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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ndwenndulangeineinenAbgrundblickst,blicktderAbgrundauchindichhinein.（当你注视深渊时，深渊也在注视你。）
——弗里德里希?尼采《超善恶》
程树向身后的那对夫妇点点头，微笑道：“那么，我回去了。”
女孩露着温和笑容，仿佛是柔和的光，糅合着远处的暮色，本就是十分美貌的面容更多出几分出尘的感觉。只是，她的笑容，却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保持着理智的距离感。
无论对方是谁，与她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淡纱般的雾气，虽然有雾里看花的神秘美感，却也生生多出了几分疏离。
“路上小心。”
说话的是那位中年的女性，已是中年的她依旧看出年轻时候的风华。那张与程树相似的脸上笑容满载，很是和善。
只是，那份和善无论怎样都不像是一个母亲对待女儿的态度，倒像是对一个长久不来拜访的客人，以一个主人的态度，不舍的相送。
“一个人生活，有什么困难记得和我联系，爸可以帮你。还有要不要爸开车送你回去？”
男人这般说道，他似乎有些困惑，想要表现出身为人父的样子，却无论如何也把握不住要领。
“不用了，爸，您不还是有生意要忙的。”程树抿嘴微笑，“那么我回去了。”
说罢，女孩再次点头，随即离开了这栋属于父母的家，背对着父母，她的脸上缓缓沉静下去，仿佛是不起波纹的湖面，平和宛若是冷澈的美玉。
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将那个地方视作他人的居所，而不是自己的家。
程树的家境在某种意义上，算是非常优越的。双亲是有名的生意人，而且两人感情非常好。
家庭和谐，事业有成。
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所谓的模范夫妇那样。
只是，即便这样，对程树而言，事情还是稍微有些特殊呢。
程树对自己的家庭状况，其实稍微的，有些困惑。那是互相爱着的两个人，并不普通的相爱，而是近乎于异常的深爱。
在他们之间，容不下第三个人。
那个狭窄的世界，即使是自己这个女儿，也是难以插足的禁地呢。这就是程树所面临的困境，在那个“家”中，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她就好像是个多余的人。
这种情况让程树形成了现在的性格，她需要一个适合的距离，来构建一个可以让自己的容身的空间。
人多的地方，其实稍稍的有些让人喘不过起来呢。
太阳已经完全离开了天空，漆黑的夜幕终于取代了天空的舞台。然后，那幅壮阔的画卷就这么随着夜幕的降临，横跨于夜空之上！
映照在左眼中的景象，尽管还只是第二次，却依然有着让人震撼的美丽。
不是幻觉吗？
程树悄悄地确认了那壮阔的美景不是自己脑中虚幻的产物。回望四下的人群，熙熙攘攘，繁忙间，匆匆人生，无一人有闲暇抬头仰望，那遥遥夜空中，流淌过天际的星之长河，除了她之外，竟无一人察觉。
少女没有声张，当她察觉到只有自己可以看到这异景的时候，便很明智地选择了沉默。
夜色渐渐浓郁，却还不是城市的人们休息的时间。街市上人群涌动，从白昼的劳累中解脱出来，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似乎寻到了一线喘息的时光。
一个人从程树的身边擦过，撞了下少女的肩膀。
普通上班族模样的男人向少女歉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快步离去。
程树稍稍皱了下眉头，她顺着视线向后望去，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只是，少女的视线所向，却已经看不到了那人的踪影。
那个人，好像有些不一样啊。那是……什么……那个男人身边缠绕的东西？
她摇了摇头，将刚刚一瞬间的寒意当做了错觉。
程树现在的住处，是一处高级公寓，格局类似于酒店，位于市区的边界，旁边是一处公园，是她们搬家前的住处。如今父母搬进了更加高档的独栋别墅中，而她选择了留在以前的家中，从父母的身边逃开，寻找一个可以喘气的地方。
从最近的地铁站走出，站在人群之中，程树的身体，忽然僵住了。她对视线这种东西很敏感，就在刚刚，她发觉了似乎有某个人注视着自己。
少女拥有着稀世的美貌，虽然家庭原因让她在某种程度上缺乏自觉，但是，成为视线的焦点对她而言并不是多么稀奇的事情，虽然她本人并不喜欢。就是此时，依然还有人偷偷的将目光投向她。
但是，是不同的。
程树悄悄地向身后的某个方向望去，行人匆匆，没有那束阴冷目光的源头。阴暗，湿冷，就像是从极暗的深渊中，潜伏着的黑色欲求。
少女不由自主地环抱住了自己的身体，她稍稍加快了步伐。终究还是一个平凡的女孩啊，面对着突如其来的恶意，她做不到毫无畏惧。
