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眉苦笑一声,“所以说……你们处心积虑布下的这个局,我是非跳不可了么?”事情发展到如今这般境地,不免有此可悲可叹可笑。
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曹希宁、六叔、邵乔磊、张雨这帮人进入“鬼冢”的目的和动机并不单纯,所以,我一直很在意,这帮人去鬼冢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又或者说,那鬼冢里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这些人九死一生。
我知道,断然不会是因为钱财。
做下地倒斗这一行的,混到六叔这个年纪,再不济,也不需要为了钱财去拼命,尤其是曹希宁,一路走来,脸上始终没有太多的表情,给人一种冷漠凉薄、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好像什么事情都不能让他的情绪有分毫波澜,仿佛,我们此行所发生的任何事情都和他没有关系,但我的第六感却告诉我,曹希宁才是串联起所有事情的核心。
心有揣测,即便表面上表现得平和之至,可心里却是一片金戈铁马、兵荒马乱。
起初,我以为,我和曹希宁、六叔之间不过是互相利用,他们打着帮我找二哥的旗号进入“鬼冢”,我不知道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只能装作一副毫无知情、若无其事的姿态,其实心里早已机关算计,但人终究是感情动物,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同甘共苦,生死与共,逃过流沙劫,躲过沙漠食人蚁,从天蛾人爪下死里逃生,心里那道防线终于被完全卸下。
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建立起了足够的信任,甚至,可以互相托付生死,可无奈的是,“多情总被无情伤”。
至此时,我才终于明白,当年杨家倒台时,爷爷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人心莫测,何其凉薄。”
说白了,其实盗墓下斗这行当就和网游组队刷BOSS一样,存在着某种共同利益的前提下,大家是队友,可一旦爆掉BOSS,甚至不等爆掉BOSS,只要对方危及到自己利益,彼此撕破脸互捅刀子、背后下黑手的事情在这一行并不少见,“没有永远的朋友,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这是是资本市场上永恒的真理,也是盗墓界不变的真理。
此行本就人心凉薄,又何言难忘旧恩。
偏偏干盗墓这一行的,很多时候都是把命交给对方,性命攸关,大多便是同姓血缘宗亲自成一派。因为人都是有劣根性的,见利忘义、见财起意诸如此类,旁人实在是信不过,即便是发过毒誓、歃血为盟的拜把子兄弟,平日里再怎么仗义,一到关键时刻,也总是多留了一个心眼儿。
可悲可叹可笑的是,我竟然像一个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女孩子一样,头脑一热,便奋不顾身地陷入了所谓的“爱情”里,掏心掏肺地相信了曹希宁,更加可悲可叹可笑的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然觉得,在曹希宁身边会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直到今天,现实给我了极其惨痛的一刀。
原来,自始至终,这只是一个谋划已久的阴谋,而我,就是那只“猎物”,傻子一样自己送上了门。
我咬紧牙关,用尽全力推开曹希宁,从胸腔深处吼出一个决绝的字眼,“滚!”
曹希宁眉头微皱,“杨晨,你冷静一些!”
冷静?
这种情况下,我还要怎么冷静?!我没冲上去将他抽筋扒皮,就已经够冷静了!
我跌跌撞撞地往后倒退了好几步,双手扶住身后的岩壁,稳住身体重心,忽然特别想笑,扯了扯嘴角,硬是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曹希宁,普天之下,还有没有点儿天理王道了,你特么把我卖了,我还要开开心心地替你数钱吗?当年日本鬼子进村烧杀抢掠,都不待这样的吧?”
郭颉脸上表情很迷茫,在一边急得直抓耳挠腮,“什么情况啊?我怎么越看越懵呢?这到底演的哪出儿啊?”
曹希宁漆黑深邃的眼涡里倏尔笼罩上一层阴翳,宛若暴风雨来临的前兆,阴郁晦暗,复杂难辨。
他静静地看了我半晌,抿了抿唇,语气低沉沙哑地开口说道:“我很抱歉,我利用了你……因为只有你的血,才能彻底杀死他,但是我没有想到,他会和你结下阴缘!”
彻底杀死“他”?我一愣,满目错愕。
闻言,那个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忽然垂眉轻笑了一声,“杀了我?曹希宁你别忘了,一旦我死了,你也活不了多久。”
曹希宁轻哼一声,面色从容地勾了勾唇,“这样不人不妖的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吗,孟泽一?”
