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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阳光明媚的秋天,天上的云彩依旧悠然飘摇,秋风扫动着地上的红叶,对比之下,分外萧瑟。
秋天,最适合别离。
韩颂在小院二楼的窗口静静地看着张小棠离开,衣袂飘飘,像一朵盛开的海棠;毅然决然,像一头倔强的小羊羔,明明头上的角还没长起,她却已经想着挑战世界。
这是一个疯狂的女人,更是一个可爱的女孩。
韩颂想着这些,看着张小棠好看的背影渐行渐远,心里有些酸楚。想当年在那个世界,自己也是这么一个疯狂而可爱的小羊羔吧!时过境迁,那个世界的小羊羔已经死了,这个世界却多了一个贪生怕死只求安稳度过余生的年轻人。
他临窗而坐,正像昨夜那样。只是对面少了张小棠。
他要了一壶酒,几样下酒菜,兴致索然地吃着喝着。张小棠走了,那个怪老头消失了,黄洋也离开了。
在离开前,黄洋告诉韩颂,这个小院现在是韩颂的了,他给了韩颂一个钥匙,那间房间里的那个密室里的财产足够他生活几辈子,足够他娶五十四个妻子生一百零八个孩子一直白吃白喝一百年。
这座奢侈的小院突然成了自己的,韩颂有些高兴,有些喜悦,有些兴奋,还有些寂寞。
他吃着菜,喝着酒,看着张小棠一直走出小巷,消失在小巷口,消失在拥挤的人潮。再次举杯,再次吃菜,那朵骄傲的海棠已经不见了。但韩颂还是一只看着小巷口,似乎在等着她的归来,然而他知道,小棠不会归来。
韩颂已经得到了他想得到的一切。他现在有钱,很有钱,非常有钱。他可以娶很多漂亮的女孩子,甚至比张小棠还要漂亮;他可以生很多小孩子,从此隐居于此,安乐自在;他可以植树种草,可以登楼远望,可以美酒佳肴。
他有了自己向往已久的生活,但不知怎么回事,他并不快乐!
二楼窗口旁的酒菜已经整整吃了一下午,小院的丫环们已经换过好几次菜,温过好几次酒,但一直吃到晚上,韩颂依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仆人和丫环们不知道新主人的脾性,不敢劝说,只好齐齐站着房间外等候着吩咐。
注意到这点,韩颂轻轻拍了拍自己脸,自言自语道:“韩颂啊韩颂,这不是你一直梦寐以求的吗?优越的生活,悠闲的人生,像小鱼一样自在,在春天赏花,在夏天听蝉,在秋天品红叶,在冬天看白雪。你得到了你想得到的一切,可你为什么不快乐呢?”
他自嘲地笑了笑:也许是因为女人吧。
韩颂走出房间,假装出快然得意的样子给仆人丫环们看,又给每人打赏了几两银子,哄着他们去睡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很难得早起了。
眼睛周边的一圈黑色说明他晚上睡得并不好。
丫环们看见想笑又不敢笑,仆人们瞧见故意望向别处,韩颂在这些有意无意的目光注视下,洗漱一番,用光早餐,连忙躲进了书房。
他在书房整整呆了一天。
明天,韩颂又在书房呆了一天。
如此,一连数天。
后来,他干脆住进了书房,只是丫环们做好饭时他才出来扒拉几口。
谁都不知道他在书房里干什么。
…………
…………
张小鱼在清远县城里找了好些天,一直没有韩颂的消息。她并不知道,韩颂此时正在县城中央某处幽幽的小院中,正沉浸在书房之中不知道做些什么。
在清远县找了五天之后,张小鱼终于放弃了。
这些天来,她几乎走遍了清远县城。当然,只是几乎。
于是,她没有发现县城最热闹的地方又一条幽远的小巷通向一座奢侈的小院。
她身上的钱已经用光了,本来要还给韩颂的五十两银子也快用了大半了。她有些恼怒,有些怨恨。
出了城门,她径直回到了三门镇。
听说三门镇的杏月楼在几天前失火,烧了半座楼,还烧死了一个龟公,现在杏月楼已经停业了。知道这个消息,张小鱼很高兴,因为又有些可怜的女子可以不用做她们不喜欢做的事了。
回到落英村,她快步回家,离开好多天了,她实在很担心自己年迈的父母。
村口的枫叶红彤彤的的,被风一吹就漫天飘零,就像是飘着一团团鲜艳的火苗,又像是一场大自然的烟花。
她满意地看了那些火红的枫叶一眼,又加快了脚步。才离开几天,她并没有近乡情怯的感觉。
回到家。
她没有进家门。
因为她的家已经没有了门。
原先的小房子,早已变成焦黑的废墟,门口的横柱被烧成黑炭,胡乱地倒在一边,小院之中,一片焦黑。黑色的木炭和亚白色的灰烬遍布小院,原本熟悉的地方此时却变得陌生起来。
张小棠在门口呆滞了一下,然后疯也似地冲进了小院,冲进了父母的房间。
准确来说,她冲进了是父母房间所在的地面。因为整个屋子,全都烧得一干二净。
