加之。这两处一动,不是死也是废体一具,无法动弹。纵然是剑山掌门师伯那等人物也是不能办到的。”,解轩看着苏亦开释道:“如今你仍可修炼,只是无法汇气入体。为师传你这部“秀河剑”。说着,他从怀内取出一叠经决递给苏亦。
苏亦默默接过,紧紧握住。
解轩道:“这部剑法是剑山传给为师,昨夜为师又连忙默出。剑山修行,分剑法与道境。法为招式,境为根基,二者合一方为剑道。那你虽不能汇气,但是体质倒也不弱,剑法熟稔,寻常强人也不在话下。”
解轩捋捋青髯,见苏亦面色稍有缓和,微微笑道:“这剑法最后,我将剑山修道之法‘闻道篇’加上。你为经脉皆通之体,依次功法,亦可磨练你感知之力,并易气以淬体。”
苏亦猛地抬头,不可思议道:“我。。我还可以修炼?”
解轩摇头笑道:“闭天地两门,并不影响你闻道境的修行,只是无法汇气如丹田,晋入大道。”
听完,苏亦连忙下跪,拜倒在地,呼喊道:“谢师父授业之恩,苏亦无以为报。”
解轩愈发欣慰,笑得也愈发动容。平时严肃的他此时也强忍这泪水。自事败逃亡后,他从未感受过情义,或许在朝为官时,真正入心的情义又生过几次呢。
良久,解轩正容道:“亦儿,你记住,拜我为师,并不意味你已为剑山中人。
听完这话,苏亦显得有些茫然。
解轩加重语气:“你只需记住,剑山对现在的你来说,仅仅是北边的一座山罢了。你只是我解轩,解修之的徒弟,并非剑山弟子。”
苏亦不再犹豫,毅然说道:“是,谨遵师父教诲。”
......
......
这天的夜,苏亦躺在自己的硬木床上,看着窗外的星空,回想这两日。
落难的书斋老师变成了自己剑道师父,不一般的来历,不一般的身份。听师父说就连三叔貌似也是有所隐藏。
苏亦睁大眼睛,呆呆的看着那颗南方的暗星。忽隐忽现,在周围的亮星中难以辨得分明。苏亦觉得普通的自己就像那颗星,生活在一群不普通的人当中,在众生中会随时湮灭陨落。
先天之体,天地皆闭。莫非这是老天爷和自己开的个玩笑?
白天师父为自己讲解了“闻道篇”,其中第一篇的“感知卷”苏亦仅仅是听解轩讲完法门,闭目调息一个时辰便能感悟到身边所感与以往不同。先天之体,对于天地元气的便是极强。解轩看到也是怔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只好对苏亦尴尬说感知已成。以前没有察觉,现在躺在床上,都能感受到萦绕在身周的斑斑点点的精气流过。
一个时辰,感知境成。
苏亦开始时欣喜,然后愈发失落。他并不是很喜欢现在的进度,因为闻道篇还仅剩易气与淬体。按照师父的话,自己并不能修“重楼”。这就意味着,自己若修成闻道,那么自己的修炼生涯便也结束了。
想到这里,苏亦决定不再想,如老师所说,宁为无暇一时昙,不躬半生碌碌山。他转了个身,侧卧着,闭上眼,在这淡淡清明气息中入睡。。
窗外的星空却没有闭上眼,如苏亦呆呆望着它,它也细细注视着苏亦。尤其是那颗暗星,忽隐忽现的莫测变化中,愈发的明亮,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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