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会所前,我躲在卫生间,沉默地在脸上涂着粉饼。
手心里的婚戒很尖锐,我像是焦虑症一样,死死捏着它,掌心都被弄出猩红的印子。
刚才在包厢里,陆应淮将婚戒扔在地上,还给了我。
那戒指滚在地面,很快消失不见。
我下意识跪在地上去找,却被他掐住下巴,抵在墙上,发了疯一样在我身上讨债。
到后面,我实在抵抗不住,喘着气求饶。
他才松开手,终于大发慈悲放我一马。
临走前,陆应淮阴沉不定地在我耳边说了句什么,但我浑浑噩噩地缓着气,耳鸣阵阵,什么都没听清。
大概又是在骂我犯贱。
骂我不知检点,骂我水性杨花。
我低着头,一声不吭,他推开我的脸,扬长而去。
关门的声音特别刺耳。
我耳鸣消退后,终于有力气挣扎起来,然后打着手电筒,耐心地在地上找婚戒。
在垃圾桶的旁边,终于找到了。
我盯着它反射.出来的光芒,很明亮,却被我弄得很脏,很不堪。
就跟我和周言礼的婚姻一样。
涂好粉底液后,我对着镜子反复观察了很多遍,确定一丁点痕迹都没有,才慢吞吞地走出卫生间。
前台看见我,还有些讶然。
毕竟我身上穿着廉价吊带裙,怎么看,都不像是孕妇穿的款式。
很快,她眼底闪过一丝了然,还有点嫌恶。
前台好奇问道:“原来你也是干这行的,像你这种特殊点的……一个月拿多少啊?”
我垂眸,眼睫颤动,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就转身离开。
身后,还能听到她不屑的嘲讽。
“好清高啊,不都是出来卖的?装什么装……你这种孕妇款,有男人点都不错了。”
我脊背僵直,没有吭声。
天色已经很深了,附近商圈还在营业,我进去买了一套新衣服,换上去后,才打车回到爸妈家。
里面依然空荡荡的。
家里原本属于我的房间,在我跟陆应淮同居后,很快便被杂物堆满,钟点工平日里也很少进来收拾。
从前,我一直觉得我们家很温馨和睦,非常幸福。
可现在看看,不过是假象。
我躺在沙发上,闭着眼将就了一整夜。
次日清晨,周言礼如往常般开车过来接我,我也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在车上跟他闲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下车前,他还特意检查了我的婚戒。
我抬起手,佯装镇定地给他看。
一切都很平静。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整整一个月。
白天,我在周言礼这里,扮演完美妻子的设定,中午一过,我跟言礼从食堂分开的时候,陆应淮的电话总会准时打来。
约的地方不再是别墅。
而是酒店。
并且是我最熟悉的酒店。
当初陆应淮读研的时候,我们不知道来这里开过多少次房,甚至还有几次,连房号都重复了。
熟悉的装潢,熟悉的大床。
还有熟悉的男人。
每次,他都很快解决,不像之前那样,总会拖到深夜,害我不能回家。
陆应淮这段时间,都会在言礼下班前从我身上起来。
我匆匆洗漱,再打车回家,继续当我的完美妻子。
周言礼从未怀疑过。
我也从未崩溃过。
一开始,我在酒店里,一件件捡起地上的衣服时,暖气从空调打在我的背上,浑身的鸡皮疙瘩,令我猛地哆嗦了一下。
这种时候,我总会觉得很恶心,很想吐。
可时间久了,到后面我甚至都习惯了,就这样麻木的开房,再麻木的退房。
脸上没有一丁点表情,唯一的变化,只有越来越显怀的肚子。
有时候,我在家里帮言礼做饭,他替我系好围裙,我扬起笑容的瞬间,会忽然晃神一下。
然后,我盯着他炒菜的背影,魂不守舍地回到房间。
心跳声震耳欲聋,脸上的笑容,都僵到有些发疼,发肿。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我觉得情绪平复下来,我才会打开门,像往常那样,永远微笑着面对言礼。
深夜,我躺在床上失眠的时候,盯着窗外的树影,总觉得很冷。
只有小枝……
只有当我感受到小枝的存在,才会稍微提起精神,努力将那些恶心的瞬间,统统消化干净。
又是新的一天,言礼上班后,我收拾了一下,打车去了医院。
我爸的化疗还没结束。
医生刚好查房出来,我站在门口,透过门缝看了一眼母亲。
她老得很快,很憔悴,靠在墙边,眼神茫然。
我垂眸,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察觉到声音,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收回目光,哑声道:“血还是不够。”
我掐住掌心,忍住胃里想呕吐的冲动,勉强道:“我会去找陆应淮。”
母亲什么都没说。
她起身收拾了一下病床,等最后一袋药打完了以后,才问我:“吃过了吗?”
我鼻尖酸涩,摇头:“还没有。”
母亲拿起包,淡淡道:“我已经叫护工过来了,今天我回家给你弄吃的。”
“好……”
我点头,跟在她后面,一起走进电梯,再一起离开医院。
其实我撒谎了。
早餐,我吃过的,但回到家后,她将做好的馄饨摆在我面前,我还是一口一口地吞了下去。
吞到后面,我真的吞不下去了,眼泪忽然落下。
我急忙抽出卫生纸,在她抬头前,将脸上的泪水擦干,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吃到后面,我本来想起身收拾碗筷,却被她拦住。
她将桌面整理好后,终于问道:“孩子呢,怎么样了?”
我抿唇,低声道:“前天刚做过检查,医生说一切正常。”
母亲平静地“嗯”了一声。
她沉默着,突然开口:“应淮的妈妈,可能不会同意要这个孩子,你实在想要,就生下来吧,我帮你带,等你跟应淮结婚以后,再生一个就行了。”
我听到这句话,突然起身,捂着嘴跑向卫生间。
刚刚咽进去的所有,全都吐了出来。
我撑在地上,盯着那些脏东西,然后突然笑了下,紧接着,身后传来水声。
母亲皱着眉,接了盆水,准备帮我擦脸。
我却推开她的手,很平静,出奇的平静,告诉她:“妈,我就算死,也不会跟陆应淮结婚。”
“妈,你是想要女儿,还是女婿,选一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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