张小棠愣愣的站在满是灰烬的地面,泪水像开闸的洪水一般流下,湿润了脸庞,湿透了衣裳,泪水簌簌地掉入灰烬之中,在成堆的灰烬中砸出一个个小洞。小洞连成大洞,厚厚的一层灰烬像是被挖开了一个口子,可以看见下面烧得结实有裂缝的地面。
张小棠站了很久,久到湖面般透亮的眼眸不再荡起涟漪,脸上的两道痕迹已经风干出了一层细细的盐渍。
她手足无措。
她不知所措。
张小棠茫然地蹲坐在地,任由灰烬和焦黑的木炭沾满了全身。
又过了很久,同村的王二牛牵着大水牛走过,看到了灰烬中满身灰尘的一个人,走近一看,认出了是二狗家的闺女小鱼。
“小鱼啊,你怎么才回来啊,唉……”
王二牛拉起恍惚中的张小鱼,将她带回了自己家中。叫来了自己婆娘给张小鱼擦干净脸,然后两夫妻一言一语地说起了几天前的那场大火。
“那火啊,可真是大,突然之间整个房子就烧起来了,火苗整整窜起三丈高,再被秋风这个一吹哟,整个小院都在火海之中了。”
“可不是嘛。”王二牛婆娘插话道,“也不是我们这些人不去救火,关键是这火实在是太大了啊,别说是进去救火了,你就是站在旁边看看,那都能把人生生烤熟了。小鱼儿啊,我们都知道你现在很难过,可这人死不能复生,你还得向前看不是?”
看到张小鱼将目光渐渐凝聚起来,王二牛婆娘以为是说动了张小鱼,于是毫不讳言地将自己琢磨了好些天的想法说了出来。
“小鱼啊,你现在无依无靠的,也怪可怜的。现在爹娘没了,家也没了,你总得继续生活啊。你现在已经十五了吧,都是大姑娘了,是该找个人嫁了,好好过日子。可你这没爹没娘的,嫁给别人家还不得受苦,日后受委屈了想回个娘家都不行,只能忍着熬着。哎哟,我一想到这个我就心疼啊!”
“小鱼啊,咱们乡里乡亲的,住的这么近,往日也和你们家多有来往,我实在看不得你受苦。要不然,你住到我们家来吧。你知道,我家有个十二岁的儿子,叫王满仓,你先在我家住几年,等他满了十六岁,就把你娶了做媳妇,你看怎么样?”
王二牛婆娘偷偷瞄了一眼张小鱼,见她脸上没有露出该有的感激之情,反而是无动于衷,心里有些不喜。但想到儿子能娶到张小鱼这么一个漂亮的媳妇,心里也有些高兴。她生怕张小鱼悲哀得昏了头,于是赶紧把家中的收入情况搬了出来。
她说道:“小鱼啊,我们家虽然比不上那些大户人家,可是这生活好歹也是不差的,每年下来,家里都能余下七八两银子,到时候给你买胭脂红妆,都是给你挑好的。你放心,你嫁到我们家来,绝对不会受委屈,要不然,我也对不起你死去的爹娘啊,你说对不?”
张小鱼仰起头,露出一张干净白皙而有些憔悴的脸。
她的眉头微微皱着,眼睛看着一直喋喋不休的王二牛婆娘。
“王婶,我爹娘才走几天,你就和我说这种事吗?”
说完,张小鱼的眼泪又吧嗒吧嗒地往下掉,直让人看得心疼。
王二牛婆娘显然没有这种感情,她正色说道:“怎么不能说这事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家儿子瘸了腿配不上你这个美人啊?像你这种天生长得妖媚的狐狸精,就是克家的命,你爹娘就是被你给克……”
王二牛赶紧拉住了自己婆娘,怒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吵吵什么!”
他正想去安慰几句张小鱼,张小鱼已经起身奔出了门外。
他刚想去拖住,他婆娘一把拉住她,不屑道:“让她走,看她能到哪去?叫她嫁给我们儿子,她还不乐意,天生一张妖精脸,留在咱家早晚也是个祸害。你不准去拉她,让她走,我倒要看看她能到哪去逍遥快活。”
王二牛默然无语,叹了一口气,走进了房间。
张小棠冲出了王二牛家,一路奔到了三门镇,找了一间客栈住下,哭了半晚上,什么东西也没吃,就坐在床上哭。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切,她也不知道以后该何去何从。
擦完了最后一滴眼泪,他站起身,打开窗户,看着漆黑的夜空,茫然无语。
她似乎还有几家亲戚。
可是那些亲戚家能去吗?
会不会又看上了自己的美色想给自己儿子或者别人要个老婆?
难道自己要沦落到这般田地了吗?
亲戚真的靠得住吗?
人都是自私的,穷居闹市无人问,富隐深山有远亲。在以前的那些年中,她早就看清了这些亲戚的真面目。
人啊,人心啊!
都是黑暗的。
张小鱼看着浩渺无尽的漆黑夜空,第一次产生了这般消极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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