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应淮神色很淡。
他扔掉手中的彩纸，那些细碎的纸片飘在我脸上，很痒。
“可以啊，去跟她换一样的衣服，我就考虑把东西还给你。”
我愣住了，下意识看向旁边的女人。
她穿着紫色的紧身吊带，怎么看，都不属于孕妇能穿的款式，说难听点，他无非就是想让我当众出丑。
可还能怎么办呢？
我看着保温桶里凝固漂浮起来的油，很顺从地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很快，女人带着我离开包厢，走进更衣室。
她递给我一条干净吊带裙，有些纠结地问，“你不是陆总老婆？”
“不是。”
我垂眸，平静道：“他未婚。”
女人抿唇，“看起来不像，你们俩……挺般配的。”
我愣了一秒，只觉得这句话陌生到可怕。
从上辈子，到现在，没人说过我跟陆应淮般配，就算是前世婚礼现场，方浩也背着我讽刺我比不上宋晚晚。
在所有人眼里，陆应淮有更好的选择。
他娶我，无非是不小心闹出了一条人命，搞大了肚子，不得不奉子成婚。
至于般配这个字眼，我只在他跟宋晚晚的合照里见过。
我摇头，淡淡道：“你看错了。”
女人不服气，“那你们不是一对，至少谈过吧？反正看起来，就像是有过一腿的。”
我没接话，安静地脱着身上的衣服，试图将吊带裙穿进去。
女人皱眉道：“你穿不进去的，我们这都是最小号，你都怀孕了，就不怕压着宝宝？”
我停下动作，终于皱眉，担忧地摸了摸肚子。
陆应淮怎么伤害我，都没关系，但不能让小枝出问题，我攥紧吊带裙，沉默下来。
突然间，女人小声开口：“你孩子，是不是陆总的？”
我条件反射地盯着她，摇头：“不是！”
或许是我回答的太快，太坚决。
倒是让她愣住了。
女人撑着脑袋，悄声道：“你就承认了吧，瞒不住我的，我一看就知道，这孩子是陆应淮的。”
我顿时心底发寒，死死盯着她的眼睛，艰涩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哎呀，”女人摆摆手，“干我们这行的，什么女人没见过？特别是怀孕的女人，都有一种孕相，我那圈姐妹一搞大肚子，我都能猜出是谁的种，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我低头，一声不吭。
关于小枝的身世，我不想告诉任何人。
就算陆应淮知道，这孩子是他的，又如何呢？
无非是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依我爸妈的性格，一定会继续逼我嫁给陆应淮，婚后继续过那种委曲求全的日子。
小枝也会兢兢战战地活在这世界上，每天都向陆应淮乞讨那根本不存在的父爱。
与其这样……
我宁可让小枝没有爸爸，都不会让她认陆应淮做父亲！
这是我的底线。
想到这里，我抿唇，看向女人，“你能不告诉任何人吗？”
“放心吧。”
女人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将别针递过来，“用这个代替拉链，估计能穿进去，等下我给你套个披肩，外面冷。”
我眼眶酸胀，安静地换着衣服。
直到不能再拖的时候，我抱紧手臂，慢吞吞地走回包厢，刚推开门，便看到陆应淮。
他在看手机，大概是在回消息。
脸上有很淡的笑容。
只不过等到他察觉动静，看向我的时候，那笑容倏然消失，毫无痕迹。
陆应淮放下手机，看着我身上的裙子，笑了笑。
“你还挺适合干这行的。”
我低头，问他：“现在能把婚戒还给我了吗？”
“这么急？”
陆应淮起身，手指勾起吊带裙的肩带，“是你老公急着要？”
我忍受着肩膀上的抚摸，乞求道：“什么时候能给我？”
陆应淮突然松手。
肩带有弹性，很快将我肩膀弹出一条红肿的痕迹。
他不紧不慢道：“下半年学校是不是要安排你们实习了？”
我愣住，不明所以地皱眉。
陆应淮从来不关心我的学业，怎么会突然聊这个？
他又问道：“想好去哪儿实习了吗？”
我低头，包厢的暖气被关掉了，皮肤冷到发颤。
周母上次临走前，也跟我提过实习的事情，她意思是让我在周氏实习半年，等言礼从学校离职，再一起出国。
只不过当时，我拒绝了。
麻烦言礼事情实在太多，那天从周家出来的时候，我就在思考要不要离婚。
放弃小枝的抚养权出国，我做不到。
跟陆应淮一边苟且，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再跟周言礼相处，我更是做不到。
可现在没到提离婚的时机。
言礼平日很温和，可碰上跟陆应淮有关的事情，就会变得很冲动阴沉。
我害怕他为了我，又作出什么傻事，引火上身。
还不如等明年言礼出国后，我再慢慢变冷淡，直到这段婚姻彻底食之无味，再提离婚也不迟。
国外优秀的异性很多，相信言礼很快就会忘掉这段不成熟的婚姻。
印象里，似乎上辈子言礼后来就是在国外结的婚。
说不定还能碰上合适的伴侣。
总比跟我这种人纠缠在一起，强得多。
这样也算两全。
想到这里，我低头，实话实说，“不会有公司要我的。”
我怀着孕，本就不符合应聘的要求。
陆应淮垂眸，直视着我的眼睛，“怎么，你老公没把你安排进周氏？”
我平静道：“没有。”
陆应淮伸出手，稍微用力，捏着我的下巴，像是觉得很有趣那样，“他还挺公私分明，床上也这样？”
我下巴酸疼，忍着情绪问：“你要求的吊带，我已经穿上了，婚戒可以还给我了吗？”
“可以啊。”
陆应淮轻笑。
他手指微微上移，突然碰到了我的脸。
我妈打的那一巴掌还没消肿，被稍微碰一下，都疼到尖锐。
那瞬间，我没控制住表情，骤然抽着冷气，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陆应淮皱眉，察觉到异常。
他突然抽出纸巾，用手控住我的脸，擦着上面的妆。
我疼到浑身颤栗，挣扎着想逃开，不断推搡着面前的男人。
可他却纹丝不动，紧抿双唇，继续用纸巾擦拭着那些粉底液。
直到那刺眼的红痕浮现在我脸上。
他才终于停下动作。
我猛地推开他，捂住脸颊，鼻尖酸到快控制不住眼泪。
从没这么狼狈过。
真的。
我低着头，手指冰冷，脸颊却滚烫，像是那一巴掌的余温，还牢牢地停留在我脸上。
陆应淮声音低沉又冰冷，“谁打的？”
我失笑，笑到快流泪。
谁打的，重要吗？
陆应淮，你告诉我，比起这巴掌，你对我做过的事情，哪样不比它更严重，更令人感到耻辱？
我垂眸，平静地眨眨眼，“不重要了。陆应淮，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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