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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贯书屋下学后,苏亦正做着今天的杂务,时不时抬头看下正在整理书柜的先生李洛。这是苏亦在私塾里的习惯之一,课上看依然,课下看先生。因为他总觉得李先生是神仙转世。李洛在他看来很高大,无论是气质还是一举一动中的儒雅,让苏亦感觉就像村里老人所将故事中的仙风道骨。
“小亦”
“恩?”苏亦抬头应了声。李洛的声音很有精气,一点也没有书生的呻吟酸气。
先生喜欢在课下叫他小亦,像亲人一样。
“今天我得了一壶好酒,回去让你三叔收拾两个菜,晚上我们聚聚”。
李洛年约四十,当初他孤身一人来到上河镇,并无携妻带子。平时李苏二人喝酒聊天,关于从前李洛没有说,苏三也没有问。
陶村离镇上约有两里地。苏亦家的院子位于陶村内一个极偏僻的角落。村里也极少有人来这破院子对这叔侄俩嘘寒问暖。苏三苏亦也是外来,只不过来了这近十六年也没把村子里的人处下来。在苏亦看来,这些全是那个不奉天不敬佛的三叔一手造成的。
洛国人许多是虔诚的佛教徒,剩下的虽说不信那个头顶光环的普渡之人,但是自心底里也对佛祖心生一种敬畏。正因如此,洛国民风才如此淳朴。
而苏三,每次喝高了,都会在村子里大肆撒泼,对什么佛啊,仙啊,老天爷啊,大放厥词,口出秽语。所以,朴实的陶村人才会对那间矮墙破宅敬而远之,远而疏之。弄得苏家和陶村之间的维系就剩的苏亦一人。
叔叔不可教化是愚不可耐,再怎么着,也要把无辜的苏亦拉出苦海。苏亦很招村里长辈喜爱,也和村里的同龄人厮混成派。苏三苏亦在一起时,村里人总会下意识的过滤掉苏三,直接忽略那个整日背着竹筐外出时才能看一眼的男人,那个长着一双仿佛藐视一切死鱼眼的男人,仿佛从来没有这个人一样。
回到家后,苏亦朝苏三那屋吆喝一声老师要来,便呼喊着去河塘子玩了。
良久,一个满脸胡渣的中年魁梧汉子踱步出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发,撇头看了看仅剩一半的米缸,嘟念道:“他娘的,又来蹭饭。要是带的酒不对味,定要收那孙子的饭钱。”
苏三是苏亦除了一种材仙人般的先生以外最佩服的人,不仅仅是因为他那赖以糊口的超快编筐速度,还有那反应他吃货本性的厨艺。苏三做菜并不是多麽的美味,而是能把一种料做出十几种菜色。往往两颗笋就能收拾出一桌子的花样。李洛就陷在这苏三这一手绝活里,常常用美酒来买苏三的厨工苦力。这让苏亦觉得,同样是穷人,与陶村其他贫户比起来,日子真是滋润的很。
......
......
沉沉夜。
苏亦正怔怔望着三叔用他今天从塘子里摸出的大草鱼变出的两菜一汤外加一盘炒笋,口水在嘴里泛滥。苏三仰着头,一只手扣敲桌面,口中哼着小调,眯着眼睛沉浸在自己的春梦中。
“三叔,你说李寡妇和陆依然比,谁更有女人味呢?”苏亦忽然问道。
“没出息的小子”苏三仍闭着眼睛,嘴上却嚷道“娘们,当然是要屁股大才好,那小妮子,再养个几年吧”。苏三去过几次私塾,自然知道苏亦所说是谁。
“咋啦?”苏三半开他那让人见了就很不爽的死鱼眼,斜瞄苏亦一眼问道:“想找媳妇了?”
“咳咳!那啥,都这么晚了,先生咋还不来,这鱼汤都凉了......”
