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对视了一会儿，白灵突然想到了什么，她靠在我的耳边低低说了一句：“千万不要相信马殷……”
我哦了一声，她笑了一下，而后她一把推开了我。
身子朝后倒去，我看见她朝地藏王扑了过去，一阵风吹过来，她的长发高高扬起，血红色的眼珠里透着阴冷地神色。
男孩儿的身上金光万丈，他脸上的皮肤一点点剥落，落在泥地上，瞬间变成了灰烬。
渐渐地，终于那一层充气的皮肤完全消失了，同时，他的身体一点点变大，不多时，刚才那个瘦小的男孩儿已经完全变了样子，身形足足有五米高，身披袈裟，低眉看着冥河边上的生灵，身后是一片金光。
“干爹……”我轻轻叫了一声。
四周有梵音响起，虽然我一个字都听不清，却感觉无比亲切，这声音让人心头安定，我想也一定能让过路的生魂心情平静，不那么悲苦。
我的声音很小，他应该听不到我的声音。
风越来越大，白灵的身体几乎要被吹倒，她呲牙咧嘴地朝他看过去，眼光狰狞。
地藏王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口中念念有词，白灵朝他扑过去的时候，他手只一抬，白灵就倒在了地上。
白灵站起来，再次朝他扑过去，那前方似乎有一道屏障，怎么也无法越过，一次次尝试，还是无法逾越，白灵倒在地上，无比绝望。
马殷过去扶起她：“没用的，白灵，你不是他的对手，你走吧，我送你离开……”
“我不走！”女人牙咬切齿。
而后，白灵恨恨地站了起来，她站在夜魅刚刚消失的地方，痴痴问道：“夜魅去了哪里？”
“他用玄武神兵自绝，三界之类，再也没有他了……”
“我不相信！”
白灵嘴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她抬头看着混沌的天空，那冥河水静静地，就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时，我看见冥河上，若影若现地出现了一座桥，水面还是那么平静，像是镜子一样，那桥越来越清晰地矗立在河中央，我看见它的中间呈拱形，像是古时候的建筑。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桥上传来，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尘归尘，土归土；该走的，不必留……
“该走的，不必留……”我跟着念了一句，心里突然一颤，一种失去了很多年的感觉，似乎瞬间回来了。
当那座桥完全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马殷走上前去，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岸边出现了一块石头，石头很大很光滑，上面密密麻麻地刻满了文字。
他伸出手轻轻扶着那上面的字迹，嘴角微微动着，似乎在读。
这时，我看见他脸色变了一下：“想不到，我们做鬼差的，在这上面，也有记载……”
他转头看着那五米高的地藏王：“菩萨，这上千年来，我们渡尽无数幽魂，到底又是谁来渡我们？”
菩萨看着马殷，声如洪钟：“有缘人。”
“谁是有缘人？”马殷抬高了声音。
“缘来天注定，缘去人自夺。”
“……”
马殷转头，我看见那石头上闪了一下，似乎上面有没东西消失了，马殷的眼睛也渐渐暗了下来。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夜魅回不来了？”马殷问菩萨。
“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
听到这些话，叹了一口气，马殷摇摇头：“白灵，我已经尽力了，你放弃吧……”
白灵低着头不说话，这时，那桥上的女人轻轻叫了一声：“白灵，时间到了，一切已经尘埃落地，到我这里来吧……”
我朝那桥上看过去，不知何时，那桥上亮起了一盏灯，灯下一个白发婆婆，正手持汤勺站在一个炉子面前，伸手轻轻翻搅着锅里的汤汁。
那锅汤冒着热气，白烟吹到婆婆的脸上，将她额前的头发轻轻撩起，她眉目淡淡的，样子看起来非常慈祥。
锅里的汤汁散发着一种氤氲，我深吸了一口，这味道很熟悉。
就在这时，婆婆抬眼看了我一眼，她冲我一笑，那笑容很暖。
白灵站在大石头边上，她看着那上面的字迹：“夜魅呢？夜魅的名字呢？为什么会消失，我的名字都在，他怎么就消失了？”
“没有夜魅了，三生石上，自然也就看不到他了。”马殷说道。
“那把我的名字消了吧？我不想自己孤单地留在上面……”
