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网游竞技 > [古剑奇谭2][沈谢]冰魄持一 >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三十、

  

  那夜在回想之间外的一战,固然狠狠教训了砺罂,令他安分不少,但砺罂力量过于空虚,并不利于双方的合作。

  沈夜前往寂静之间,一番相互试探、威逼利诱的“恳切”交谈后,双方合解,都表示要拿出诚意。

  一批矩木枝投往下界,砺罂也答应回复一部分魔力后,立刻帮烈山部族民感染魔气。

  

  这天晚上,沈夜孤身一人站在传送阵前,目送携带着矩木枝的使者下界,待四周空无一人时,淡淡道:“初七。”

  一条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躬身道:“主人。”

  “陪我走走。”

  “是。”

  月色清幽,洒在两条修长身影上,一前一后,有种难言的默契。

  沈夜道:“矩木枝投往下界,会害死下界的一些人,但交换砺罂为族人感染魔气,却可以使族人适应下界气候,不再生病——如果你是大祭司,你会选择怎么做?”

  类似涵盖权谋、生存之道的对话进行过多日,初七已能揣摩沈夜的心意,遂毫不犹豫地说:“身为大祭司,自然应当以族民的利益为重。”

  沈夜问:“哦……那若是有人站出来反对你,指责你戕害下界之人,你当如何?”

  初七答道:“罔顾族民,等同背叛,杀无赦。”

  沈夜又问:“若那是你最好的朋友,或者最喜欢的人呢?”

  沈夜是高于一切的存在,类似的假设问答,初七一向不将沈夜包括在问题之中。剔除了沈夜之后,初七并没有这样与之羁绊的人,自然也没有无谓的纠结,于是顺着沈夜的教导或者说是心意,很干脆地回答道:“大祭司居高位,掌大权,行事不应以个人喜好为准,而当以全族利益为重。”

  沈夜停步,转身看着清辉下傀儡人秀美的面容,“所以?”

  “杀无赦。”说出这三个字时,初七因月色显得格外清柔的脸蒙上一层森然杀意。

  终于将谢衣身上缺乏的杀意锲入这个身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身体的缺陷终于被填补,变得圆满而符合沈夜的期待。沈夜觉得自己应该欣慰,但心内并没有雀跃之感,反而有种不足为外人道,甚至自己也无法正视的失落。

  那是没有道理,也全然错误的情绪。

  他笑了笑,食指在初七眉心轻轻点了点,“不对。”

  初七虽然不知道沈夜为何要与他讨论这些,但立刻躬身行礼并请教,“请主人教导。”

  沈夜温和地看着他,“刀剑,永远是凶器,而生命,却弥足珍贵。无论为了什么理由杀人,无论杀的是至亲好友,还是素不相识之人,杀人永远都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位居高位者,既要敢于杀人,又要慎重对待这种事。需要杀人时,骨山尸海亦不能畏惧,不杀人便能解决问题时,即便一条性命也不应牺牲。”

  初七毕竟是极聪明的,想了片刻,便说出了自以为沈夜想要的答案:“我可以说服他们,让他们明白自己的错误,顺从我的想法?”

  沈夜颔首:“有时候可以这般行事,有时候不行。判断的依据有很多,要仔细斟酌,形势、利害、性格、心意、缘由、感情……而你要做的是,看透错综复杂的表相,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利益。这并非一朝一夕能明白的,需要在一次次思考、判断与事后反省中培养足够的敏感——人们一般称之为政治智慧。但归根结底,这种智慧不外乎是不择手段地追逐最高利益。”

  初七道:“是的,主人。”

  注意到他神情中滑过一丝明显的困惑,沈夜问:“你对我的话有疑问?”

  初七迟疑道:“主人,这一切是否值得?”

  沈夜皱眉,“什么?”

  初七:“主人为烈山部能生存下去做了很多事,但很多族民并不理解,甚至在背后非议您。而您……您活得并不快活。”

  沈夜轻嘲笑道:“所谓祭司,原本就是供奉在黄金盘里的祭品啊。”

  初七神情微震,“主人!”

  “我幼年时也无法理解这样的道理,你现在不理解,也无妨,只要牢记我的话,照做即可。”沈夜做了个阻止的手势,声音渐趋严厉,“为了烈山部的生存,要时刻做好牺牲一切的准备,欢愉那种东西不值一提,必要的时候,甚至生命、情感、尊严、道德都要舍弃。若没有舍弃的决心,什么都改变不了,更惶论逆天而行,改变烈山部的宿命!”

