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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哗了十数日的城西大秦书院,在白朴师叔的亲侄子白望君重伤痊愈离去之后,终于恢复了书声琅琅斯文天下的清静所在。
临别时,众位师弟手把手地搀着大病初愈的白望君,一路送出了街口。白望君看着手中的大大小小的行囊,似乎都是养病期间各位师兄弟孝敬他的。大到真丝被褥,小到苹果樱桃。
在街口分别之际,白望君还满怀歉意地表示已经叨唠书院多日添了诸多麻烦,这些礼物实在不好意思带走。只是诸位师弟盛情难却之下,便一一笑纳入怀。书院众人笑眯眯地看着望君师兄一步三回头越行越远,心中盘算应该没有漏下一件东西让这厮寻借口跑回来了。不料走到街口转角的白望君挥手大喊还会回来看望大家,让一众书生的白脸瞬间青了一大片。
今日充当车夫的仍然是铁杆小伙伴李斯然,白望君将大小包裹往驴车上一扔,便跷着脚躺在车上想事去了。驴车摇摇晃晃颠簸而行,口中叼着一支路边扯下的狗尾巴草,眯起眼睛享受着秋日早晨的阳光暖洋洋的晒在身上,连天上的白云似乎也如影随行般跟着自己。想起方才与众人道别时前呼后拥的场景,白望君心中忽然涌起一阵满足感,拍拍坐在车辕上专心赶车的李斯然道:“我们这么多年未见,当年在青帝庙插草为香,对天举誓的事情你还记得不?”
“怎么不记得?”李斯然头也不回,好没气道,“当日你嚷嚷什么歃血为盟结为异姓兄弟,让大伙把手指头都放出点血来,只有你没割手指。”
白望君大怒,一骨碌爬起来:“我怎没割?我最后一个动手,满手都是血,大家都看见了!”
“那是曹平的血!”李斯然撇了撇嘴,“我在你后面看得清楚,你说她女孩子家不敢动手,便帮她一把,然后偷偷涂了自己一手。那小姑娘哭的,啧啧!”
“我像这般人么?”白望君神情一滞,挠挠头道,“此事改日再议,我问你,还记得誓言怎么说的么?”
“呃……是让大伙每月要上交五十文例钱给你么?”李斯然一脸心痛,仿佛回到那个不堪回首的岁月。
“啊!……还有呢,你再想想。”
“是卫绅吾临阵脱逃被绑起来家法伺候,你让所有人往他裤裆里吐口水么?”李斯然愁眉苦脸,这般经历童年实在数不胜数,要回忆出具体说了些什么,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这个……我有这么凶残么?”见李斯然回头翻起的白眼,白望君只好投降,又翻身躺下,盯着天上的云彩怔怔出神。
“那天,我们和通达赌庄的那群护院狠狠干了一架。跑青帝庙的时候,已经人人带伤了,连先溜走的卫绅吾也跟来了。我们一起躺在屋顶上,也是这么看着天,虽然肚子很饿,不过谁都不想先回家去。那天拜青帝人可真多啊,桌上摆满了祭品……”
白望君慢悠悠地说着,不知何时,李斯然也扔掉了缰绳,仰面躺下听他说话,任由灰驴自个卖力地沿着长道小跑。
“我寻思着,连个泥菩萨都有这么多人来拜它,怎么我们进个赌庄都要被人欺负,连白望海那小王八蛋都敢拿石头丢我。”
“你忽然跳下屋顶,把青帝像给推倒便坐了上去,不停地哈哈大笑。我们都吓傻了,以为你被恶鬼上了身,曹平当场便哭了!”李斯然道。
白望君眼神眯起,慢悠悠道:“当时我想,有朝一日我也要坐得那么高,然后把那些欺负我的人统统杀掉!”
李斯然吓得弹身而起:“你想做什么!”
“后来我上了山才知道,这世上了不起的人太多了。除了我那老不死的师父和那黑炭番僧阿那律,还有我那在朝中当大官的父亲都不简单!甚至连次次欺辱于我的后娘,都不是我能对付得了的。于是我便慢慢改变了想法!”
李斯然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他最是了解白望君,若白望君有什么奇思妙想,那自己八成是要被拉着下水的。
“我白望君虽然不是什么聪明绝顶之人,却还看得清人心善恶。虽然师父常变着法子来折磨我,但终归是为了我好。我从小在白府受气惯了,常常在你们身上出气,你们反而一心跟着我到处闯祸。适才书院的师兄弟们,虽然巴不得我赶紧走,倘若往后我受了伤,他们仍是会尽力照顾于我。”
“你唠唠叨叨说了这么多,究竟想做什么”李斯然不解道。
“昨天夜里,有一人来找我。”白望君犹豫了一下,压低嗓门神秘兮兮地说:“要我去替他办一件天大的事情!事成之后,我便是大秦的有功之臣。”
白望君将御史府让自己去流寇大营作内应的事情说出,李斯然登时惊觉起来:“你去便去罢,为何与我说这事情?”
白望君嘿嘿笑道:“我寻思良久,此事干系重大,若我一人只怕百密一疏,有你在我身旁,一来可以相互照应,二来你我兄弟一场,当年的立誓言是如何说的来着?患难与共,富贵相依!”
李斯然一声惨呼,头摇得似拨浪鼓一般,说什么也不肯答应。白望君早知他会如此,便瞪起一对怨妇般的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李斯然。
不料李斯然此番却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不肯松口。白望君无奈之下,大喝道:“你我已非当年无知少年,却身无长物,每日游手好闲被人耻笑,何时方是尽头?若此番事成,你我在咸阳城便一鸣惊人。不必再招人白眼,便是往日对头之人,亦得让我们三分。”
只是大喝之下,却无醍醐灌顶之功。李斯然将耳朵堵得严严实实,蹲在车辕上一动不动。白望君大怒,伸腿一扫将满车包裹踢下驴车,凌空跃起便往前去了。
李斯然停下马车,呆呆地看着地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包裹,心里觉得空荡荡的,白望君苦口婆心的话似乎仍在耳边回响。灰驴见主人心情不佳,便打着响鼻,探过头在李斯然身上耳磨厮鬓讨好于他。一人一驴在长道中怔怔发呆,引得路人纷纷侧目。许久,他忽然跳上车辕,大叫一声,驾着驴车往白望君离去的方向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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