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极其恼怒曹希宁的“所作所为”,恨不得直接冲上去和他干一架,但脑子还是清醒的,不至于到那种要和他同归于尽的地步,更何况,打从在塔克拉玛干沙漠里,我们和三哥他们走散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有关三哥下落的消息。
如今,找到三哥才是当务之急。尤其是,从现在的局面来看,找三哥这件事情,我只能将希望放在曹希宁身上。
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聪明的人要达成某种目的,从来都是不逞凶斗狠。
找到三哥,离开这里,回到江城之后,我自然有无数种办法“报答”曹希宁,可理智归理智,感性归感性,虽然我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但是别人把我“卖”了,还要我高高兴兴地替别人数钱,这种事情,我真的做不来。
于是,我故意拉开了和曹希宁他们的距离,和二哥走在队伍最后,没过一会儿,郭颉也放慢了脚步,渐渐,就跟我和二哥走到了一起,我白了他一眼,正要往旁边闪,郭颉忽然很轻地握了握我的手,欲言又止,“杨小七……”
“有多远滚多远!”我的语气非常恶劣,一挥手臂,将他的手重重打开。
如果是在平时,这小子肯定一挑眉角,阴阳怪气地冲我嚷嚷一句,“我靠,吓死小爷我了,杨小七你丫是吃火药长大的吧!”,但是这一次,他却反常地憋红了脸,扭扭捏捏了半晌,才小声说道:“杨小七,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我从来没想过要骗你,我也不是为了那什么能让人起死回生的桃花玉佩才来这里的,我只是觉得好玩才来的。”
“能认识你,我很开心……说实话,我这辈子活得挺没劲的,最开心的事情,一是在古墓里淘到了绝顶名器,二就是认识了你,虽然这一路上,我一直和你斗嘴、惹你生气,但我真的没想过要害你。”
“杨小七,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宁肯自己死,都不会害你的。”
周围环境很黑,郭颉又一直低着头,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是那掏心掏肺的语气却不像是假的。
我眉心微动,“所以呢?”
“所以?”郭颉一愣,大概没料到我会是这种反应,表情茫然地看着我,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我缓缓叹了口气,再度开口时,语气随之缓和了许多,“抱歉郭颉,或许你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设计我,但是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果能活着离开这里,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从此以后,互不干涉。”我转身,正准备继续往前走,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另外,我们之间,永远都成不了朋友。”
眼角余光扫过,郭颉满脸的希冀期盼已经变成了浓浓的失落。
※※※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隐约出现一丝微弱的亮光,耳边隐隐传来流水的声音,不是地下暗河流淌发出的涓涓细流声,而是巨大的水流从高处冲击下来的轰鸣声,拍打在地面上,有一股震耳欲聋的气势。
再往前走几步,流水的声音越发气势磅礴起来,六叔整个人精神为之一阵,很是兴奋地搓着手道:“宁少,我们应该找到了出口了。”
曹希宁没有说话,好看的眉眼始终微微皱着。
六叔却丝毫不在意曹希宁的态度,整了整肩上的背包,加快步子,健步如飞。我们继续往前走了大约两三里,眼前赫然出现一幕极为壮观的瀑布倒挂的景象。
就像唐代诗人李白在《望庐山瀑布》里描写的那样,“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水声轰鸣,震耳欲聋,气势磅礴,令天地为之失色,但是那水色却十分清澈,能透过水帘,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对面的树木茂盛葱郁,长势极好,但是很快,六叔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这瀑布的下面,是万丈悬崖。
“我靠,怎么又是一条死路!”郭颉郁闷地挠了挠头皮,整个人有些丧气,“瞧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躲得过初一到不过十五,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这折腾过来折腾过去的,白白忙活一场,到最后还是死路一条!”
六叔的脸色也很难看,却违心地说了一句,“你特娘的别整天说些丧气话,总会有办法的,天无绝人之路!”
我不禁莞尔……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办法?摆在我们眼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跳下去,要么原路折返回去,可实际上我们已经别无选择,如果跳下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否则,只能在这里等死。
我和二哥对视一眼,二哥冲我微微一笑,笑得极其温柔,然后,二哥抬手拢了拢我耳边凌乱的碎发,“小七,会害怕吗?”