  初七凛然道:“是,主人。”

  

  一个月后,塞北一座小镇成了死城。

  有修仙门派前往探察,然而并没有什么收获。四处寻找,也仅在一处干枯的井下找到一名活口。然而那人丧神失志,犹如行尸走肉一般。

  小镇因何覆灭,无人知晓,百般调查,亦是毫无线索。

  时间一天天过去,此事终成悬案。

  

  东海万顷碧波中,有一座方圆近百里的小岛。

  那里四季如春,花木繁盛,原本是一群海盗的据点。

  数十年前,那伙海盗忽然消失无踪,其后不久,东海上忽有海怪出没,掀翻许多过往船只,更传出不少骇人听闻的故事。

  海边的渔民坚信,那群海盗便是被海怪吞吃了。

  久而久之,再没有人敢靠近那座小岛,其周边百里海域,连条渔船也见不着。

  白日里,朦胧蜃气将整座小岛笼罩,从远处看,只觉幻影叠叠,若有似无。若有人闯过迷阵迫近了看,会吃惊地发现,自北而南,一座恢宏城阙已初具轮廓,数十座华美殿宇明珠般散落在小岛北端,拱卫着位于中心的一座高大神殿。那座神殿立于全城最高处,金碧辉煌,典雅华美,殿外遍植奇花异草,一片锦绣之景。其余诸殿暗合北斗星阵,其中有一座神殿规格与众不同,飞檐斗拱,雕梁画柱,气派非凡,规格几乎可与被拱卫的那座主神殿比肩。

  这座小岛,便是沈夜为烈山部选择的迁徙之地——龙兵屿。

  那座至高至美的神殿是未来城主居住的主神殿,而北斗星阵的阵眼处,自然是供紫微大祭司所居的紫微神殿。

  

  夕阳西下,修城的匠人被赶回石屋,岛上一片寂静。

  绯紫的晚霞余晖中,金色法阵显现,两条人影落在紫微神殿的主殿中。

  迎候的是二十多年前从平民中提拔的低阶年轻祭司,与大祭司沈夜近距离相见,他激动得全身颤抖,恭敬跪于地上,细细禀报修城事宜。

  沈夜仍是平日打扮,身后的侍从模样甚为怪异,整副身躯都裹在一条兜帽黑袍里,帽兜压得极低,只露出一段秀致白皙下颌。

  沈夜以手支颐,端坐在宝石镶嵌的神座上。

  霞光自排窗斜斜射入,映在大祭司殿下威严俊美的面容上,若神子降临。

  那名兜帽黑袍的侍从却站在梁柱阴影里,整个人与黑暗化为一体,自始至终一动不动,毫无存在感,如同幽灵一般。

  沈夜听年轻的祭司汇报完,点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尊上,属下名叫沐风。”

  “沐风……嗯,做得很好,那些工匠建城辛苦,不要亏待他们,但也要严加看管,不能让他们逃出岛去。”

  沐风道:“是,尊上放心,岛上设有封印,以凡人之躯无法离开的。七杀祭司数月前传下命令,加紧为谢夫人建造居所,目下已然完工,不知谢夫人何时登岛?”

  沈夜点头微笑,“也就这几天了。忙了一天,你下去歇息吧。我在此稍作逗留,随后自行离开,你不用侍奉左右。”

  沐风躬身告退。

  待殿中仅剩他们二人,沈夜起身道:“初七,陪我四处看看。”

  “是,主人。”

  

  其实没什么值得看的东西,大到宫室布局,小到廊柱雕花,所有的神殿都依着流月城中制式建造。一眼看去,倒似是把整座神殿从流月城搬了下来。

  沈夜带着初七将每一处都走了一遍,问:“你可喜欢?”

  初七道:“主人喜欢的,属下自然也喜欢。”

  沈夜板起脸,“问的是你,便好好答,耍这些花腔作甚?”

  初七眼前浮起下来时匆匆一瞥所见的景致:晴空如洗,白云悠悠,万倾碧波中拱起一座花木扶疏的岛城。已然修成的主道笔直宽阔,民居只修成了很一小部分,却也看得出极为高雅疏朗。岛城北面,宏伟瑰丽的神殿散落于参天古木、奇花异卉之中,宛似王冠上镶嵌的宝石。主城与大海之间则是绵延的碧野,草野间花树缤纷,一树树,一片片,五颜六色的花朵在霞光中绽放着奇丽光芒,宛似铺遍大地的锦绣诗章。

  那充斥天地间的勃勃生机,那万物海天竟自由的恣肆,冲击着心胸,带来无比的震撼。

  生命的瑰丽恢宏,波澜壮阔,尽在其间。

  应该是欢喜的!