白灵说这话的时候，非常绝望，马殷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我朝那石头走去，学着他们的样子在那石头上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我抬头看向马殷：“为什么没有我的名字？”
马殷看着我却不回答。
白灵嘿嘿笑了几声，幽幽地说着：“那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是高逸，高逸在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所以，这上面，自然没有他的名字……”
“那我是谁！？”
我再次问了这个问题，因为我非常迷茫，活在这个世界上跟，我连自己是谁都弄不清竹，因此，不求出一个答案，我是不会甘心的。
“现在告诉你，还不是时候。”马殷只是说了这一句，便对白灵道：
“上路吧，婆婆已经来接你了，她熬的汤水，能让你忘记一切痛苦。”
“忘记？我不要忘记夜魅！他已经不再了，若是我再不记得他，他就真的消失了，一点儿痕迹也留不下来！”
白灵呼喊着，她想要朝另一边走去，马殷却架着她往桥上走去。
“马殷，你要干什么？”白灵大叫着。
“我在帮你。”
“我不要你帮，我要离开这里！”白灵开始挣扎，马殷的力气很大，她很快就上了拱桥。
婆婆眉眼依旧带着笑，她舀好了一碗汤水递给白灵：“孩子，别痴迷了，喝下这汤水，前尘往事，烟消云散了，来世，再重新开始吧……”
那汤水冒着热气，微微带着氤氲，白灵却瞪大了眼睛，如临大敌。
“我不要喝，不要！”
“你必须喝！”马殷的声音很坚定。
“你们害死了我丈夫，我要把他找回来，只要我去求月姬，她一定有办法，我回去给她收集灵魂，她需要那些东西，只要我给了她，她能满足我一切的愿望！到时候，夜魅就能回来了！”
白灵一边说一边挣扎，马殷的神色却越发凝重。
“你弄错了，夜魅是被你害死的，不是我们！”
“你放屁！”白灵骂了脏话：“如果不是你告密，夜魅怎么在忘川中承受千年之苦，还有……”
她指着岸边的地藏王菩萨，眼珠通红，满脸血泪：“如果不是他让冥蛇吃了我，夜魅怎么还会舍命跟我交换，这一切都怪你们！”
“你总是将这一切怪罪在他人身上，你只是在寻找心安罢了。”
“我要求什么心安？这一切本来就是你们的错！”白灵如同鬼魅。
我又听见马殷叹了一口气，这时一旁的婆婆说话：“白灵，当年夜魅要轮回转世，本来已经是阴司给了他最大的恩赐了，可你却一路杀到了忘川，要解救他。当时冥神大怒，要捉拿你入十八层地狱，永坠阴曹，夜魅站在这奈何桥上，向冥神求情，愿受前年蛇虫撕咬，替你赎罪……”
婆婆说得很慢，白灵身子朝后退了一步，她碰到的身后的栏杆。
“就是在那个地方，夜魅跳下去的，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让冥神再给你一次机会，他原因受尽苦难，换你平安无事。”
“……这不可能。”白灵低低地说着。
汤水冒着白烟，婆婆给炉火加了一把柴，汤水继续翻滚，很旺。
“原本一千年的时间就快到了，夜魅也将从冥河中释放，你们夫妻团聚，指日可待。可白灵你却在这一千年中，杀害了无数了孤魂，用做延长你生命的交换。
佛说，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你种下的那些因，如今又让夜魅替你还了了……”
听了婆婆的话，白灵整个人靠在桥栏上，她转头，看着那黑色的忘川：“夜魅……我不要你替我还，你回来吧。”
婆婆又端起了汤碗走向白灵：“白灵，你丈夫夜魅做的一起，都是为你了，喝下这碗汤，重新弄开始，或许才是解救你丈夫唯一的办法。”
白灵愣了一下，回头痴痴地看着婆婆，眼睛里血流如注：“真的，你没骗我……”
“我不会骗人的，喝下它，三生石上，就不再有白灵的名字，下辈子重新开始，夜魅会在那边等你……”
迟疑了一下，白灵接过那碗汤，她看着雪白的汤水，深吸了一口气：“真香。”
“喝了吧，趁热。”婆婆慈眉善目。
双手捧着汤碗，白灵却突然呵呵笑了一声，手里的汤碗被她一下子摔在地上，雪白的汤水溅了一地。
婆婆脸色一变：“白灵，你要做什么？！”
“救夜魅，其实还有一个办法！”白灵面如鬼魅。
我心里一阵不安，大叫一声：“白灵，不要！”
正要冲上桥去拦住她，却看见白灵纵身一跃，就从桥上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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