简直就好像是湿漉漉一般令人恶心的眼神紧紧尾随着少女的背后，程树不时的向后方张望，却看不到任何人影。她穿过公寓前的公园，道路两旁的树影层层叠叠，路灯外的世界隐没在暗淡的夜光里，那是应该已经见惯了的景象，却由于背后传来的不安，让那漆黑中的树木仿佛是处在悠悠的深渊中。就好像是有恶鬼躲避在树影之后，随时会冲出黑暗，将她吞噬干净。
安然无恙的回到家中，少女终于喘了口气。
她的家位于十三层的高处，作为高级公寓，这里的住户并不算很多，很多屋子至今为止还是空房。
程树家的落地窗，刚好对着那座公园。站在窗前，女孩向外界望去，没有任何可疑的人影。
“也许，是我太敏感了吧……”
这个晚上对于程树来说，或许有些漫长。
第一次遇到类似的情况，程树还是失去了方寸，她能做的，只是安慰自己，这一切，或许只是错觉吧。她摇晃着脑袋，就好像是要把那种让人恶心的粘湿感甩开。
远处的苍穹，金色的星之长河跨过漫长的天际。这幅璀璨的景象第一次让程树有了些许的安心，毕竟在那天穹的深处，黑夜里还有光。
试着将那种让人难受的感觉丢弃到脑后，穿上睡裙的女孩稍稍想起了前段时间的邂逅。
那并不是多么让人感到意外的相遇，也不会有什么“命运的味道”，只是她对他稍稍的有些好奇了。
一个离开大学的男孩，三个月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自己会那么做呢？会在离别时，做出那样的举动？是期待和那个人的再次见面吗？还是因为……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和现在的生活完全不一样的味道……
*
这个晚上，程树睡得并不安稳。
她做噩梦了。
当第二天的早晨，女孩缓缓的睁开眼睛时，接近中午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间照射到她的脸上。
汗水已经打湿了她的额头。
从一片血红的梦境中逃窜，她却无论如何也逃不出。背后是鲜血的一般的红，铺天盖地地袭来，一只漆黑的手从血红中伸出，仿佛要抓住她。
逃不掉，也无路可逃了。
她不知道什么在追她，只是心中毫无理由的感到恐惧。她向前方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她想要从身后不知在哪里的危险中逃离。
然后，从前方的迷蒙中，有人抓住了她的手，他拉着她拼命地奔跑，背后的某物越来越近，程树却再没有了畏惧。
她心安了，只因为有一个陌生的男孩抓住了她的手。
梦里的她张开嘴，叫出了某个名字。明明说出了口，可是她自己却听不到究竟说出了哪个名字。
究竟是谁，那个在梦里救了自己的人？
时间已经接近了中午，程树用最快的速度打理完自己的仪表。
大学里已经放假，过去的友人们纷纷从外地回来。昨天的时候，她就已经接到了关于同学聚会的联络。
站立在户外的阳光下，程树并没有感觉到像是昨天晚上那种阴暗的偷窥感。
或许真的是错觉吧。
少女这样想着。
“小树！”
友人在不远处摇着手。
于是少女露出了一如往常一般的笑容，完美的，就好像是骗子一样……
只是，这般的欺骗，已经让她麻木到连累都感觉不到了。
聚会的时间比想象中要长。当他们吃完晚餐后，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九点了。几个男生提议去ktv唱歌，他们看向在场的几位漂亮女生，尤其是程树的眼光有着毫不掩饰的炽热。
程树苦笑着拒绝了。
她向在场的友人们撒了个小谎。
“对不起呢，我现在必须回去了，不然爸妈会担心的。”
其实是不会的，只是他们并不清楚程树的家庭有多么的特别。真正的原因其实应该是，程树其实并不擅长与人相处，她需要一段距离，可以让她独自的呼吸。
程树的脸色忽的变得异常的苍白。
就好像是冬日的艳雪，虽然美丽，却白得冰冷。
又来了，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被捕食者注视着的猎物，不知道暗处躲藏着怎样的危险，只知道或许下一刻，就会有怪物冲出，将她吞噬。
即便站立在友人们的身旁，程树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安全感，这繁华的街市上，她却只有一人！
他们毕竟不是梦中的那个男孩，可以拉着她的手，带着她逃离恐怖的深渊。她可以高声呼唤，呼唤后，会乘着白马，拯救她的英雄，直到现在还哪里都不存在。
“对不起，我要先走了。”
匆匆告罪一声，不顾几位男性失望与异样的目光，程树以近乎逃亡的姿态奔跑起来，就好像这样可以甩开背后那种让人感到恶心与畏惧的感觉。
周围人流涌动，逆着人流，少女仓皇地逃窜着。
慌乱中，程树有那么一刻回过头，她看到在人群中，某个人站在不远的地方，周身缠绕着漆黑的乱流。
人群中，他显得非常的显眼，就好像是一头猛兽站在羊群里。程树看到那个人嘴角的微笑，然后上下唇无声的动了几下。
“等着我去吃掉你吧。”
这一刻程树了解了，一切都是真的，那不是错觉，她真的被什么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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