  然而欢喜到极处,竟似悲伤。

  初七目光从院中高耸的花树上掠过,投往远方,最终回到沈夜身上,轻声道:“这里很好,主人为烈山部找了个好地方。”

  沈夜一哂,朝殿外走去,初七连忙跟上。

  

  暮色已深,天际霞光浓紫,聚为一线,海水黯成浓稠的墨蓝,哗哗冲刷着细白沙滩。

  几只海鸥在两人头顶盘旋数圈,落在不远处黑色礁石上,扑扇着翅膀散步,小脑袋不时凑在一起,发出高亢嘹亮的短促叫声。

  沈夜脚下踩到一个硬物,挪开脚看了一眼,俯身捡起来,擦去沙砾,递给初七。

  初七接过来,好奇地摩挲。

  那是一片椭圆形的壳子,光洁温润,被海水镌上浪花、潮峰的线条,表面如涂了彩色磷粉,稍稍转动手腕,便有变幻的虹光折射流转。

  沈夜道:“这是贝壳。”

  “贝壳?”

  “贝是海里的一种生物,身子柔嫩,外面生长着坚硬的壳。那壳保护着它,不被鱼类吞食,不被锐物割伤,可是,有一天一粒沙子钻进了壳里,嵌进了它柔嫩的身子里。那沙粒坚硬粗糙,令它痛不欲生,怎么也摆脱不了,只得以嫩肉包裹住沙子,一日日地打磨它。可是那沙粒太硬了,怎么也磨不尽。后来,贝的心里泣出血泪来,它用血泪泡制,终于,将那粒沙变成了……珍、珠。”

  流月城中也有珍珠的饰品,初七亦曾见过。

  然而他万万想不到,那样莹润美丽之物,竟然是脏污的血与痛苦的眼泪中诞生的。

  “后来,贝的身子被采珠人活活挖出来,扔进海里,被鱼类虾蟹吞吃,珍珠则被加工串珠,送往各地,装饰美人的脖颈、手腕、凤冠,或研磨成珍珠粉修饰容颜。”沈夜看着初七手中的贝壳,淡淡道:“只剩这一个空空的壳,随海浪被冲上了沙滩。”

  初七背上窜过微微的寒意,失神地凝视那美丽的贝壳。

  沈夜道:“你看,这便是天地间的生存之道,弱肉强食,优胜劣汰。弱者泣尽血泪,连沙子般渺小的痛苦都无法驱除;强者以弱者为食,甚至可以将它们的尸体拿来做饰物。”

  初七喃喃道:“这般残酷……”

  “残酷——正是这片天地的本来面目,每一条生命降临人世,便是与死亡苦痛为伍,挣扎求存。”沈夜俯身握了一把沙,看着细细沙粒自指间漏走,忽然轻笑一声,松开手掌,拂去残余沙粒,沿沙滩向前走去。

  初七随在他身后,垂首思索,茫然若失。

  走了许久,沈夜回头问道:“在想什么?”

  初七道:“主人,属下还记得第一次去无厌伽蓝时的情景。那些罪民身子快烂透了,可当看到我手中之剑时,每个人都露出极为恐惧的神色。他们明知不是我的对手,却拼命与我相抗,属下看得很清楚,他们眼中燃烧着的,是极为强烈的求生意念。”

  他不解地看着自己的手——那只带去死亡的杀戮之手,“生命如此残酷,为何每个人都在挣扎求生?生的意义究竟何在?”

  沈夜看着他,“你认为呢?”

  初七摇头:“属下不知。”

  沈夜唇边浮起一丝讽笑,“傻瓜啊……那是因为只有活着,才能看得到想要看到的人啊!”

  颊上传来微微暖意,初七蓦地抬头。

  沈夜指尖缓缓游走在玉般肌肤上,指腹粗糙,动作却极尽温柔,轻声道:“只有活着,才能这般……触碰到想要触碰的人……”

  月亮不知何时升上的天空,洒下万顷粼光。

  初七在那逐渐逼近的暖热呼吸中阖上眼,微微仰首。

  便在这时,沈夜突然转头往海上望去——入了夜,蜃气散去,不知哪儿来的一条小船,居然破开海浪,顺风疾驶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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