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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的跟踪，对于一只吸血鬼而言，那是必须要掌握的技能。
吸血鬼的跟踪可以说是非常立体化的。
交错的巷道中，佐尹和罗兹玛丽摇摇跟在那对男女的身后，如同一对不散的阴魂。然而，佐尹现在却没有办法将所有的经历集中到不远处的那对男女身上。
“集中精神，如果你不想掉下去的话。”
站在墙壁上，与地面处于几乎平行。罗兹玛丽在距离地面差不多二十米的地方如履平地。相比较于少女轻松，佐尹的神色则是明显非常的狼狈。他还不能向这个女孩一样，理所当然地使用这种自由行走在天花板上的血族的特技。
他还只是个菜鸟而已，明明只当了四个月的吸血鬼，这个“年龄”还应该呆在尊长的庇护下通过漫长的学习来适应作为吸血鬼的身份。要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血族，需要的时间注定要以十年为单位。
可是，为什么似乎每个人都那么迫不及待地希望他快点成长，以近乎揠苗助长的方式，将他丢到即便是一般贵族也可能瞬间死去的事件中？无论是高级神职者，还是高等级的猎人，甚至还有炽天使的圣骸，这些东西都不是一个刚刚成为血族的家伙可以接触到的。
很可惜，现在的佐尹并没能意识到自己的特殊。他忙于控制自己的身体不从墙上落下，于是无暇分出精力去注意罗兹玛丽眼中的焦急与不安。
虽然在墙上行走花费了大量的精力，但是有罗兹玛丽在，是不可能将那两个人跟丢的。
行走到一处公园，男人似乎已经克制不住，两个人消失在了公园的草丛中，在灌木的后面，传出低低的压抑着的呻吟声。
“……不是吧，这么饥渴？打野战？”
“吸血鬼对一般的人类而言，拥有一种魔性的魅力。”躲在暗处，罗兹玛丽向佐尹解释道，对于这个几乎什么也不了解的青年而言，罗兹玛丽显然是一个比自家尊长更加负责的引路人，虽然这位导师喜欢经常性地虐待自己的学生，“意志不够坚定的人根本无法抵抗这种诱惑。”
“哦，所以你每次出门都有人来向你搭讪啊！”佐尹恍若大悟。
“不，那些人只是单纯的萝莉控罢了。”
*
对面的“战况”已经近乎白热化。
浓重的喘息声伴随着女人的呻吟，变成了阵阵低沉的声浪，染着淫靡的浑浊的色彩。
黑夜中，肮脏的怪物暴露着披着人类外表的躯体，怀抱着那个已经沦为猎物的男人。两人的衣服已经被撕扯下来，银亮的月光下，成为欲望俘虏的他们以丑陋的姿态媾和。
女人一边享受着堕落的快感，紧紧抱着对方的身体。然而，那不是情人之间热情的相拥，她的怀抱没有情感，而是猎食者终于抓住了猎物，蟒蛇般纠缠着身躯，将自己的食物紧紧缠住。
沉迷于肉体的男人没能发现，女人迷离的眼神忽然清醒，污浊的暗红之色取代了原本的瞳色。她的口中伸出尖锐的獠牙，一口气刺入了男人的脖子！
这绝对不是什么优雅的进食，仿佛贵族用餐，会用纯白的手帕擦拭嘴角，而是血淋淋的野兽的撕咬，暴虐残忍。
男人想要挣扎，但是很显然，他并没有抗衡异族的力量。他的身体被一双纤细的手臂紧紧束缚着，从外表看不出的巨大的力量简直要将肺里的空气全部挤出去。他甚至连惨叫都无法发出，只能一点点的失去意识，最终连作为生命的温度也失去。
“我们不去救他吗？”佐尹看到那人的惨状，有些于心不忍。
“你以为我们是什么？”罗兹玛丽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她直视着不远处血腥的场景，脸色毫无变化，“正义的使者？还是弱者的守护神？别傻了，我们和那个在那里欢快用餐的丑陋的野兽没什么区别。”
“我带你来的目的不是让你来逞英雄，而是要你亲眼确认，现在的我们所处的地方究竟是多么的肮脏。”
还有，让你知道，现在的你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后一句话，罗兹玛丽没有说出口。
还好，佐尹并没有那种过剩的正义感，他和世界上的大部分人一样，虽然抱有怜悯之心，却更倾向于明哲保身。有的时候，能救出自己就算是万幸了，哪还有力量去拯救他人？
“那个人死了？”
“脖子都被撕烂了，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吧。而且那边那个残次品似乎也没有制造眷属的打算。”
“可是这样的话，尸体怎么办？要是这种事经常发生的话，肯定会暴露的啊，什么吸血鬼攻击人类之类的新闻啊……”
佐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就停止了。已经不需要问了，青年自己就看到了答案。