苏三骂道:“臭小子。”话音刚落,就听门外“咚咚咚”的院门轻响。苏三转而向门口大叫到:“他娘的,终于来了。李则个,你他娘还是第一次晾老子呢。酒都要馊了!”说着,一脚把神入美食的苏亦踹醒,示意他去开门。李则个是苏三对文人李洛的戏称,他觉得文绉绉的人就应该有个文绉绉的名字,不管这个名字是否不伦不类。
门开了,苏亦还没有看清来认识谁,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苏亦下意识的倒退几步。只听来人缓缓道:“扶我进去。”
声音正是李洛,虽然听起来很是虚弱和疲惫,但苏亦还是可以认出。苏亦想都没想,搭手去扶他前襟,只觉那一尘不染的灰袍上尽是湿腻。苏亦能够猜得到,那是血。
“快快快,让我看看带了啥酒。”苏三正嚷嚷着走出屋门,看到这一幕,急忙搭手扶李洛进了屋坐下。
回到屋内,苏亦正要去取纱布给先生脱衣包扎,只见李洛缓缓抬手阻止,满是汗的脸上露出艰涩的微笑,说道:“无碍的,这些不是我的血。”
听到这句,苏亦才看见,先生的另一支手里,握着一把剑。
剑上,染着血。。。
此时此刻,苏亦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先生杀了人,逃到了这里。而在这之后,苏亦想的没有更多,就只有万一官府找到了先生该咋办,先生现在在这是不是也很危险,要不要帮先生找个赶趟子送出上河镇。在他心中,李洛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即便是杀了人,也定是那人做错了什么,便该死。
苏亦自觉是一个普通的人。普通如石头,心里也有一股倔强劲,凡是他认准了的事,没有人能改变他的想法。
而这几年来,先生给他的看法就是——先生是一个好人。
事实上,就算是杀了人的李洛,在苏亦心中,也只会令原本在他心中如神仙般的老师,蒙上一层隐世剑客的风尘面纱。他却没有想到斯斯文文的教书先生为何手里会有一把剑呢。
苏三也是没有什么惊讶,他从来没有认为李洛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知乎能人。两年的交情,他早已发现李洛手上那层不易察觉的轻茧,茧虽轻,但苏三知道,那是漫长岁月的养尊处优造成的错觉。
李洛看着这叔侄二人的反应,或者说看着这两人毫无反应,他不禁莞尔,道:“亦儿,可以给我来壶水吗?”
苏亦听到,立马去灌了一杯水递给李洛。李洛倾水入口,举起手中的那把剑,一口将水全都喷到剑身上。
血渍随水褪去,在烛光的恍然中,剑身闪露出寒光。在剑体底部,赫然耀出两个字“天机”。
李洛并没有等面色微变的苏三开口,说道:“三哥,今夜本想与你共饮畅谈,只是小弟未料得变故,故令兄长久候。还请海涵呢。”说着,将满是血迹的灰袍解开,从怀里取出一包鹿皮酒囊扔给苏三。
苏三接过酒囊,发现鹿皮上也有几丝血迹。他知道,今晚也不只是变故那么简单,而李洛仍不忘记这一囊酒。而那把剑,那把剑上的字,也令他紧张起来,虽是这样,也只能沉默无语。
李洛知道,苏三在等一个解释。他只好将手中的剑放下,起身,对苏三长作一揖,道:“三哥,小弟本名并非李洛,而是解轩。”
苏亦激动了,因为先生已经不仅仅是剑客,还可能是一个评书小说中所描写的隐姓埋名的高人。
但是当他看向苏三时却发现,三叔那一向只有胡渣和千层厚皮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叫做凝重的表情。
解轩,一个在四年前天下皆知如雷贯耳的名字。连偶去镇上茶铺的苏三都明白解轩这两个字有多少意义。
吏部尚书,众君七子,乱国贼党,四年前在洛都掀起惊天巨浪的元首之一。整个洛国的格局,都因那件讳而禁言的事件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就连史官在某些存在的压力下,也只能以“众君之乱”四字一笔带过。
苏三也只是在茶铺听说过不知演绎了多少次的版本。但是,他清楚地记得一句,一句他亲眼在镇上皇榜处看见的话,“为乱众贼,皆凌迟”。
解轩相信苏三知道自己是谁,也似乎看出的心事他,解释道:“死的不是我,他们没有抓住我,只是他们为了肃清朝纲必须宣布我死了,死给世人看。。。”
这话有些沉重,解轩缓缓抬起那把剑,凝视那“天机”二字,良久,叹道:“三哥,你可知天机门......”
苏三依旧没有说话,解轩也并没在意,好像他并没有要等苏三答话,继续道:“当年事败,我逃到上河镇躲了三年,想这三年间,他们已扫过无数州郡,不料,最后还是被他们找到。就在今日下学后一个时辰,天机门所派十二人攻入书斋。所幸,都被我斩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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