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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从小寒山顶吹过，血液和人体内脏的腥臭被寒风带到了更远的地方，但却没能完全淡化这令人作呕的味道。这是因为整个小寒山顶，几乎变成了残肢败体的山坡，一层层的尸体堆在其中，血液和内脏流出的各种怪味萦绕在小寒山，寒风吹去一股便又升起一股。
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人不会明白战争的残酷。
这也是一场战争，一场一个人和一支军队的战争。
李少白劈了朱仙郡都尉大将军李大光之后，将手中黑色的虎刀随意地丢在地上。他面向仍在源源不断涌上山顶的士兵，一脸的平静与淡然，这和他刚才用刀剑狂暴地劈砍李大光时的神态完全不同。
他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但对方还有很多人。
人生中有许多第一次，他第一次觉得手酸。
邹芜和黄洋停下了自己的动作，李少白和李大光的战斗他们全部看在眼里。这场老李和小李的战斗，李少白大获全胜，他付出的代价仅仅是手掌和手臂被割破。
这并不代表着李大光的无能，相反，他们很畏惧活着的李大光。在韩颂转身时李大光劈下的那一刀，邹芜和黄洋自认自己绝不可能接住，就算是不偷袭，他们两个也要被这一刀劈成两半。只是可惜，李大光的对手是李少白，真正的天下第二，稳稳当当的知地境界。
李少白不仅接住了李大光的那蛮横一刀，而且用李大光自己的虎刀劈了他。
这是天下第二的实力与气魄！
李逸现在有些动摇，他本想在这个地方借李少白的手除掉自己的叔父李大光，然后自己顺顺利利名正言顺地坐上朱仙郡都尉大将军之位，再李少白除了叔父之后，再使出自己的杀手锏除掉李少白，这样不仅仅是一个郡都尉将军，只要宰相赵昊随便说一句话，自己就能够在帝都新州成为王朝大将。
只是现在一切都超出了计划之外。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叔父竟然是一位司命境界的绝顶高手，这么多年来，叔父从来没有展露过自己的实力，难道是为了掩藏什么？
如今李大光死了，死在了李少白手里，他的第一阶段计划成功了，可他却并不觉得高兴。他甚至有点后悔，自己知己不知彼而制定出的这个计划会不会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
李逸本想在李少白精疲力尽之时派出自己精心培养多年的一名高手前去刺杀，但是在看过李少白的这一战之后，他有些胆颤。
自己精心培养多年的一个天才高手，也不过是一只脚迈入了司命境界，跟自己叔父那种实实在在的司命境界完全是天壤之别，可是实实在在的司命境界在偷袭的情况下，仍然被李少白活活砍死。
那样一名矮小的少年，怎么能够挥动得起四十八斤重的虎刀？
那样青涩稚嫩的脸庞，怎么能够在杀死成千上万的生命之后毫无表情？
李少白的那种表情不是身经百战的将军的坚毅，不是被千万生命离去而吓得呆滞，他的脸上毫无表情，那是一种不屑。他竟然对千万的生命不屑一顾？
李逸此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按照他原来的计划，这个时候应该派出自己的人去杀李少白了。可是他真的能杀死李少白吗？不，绝对不可能，一点可能性都没有。
在李大光死了之后，李逸现在是最高统帅。
他是大光营都统，本身就比右卫营都统彭八百高上半级，这虽然是个不成文的规定，但是军中五人不知。亲兵营就是亲兵营，人无贵贱，人有亲疏，在李大光死了之后，李逸成了这支凄惨军队的统帅。
看着满山遍野的尸体，李逸有些恍然失神。
他旁边的一名年轻人摇了摇李逸，说道：“李将军，是不是该我出手了？”
李逸艰难地挤出一丝笑意，“江华，你觉得你有机会吗？”
江华想了想，说：“机会有。”
“嗯？”
“但可能性不大。”
李逸问：“是不大还是没有？”
江华就是李逸培养了多年的高手，如今才二十七就已经一只脚迈入了司命境界，他是李逸最后的底牌，非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拿出来使用。
江华一直在李逸身上，他自然也就看到了李少白怒砍李大光的那血腥一幕。他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地说道：“没有，现在的我一丝机会都没有。”
李逸早就猜到了他的回答。他看了看满山遍野的尸体和仍旧在往山顶冲锋的士兵，有些心疼，现在李大光死了，他是最高统帅，这些人，现在都是他的兵啊！
“传我命令，退兵！”
李逸毫不犹豫地下令。
…………
…………
在这场军队对李少白的战争中，圣德王朝最精锐的骑兵惨败而归。
战后统计，在这场战争中，死亡一万三千八百二十六人，伤一千二百二十三人，马匹损失三千六百二十匹。朱仙郡都尉大将军李大光战死，左卫营都统将军穆天成战死。