话音未落尽,两人皆已面色骤寒。
紧接着,耳畔疾风扫过,曹希宁光影一般从我眼前闪过,我只觉手心蓦地一痛,低头去看,才发现右手掌心竟然裂开了一道很长很深的血口子,横亘整个掌心,血珠如断了线般,细细密密地从伤口里渗出来。
曹希宁的动作很快,孟泽一与之不相上下,甚至比曹希宁还要更快一些,而且两人招式极其相似,但奇怪的是,曹希宁每一刀砍在孟泽一身上,都是真真切切地见了血,而孟泽一却根本伤不了曹希宁分毫,因为曹希宁的自愈重生体质实在太变态,即便孟泽一在曹希宁身上留了深可见骨伤痕,转眼之间,就能恢复如初。
那场缠斗不知过了多久,洞里的血气逐渐浓郁,孟泽一也逐渐落于下风,沉默了许久的二哥忽然眯了眯眼睛,说道:“是血!”
六叔点头,摸着下巴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没错了,应该是血的缘故,”顿了顿,六叔把手里的矿灯叼到嘴里,照着手上的动作,半跪在地上,从脚边的包里翻出一把匕首,“既然如此,我去助宁少一臂之力!小七,借血一用!”
我还没反应过来,六叔抓过我的手就往匕首上抹了一把。
我,“……”靠!
※※※
孟泽一本就处于颓势,再来六叔这么一个干架不要命的,根本吃不消。他恨恨地咬了咬牙,虚晃一招,借势快速往后退开数米远,似是极其不舍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纵身一跃,隐入了重重料峭不平的岩壁之中。
六叔还想去追,“小兔崽子,有种别跑!”
曹希宁忙伸手按住六叔的肩膀,摇了摇头,“不要追,你不是他的对手!”
六叔忍不住问道:“宁少,那鬼玩意儿到底什么来头?”
矿灯光幽幽,岩洞里明暗不定的光影交错,在曹希宁高挺的鼻翼一侧打下一层淡淡的阴影。沉默良久,曹希宁忽然抬头看了我一眼,眉心微蹙,“你手上的伤要处理。”
“没关系,小伤而已。”我无所谓地甩了甩手,转身坐到身后那块光滑平坦的石头上。
曹希宁眉头皱得越发紧了几分,接过郭颉递过来的小型医药箱,单膝半跪在我身前,低头,眼睫微垂,非常强硬地拉过我流血的右手。
他小心翼翼的处理着我掌心的伤口时,表情不自然地说了一句,“抱歉!”
抱歉?
我笑了笑,语气异常平静,“有什么可抱歉的?”
曹希宁的手形很漂亮,五指修长,骨节分明,用沾了酒精的棉签擦拭我手掌心的伤口时,动作非常熟练利落,一如前几日,每次我受了伤,他都会这样处理我的伤口,认真而全神贯注,仿若,我便是他的全世界,好像,刚才那一切根本不曾发生过一样。
我鼻子一酸,忙仰头去看天花板,眼眶里的眼泪才不至于滚落下来。
深吸一口凉气后,我问他,“你来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刚才那个……”迟疑半晌,我还是不确定那究竟能不能称之为“人”,“他叫孟泽一?”
曹希宁手上动作一顿,抬头,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却并不打算回答我的话。
我扯了扯嘴角,语气里带了几分嘲讽,又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块传说中的能令人起死回生的桃花玉佩就在孟泽一手里吧。”
“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孟泽一之间究竟有什么牵扯,但孟泽一说过,你杀了他,你也会死,可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孟泽一应该算漏了一件事情,就是桃花玉佩……杀了他,你并不会死,因为孟泽一死后,你就能拿到桃花玉佩,起死回生。”
地宫里非常安静,除了我略带嘲讽的冷笑声,几乎听不见任何其他的动静。
曹希宁定定地看着我,漆黑黯沉的看不见一丝光亮的眼睛里,忽然多了几分我看不懂的东西,意味莫测,“桃花玉佩只能使用一次。”
我笑,“怎么?一次嫌少,还想学九尾狐有九条命?曹希宁,做人不能太贪心的!”
曹希宁皱眉,不再搭理我,转身朝地宫深处走去。
“小七,你和宁少之间肯定有什么误会,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六叔摸着鼻子,表情非常不自然地看了我一眼,讪讪一笑,扭头看向郭颉时,顿时唬下了脸,低喝一声,“小兔崽子还傻愣在那里做什么,打算在这儿冬眠了是吧?”
郭颉明显不在状态,被六叔一喊,猛地打了一个哆嗦,眼神迷茫地看了看六叔后,又将视线转向我,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等其他人都往地宫深处走去,二哥微微俯身,压低声对我说道:“小七,六叔说得对,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比较好……这鬼地方实在太邪门,多待一会儿就多一分危险,以我们现在的状态,根本应付不了突发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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