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钗头凤
好长时间，褍康才平静下来，只是依旧靠在我的怀里，不肯离开。我轻拍他的背部，像是在哄一个小孩。
“怎么了？也不见你吹埙。”
“你喜欢听？”他突然来了精神，眸子都在闪亮。
我微笑，点头默许。
他拿起一旁的埙，很细致的吹奏了起来。眼睛一直看着我，深怕我会不见了似的，写满了依赖。不禁伸出手抚摸他的头，他很安顺很甜蜜任由我拨弄他的头发。
“对了，纸鸢放的怎么样了，技艺有没有长进啊，你那么聪明，应该放的很好了吧。纸鸢在哪，我们来放吧。”
“在内屋，我去拿。”
“我和你一起。”
这是我第一次进这屋子，可谓一贫如洗。除了几个板凳桌子简单的家具外，别无其他，但很干净。
整个屋子充溢着一股糜霏花的味道，有股古木的香气。这个味道，我再熟悉不过了。当年皇帝将糜霏花薰香赐给父亲，说是南海那边的贡品，很养生。而我也蛮喜欢那种古木香，糜霏花就成了元帅府的熏香。
“这熏香很特别。”
“娘说着熏香有益于身体，所以一直熏着。”
纸鸢平放在他的桌案上。
“怎么不挂起来，放在桌上占地方。”
“我怕挂坏了……”他很小心翼翼的回答，让我的心为之一动。
“你娘又出去了。”我心慌了。
“嗯。”
“今天，我和你一起等你娘回来，怎样？”
他吃惊的看了我好半天，才支支吾吾的点头。我当他是兴奋过度了。其实，不是……
他放纸鸢的技艺一点没长进，还和新手一样。
“你是不是不喜欢纸鸢啊。下次给你带点别的。”
“不，不是的……”他慌了。“我只是，只是，怕把它弄坏了……我很喜欢的，真的。”他很纯真的看着我，祈求我的原谅。
被人珍视到如此，我一时语塞。父亲给我所有，唯独没有爱。皇上宠爱我，但我却不是他的独一无二。眼前这个少年，却是在用整个生命珍视着我，小心翼翼。
“小呆瓜。”我笑了。他也跟着笑了。问他问什么笑，他说因为我笑了。
夕阳西下了，也不见他娘回来。端康让我先回吧，他娘很晚才能回来。我不肯，既然说了要一起等，就要做到底。
一个小宫女送晚膳过来。只是一碗稀饭和一个有点发馊的馒头。那宫女见到我，慌忙下礼跪拜。想不到在这宫里，一个偏远的小宫女都认得我……
她叫小红，在杂役房做事，曾经受恩与端康的母亲，所以一直照顾着他们母子两。她示我随她出去一下，有很重要的话很我说。
一出门，她就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一把伤心泪。“严主子，奴婢恳求你多来看看八殿下，严主子让奴婢做牛做马都行。”
“我不在的日子，他很不好吗？”
“回严主子，很不好。奴婢端去的饭菜，八殿下都吃不下，八殿下身子本来就不好，奴婢求您了。”
“他母亲呢？”
“娘娘已经，已经……”她已经泣不成声了。我恍然到她送来的晚膳只是一人份的量。
“什么时候的事？”
“很早的事了。”
“端康知道吗？”
“八殿下知道的，娘娘的遗体还是八殿下亲手火化的，只是后来八殿下精神恍惚了，一直认为娘娘是出去了。奴婢也只好骗下去……”
那晚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的寝宫的。一进屋就看见急的团团转的容若，还有褍泽。
“小小姐，你去哪了。奴婢都急死了。”
“栖汐，对不起。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别再乱跑了，好吗。”褍泽拉着我的手，极度委屈的摸样。
“我没事，只是出去走走。我乏了，睡去了。”就向寝室走去。
和衣躺在床上，不一会，容若就进来了，说六皇子神情沮丧才离开。我把端康的事和容若说了，容若只是说，这深宫里可怜的人多的是了，小小姐，你应该适应。不同于对质子何清的态度。当时我精神不佳，也没在意。
可是，我想帮他。
那晚，我做梦，梦见了父亲。在元帅府，四处飘散着淡淡的古木香，父亲破天荒的抱着我，他抱着我在院子里旋转，问我，栖汐，你快乐吗？我死命的点头。突然，他不再对我灿烂时笑了，他的脸又恢复了冰凉，他把我扔在地上，说：“栖汐，我不快乐，看到你，我就不快乐。”他走了，一下子，周围的色彩也跟着他去了，我被丢进深黑的漩涡。有人静静走到我身边，对我说，栖汐，我们都是被父亲抛弃的孩子，我们都是……
睁眼，就看见容若焦急的脸。
“我怎么了？感觉头晕晕的。”
“小小姐，你又有些烧了。”
“小丫头，终于醒了。”皇帝突然也出现在我面前。“病刚好就往外跑，你看，又烧起来了。”他帮我掖掖被角，不动生色的瓜了一下我的小鼻梁。他还穿着朝服，明晃晃的耀眼极了。“再睡会吧。太医们都在外面候着，有什么不舒服要说。”看把我安顿好，他才离去。
容若说我是后半夜发的烧，三更半夜，她不敢惊动皇上，只得在宫中请了个大夫来看，质子也来帮忙了，只是天一亮就走了，怕被人见了说闲话。皇帝去早朝的路上，见有丫鬟往我这端汤药，早朝也不上了，奔来我这，顿时大发雷霆，将容若指责了一顿，还把所有的太医们都请来了。
我让容若帮我去趟秋水殿，告诉端康今个我有事不能去了。
“小小姐和小姐一样心眼好，病成这样了还想着别人。”容若临走的时候来了这句，不知道是夸我还是损我。
不多会，容若就回来了。带着端康转交的一个三角形土黄色的护身符。容若说，八殿下知道我生病了，让我安心养病，这段时间，他会好好的。我好想看见他拍着xiōng部保证说自己会好好地乖宝宝摸样了。
傍晚的时候，褍泽来了，容若问我要请他进来吗，我点了点头。
他眼睛红红的，很乖得坐在我床边。
“怎么，被夫子骂了，哭成这样，知不知羞啊？”
“栖汐，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不要生病了，好不好。”当时我差点没笑喷。
“你说的，不许再惹我生气哦。来，拉钩。”
他很乖巧的跟我打钩钩，那样子，严肃极了。
这几日，晚上总睡的不踏实，总是梦见父亲和空气中淡淡的古木香。我想，我是不是想家了。
皇上欣然答应我回府探望，还给我了一块金牌，说以后想出宫就直接出吧，不必和他请示，但是要在宫门关上前回宫。
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原本只想静悄悄的回府，哪知严聂已在府外等候多时了。所有的丫鬟奴才齐声喊了声“小姐”。彷佛在府里生活的日子就在昨日。
进了府，空气中不是那淡淡的古木香了，而是我更加喜欢的茉莉香。
“这香薰怎么换了？”
“小姐不是更喜欢茉莉香吗？”
“现在立刻换为糜霏花香薰，立刻！”
“福管家，去把熏香换了吧。”严聂命令下去。
“可是，少爷……”
“怎么，这个家谁是主？”我怒了。
严聂对管家使了使眼色，那管家才领命离去。虽然不多会，熏香换了回来。可是，突然，这个家让我生疏了。
这不是我的家了，所有的下人不会再为唯我命是从了。我不再是这个家的主子了，严聂才是。
从我踏上驶往皇宫的马车时，这个家的主子就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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