“不怕,只是有些遗憾!”我摇了摇头,吸着鼻子嘟囔道:“还没有找到三哥,还没来得及跟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叔叔姑姑和大哥他们说一声再见,就天人永隔了,有些不甘心!”说着,我扭头看了眼曹希宁,心说,他来这里的目的不是为了桃花玉佩吗?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桃花玉佩应该就在那个叫“孟泽一”的不人不鬼的东西身上,所以,在没有拿到桃花玉佩之前,曹希宁肯定不会把自己的性命托付在一场生死未知的“赌//博”中,况且,凭着曹希宁的能力和那极其变态的自愈重生、百毒不侵的体质,他完全可以原路折返,找到离开这里的出口,退一万步来说,哪怕是在这里待一辈子,他依然能够活得潇洒自在。
我眯了眯眼睛,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却听郭颉低声对六叔说道:“听那个叫‘孟泽一’的不知道是人还是鬼的东西说,他一直在等杨小七,也不知道……”
等等,孟泽一?我脑中一个激灵,瞬间想明白了很多事情,豁然开朗。
很显然,孟泽一对这里的环境极为熟悉,偏偏他行踪不定,性格又极为古怪,而且极有可能,孟泽一也拥有自愈重生、百毒不侵的体质,甚是比曹希宁还要强悍,另外,他们的招式非常相似,可是孟泽一的身手速度却明显在曹希宁之上。
之前那场缠斗,如果不是因为曹希宁的刀刃上沾了我的血,恐怕他并不能从孟泽一那里占到任何便宜,换言之,是我的血抑制了孟泽一的自愈重生。
很多时候,人的思路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就会接二连三的串联起很多事情,虽然孟泽一给我的感觉很阴森诡异,宛若弱小的动物遇到了自己的天敌,让我不寒而栗,但是他看着我的眼神却是温柔至极的,深情而且专注。他说我七岁那年下墓的时候和爷爷走散,在墓里遇到千年血尸被咬伤,尸毒发作的时候,是他救了我,我已经记不清楚七岁那年在古墓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是直觉告诉我,孟泽一说的都是真的。
曹希宁也说过,我百毒不侵的体质,是从胸口出现血桃花印记开始的,而这朵血桃花印记,是“他”留下的印记,血桃花出现的时间,也恰好是在我七岁那年从古墓回来之后的那个晚上。
想到这里,我脑子里飞快闪过另一个念头,或者,除了用我的血抑制孟泽一的能力之外,曹希宁还想把我当做“诱饵”,引孟泽一主动上钩?!
“小傻丫头,怎么这么没心没肺的,这种时候还能分心!”二哥低沉的笑声拉回了我的注意力。他唇边笑意不减分毫,明亮清澈的眼底却终是染了几分疼惜和不舍,他手贴在我脑后,微微用力,将我揽进他怀里,在我耳边察不可微地轻轻叹息了一声,“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突如其来的变故,怎么可能每件事情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也终究不会等你做好万全的准备才发生,事到如今,除了坦然接受,我们已经别无选择!”
“小七,别害怕,好好活着,活着离开这里!”话音落尽,二哥伸手将我往外一推,自己却倒退几步,脸上带着温柔明媚的笑容,消失在了万丈悬崖倒挂的水帘里。
事情发生的那么快,似乎只在眨眼间。
“二哥——!”我面色骤变,睚眦欲裂,脑子里“嗡”的炸开一道惊雷,炸得整个人头晕目眩,眼冒金星,当即两腿一软,“咕咚”一声瘫倒在了地上。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二哥他竟然用实际行动向我印证了他刚才说的那句话,“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突如其来的变故,怎么可能每件事情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也终究不会等你做好万全的准备才发生,事到如今,除了坦然接受,我们已经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
无选择。
选择。
择。
耳边瀑布飞流直下从高处冲击下来,拍打在地面上发出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冲击的耳膜鼓鼓作疼,眼睛一眨,眼泪无声滑落,我忽然就懂得了二哥的意思。
“小七,别害怕,好好活着,活着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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