那个吸血鬼从男人的身上离开，也不管身上的血迹，慢吞吞的穿上了衣服。她似乎并不担心自己这副血腥的模样会被发现。
树丛的深处，沙沙作响，低吼一般的声响仿佛受伤的野兽的哀嚎。
以强大的视力目睹所见之物的佐尹因为巨大的厌恶感捂住了口鼻，空气中并没有所谓的尸臭，但是他却好像可以闻到一般。
“这个就是‘尸鬼’？”
罗兹玛丽没有说话，应该是默认了。
比起血族，成为尸鬼的存在，仅仅剩下了人类的形态，已经不能用他或是她来形容了，整个存在，就好像是一大块用人类骨架支撑起来的腐肉。
出现的尸鬼有三具，各自的腐烂程度差异很大。其中一个似乎刚死去不久，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脸色过分苍白的青年，而最严重的那个，它的脸部已经完全变成了黏糊糊的一团了。这些没有智慧的失败品似乎是听命于那个女人的，它们靠近了地上已经死去的那个男人。
尸鬼们将男人吃掉了，野兽一般，机器一般。
“呕！”
佐尹干呕了一声，他的神经还没能坚强到可以看到这种场景而无动于衷。罗兹玛丽只是淡淡的看着这样狼狈的青年，不安慰，亦不失望。
现场清理的速度很快，不超过一个小时的时间，男人的尸体便消失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你现在了解了？”
“……不能够更了解了。”佐尹苦笑着说道。
“回去吗？”
“……可以让我稍微的安静一下吗？”青年请求道，“我现在稍微的有些凌乱。”
他似乎在这个时候，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究竟变成了怎样的怪物。即便粉饰得再漂亮，他和刚刚的那个女人也没什么不同。甚至不如说，世代远远领先于对方的他，应该是更加非人的所在吧。
佐尹一直都知道自己变成了吸血鬼，但是这种传说中存在对这个二十岁的大学生而言并没有多少实感。当事实以血淋淋的姿态展示在他的面前时，无可辩驳的证据终于让他从白昼的幻梦中醒来。
“看来，我没有白带你出来啊。”罗兹玛丽说得很小声，以不被佐尹听到的音量低语着，“只是这真是让人不快的感觉啊。”
*
某个女人倚着窗沿，抬起眼皮，看着夜空。
这个时间，本应该是她沉迷于游戏中的时候，但是，此刻，她鲜有得露出了悠远的神色。
天穹的深处，她看到的不是漆黑的夜空，而是布满宛若长河一般的命运的流向。女人的眼中反射着七彩的流光。记录着世界上全部的生命的星之长河，女人看到自己精心挑选，精心保护的那颗星在这个时候，终于，再一次的开始了移动。
女人笑了笑，伸出手，遥遥地将那颗“星”护在手心。那种笑容，是漫长的光阴后，终于看到心爱的种子发芽的感动。
简直像是快要哭出来一样的欣喜与怀念。
“小女孩啊，你实在是太心急了点啊。你们所有人都太心急了啊。”女人这样说道，只是没有阻止的打算，她甚至有种幸灾乐祸的欣喜，“我的珍宝啊，你可要好好的啊，我能保护你的时间，可不多了……”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夜空下，还有一个女孩望着夜空。
已经取下了左眼纱布的程树呆呆地注视应该已经熟悉了的夜空，仿佛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隐藏在纱布下的眼睛，不再是黑珍珠般的瑰丽色彩。它变成了与右眼完全不同的仿佛燃烧黄金一般的色彩。
金色的妖异的瞳孔，宛若天国神圣的所在，注视人间的目光。在镜子中，见到这只异色之眼时，程树甚至有一种这是不属于自己的眼睛的错觉。
但是，即便是变成了这样，这只眼睛似乎对少女正常的视力并没有多大的影响，至少在白昼结束前，她是这么觉得的。
黑夜降临后，一直只是一个普通女孩的程树，看到了不同于以往世界的景色。
那里不是她已经熟悉了二十年的夜空，与她所接受的所有常识相悖。一条巨大的七彩的星之河流覆盖了整个天际。它缓缓的流淌着，柔和不刺眼，却又真实无比的存在于那里。
她试着遮住左眼，用右眼看到的世界是和过去一样平凡的存在。
当她移开手，用金色的左眼去观看，是一个瑰丽的宛若梦幻的黑夜。然而，直觉告诉女孩，美丽的背后，必然存在着某种危机。
“那是……什么啊……”
女孩呆呆注视着与过去的世界完全不同的黑夜之空，忽然感到，自己的命运似乎正在发生着某种巨大的改变。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看到了什么，她更不会知道，现在的她已经看到了世界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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