这是一场特殊的战争，在以往的战争中，几乎都是受伤人数多于死亡人数，但是这次，死亡人数是受伤人数整整十倍。死亡的士兵，几乎都是被李少白的剑气或刀意切碎身体，那些很幸运地受伤者，大部分都是邹芜和黄洋两人造成的。
如果那些伤兵知道这个统计结果，他们应该会很庆幸自己进攻的是山的另一面。
这是一场特殊的战争，足以震撼天下。
在这场战争中，四万五千精锐的骑兵包围了小寒山，踏入了小寒山。在他们付出了一万五千多人的伤亡后，仅仅割破了对方的手掌和手臂，仅仅让对方掉了几滴珍贵的鲜血。
与其说这是一场战争，不如说是一场屠杀。
一个人面对着千军万马，狂暴地挥舞着自己的刀剑，将一支军队杀的丢盔卸载，惨败而归。
这样的结果没人愿意相信，没有愿意接受。但这确确实实发生了。
李逸的大军从小寒山顶开始撤退，那些战友的尸体根本来不及收拾，只能随意地丢在寒冷的地上。事实上，他们的尸体没人愿意去收拾，那都是一些肉块，散落在地面上，横七竖八地堆着，内脏和体液随意地留着，散发着腥臭而恶心的气味。
那些士兵们听到了李逸撤军的命令之后，如获大赦，再也顾不得所谓的军中守则，他们将手中的武器胡乱地丢在地上，争先恐后地逃向山脚，跨上不知是谁的骏马，挥舞着鞭子狠狠抽打着马儿的屁股，飞也似地离开。
在他们眼中，从来没有这么窝囊的战争。
他们想起了通向小寒山顶的那条石子路——地狱之路。
李逸已经无法控制这群士兵了，整整三万骑兵，为了争抢逃跑的骏马而对战友大打出手，甚至不惜拔刀相向，要在以前，他们是根本没有这个胆量的。但是现在，他们敢，有什么比死更可怕的呢？
在数万士兵争前恐后地往山脚逃亡的时候，一名身穿破旧皮袄的老者沿着被踩踏得不成样子的小石子路开始上山。
老人皱着眉头，脸上看不清喜怒，只是在上山的小石子路上不停地走着，缓缓登山。从山顶上鱼贯而下的士兵并没能撞倒他，老者就像鬼魅一般在下山的人群之中自在地行走着，步伐稳定，缓缓而行。
李逸和江华被数百亲兵簇拥着下山，无意之中，他们看到了这名正在登山的老者。
若是搁在以前，他们会好奇地走到老者身边问问他是何许人物，只是如今，他们只能随着下山的洪流而行。在这种情况下逆行或是散步，恐怕会被这些逃命的士兵踩成肉泥，即使是这数百亲兵，在三万大军之中，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
小寒山顶。
三位“小”字辈的姑娘看到满山遍野的尸体，闻到腥臭无比的气味之时，早已经晕了过去。韩颂的抵抗能力似乎更强一些，看到了这些令人恶心的场面，强忍着照顾三位可怜的姑娘。他把三位小姑娘一个个扛回了小茅屋，放在了一张简陋的床上，然后替她们脱去了靴子，盖上了被子。
韩颂走出小茅屋，这场战争，准确一点来说是屠杀，已经结束了。
邹芜和黄洋两个人不可避免地被一些士兵划出了几道伤口，所幸伤口不深，他们早就包扎好了。两人朝着李少白走去，似乎想要交流一下心得和体会，但是李少白仍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他的手臂和手掌还在滴着鲜血。
邹芜替李少白包好伤口，敬佩地看着这个脸庞白净稚嫩的“少年”，似乎有无限的感慨同时涌在了心口，想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黄洋看着满山的残肢败体，轻轻叹道：“真是壮观！”
李少白没有说话，他将自己随身的巨剑提起，开始往山脚下走去。
邹芜以为李少白仍然想去追杀，赶紧阻止，“李公子，万万不可，你今天已经……”
李少白淡淡说道：“放心，我去见一个人。”他顿了顿，对两人说：“不要跟来。”
李少白下山，老者上山。两人在山腰往上一点点的一块青色大石处相遇。
老者看着白衣染红的李少白，直视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李少白也静静地看着老者，彼此不言。
“你这是何苦？”老者说道。
“你知道了？”
“强行进入知天境界对你来说没什么好处，你远不知其中的凶险。”
“试试才知道。”
老者抬头看了看山顶的腥红，轻轻叹了口气。他问道：“杀了这么多人，总要一个理由。”
“杀人不需要理由。”
“屠杀需要理由！”
李少白看到老者眼中已然有了怒火，不禁有一丝骇然，他是第一次看见老头发火，老头看来真的是很生气，生气到起了杀心。
“也许，我有了想保护的人。”
“你喜欢上了一个女人？”
李少白没有说话。
老头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下山。下山之前扔给李少白一句话：“找个地方躲起来！”
李少白一反常态，他点了点头，轻轻说道：“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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