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后，清晨。
宋北郡天宝城，刺史蔡远衡刚刚起床，洗漱完毕，正在用早膳，一个下人匆匆而入，凑到他身旁低声耳语。
蔡远衡立即面色微变道：“什么？离开宋北郡了？消息确切么？”
来人赶紧点头：“已确认无误。昨天早上便出发了，我们已派人跟在后面，随时报信过来。”
蔡远衡眉头紧锁，默然片刻道：“派人去打听打听，罗大人留在宣和的那几日，都做了些什么？”
那人应了一声，转身匆匆离去。
蔡远衡吃了几口东西，显然是没什么胃口了，便起身离开，前往书房。
在经过廊道时，他拉住了一个下人，吩咐了几句。
于是他进入书房后没多久，便有人走了进来。
蔡远衡也不抬头，只是沉声道：“去给我找一下那个杜骄，看看他是否还在天宝，如果不在，立刻想办法把他给我找到！”
那人应了一声，正准备躬身退出，又被蔡远衡叫住。
“今天，”他低低地说道，“今天我就要答案，不管多晚，你一得到消息，就赶过来。”
蔡远衡站到窗前，看着那人背影在廊道尽头消失，面色竟阴沉得可怕。
然而这整整一天，他都没再得到杜骄的消息，无论是生是死。
直到深夜，蔡远衡也仍是未睡，依旧等在书房。
直至三更时分，外面人影闪动，蔡远衡蓦地起身，看向窗外，果然见那名家仆小跑近来。
家仆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疲惫之色根本难以遮掩，蔡远衡自案后快步走出，到门口扶了他一把，免得他因为已无力跨过门槛而被绊倒。
不等对方气喘匀了，蔡远衡已经迫不及待地问道：“怎样了？”
家仆脸色惨白，喘着粗气回答：“大……大人，那个杜骄……被人抓走了。”
“什么？！”蔡远衡面色铁青，一把抓住那人的手，咬牙道：“被谁抓走的，查出来了吗？”
家仆点点头：“听说是有人专门雇的一帮叫花子，我特地派人去了丐帮询问，他们说，是一群外乡人，南方口音！”
蔡远衡面色骤变：“南方口音？”
见家仆点头，他面露焦躁之色，迟疑片刻后，你去把长生找来，便去歇息吧。
家仆乖乖应了，便转身离去。
蔡远衡其实已经很着急了，但这个家仆显然力气已经用尽了，恐怕是没法再帮忙跑一趟，于是只能再找一个年轻些的。
等了约莫半只香的工夫，一个年轻小伙儿快步进入，上前拜倒：“老爷，您唤我何事。”
蔡远衡晃着手指，沉吟着吩咐道：“你……立刻前往司马府，喊杨司马过来。”
小伙儿有些纳闷，但也不敢多问，赶紧应允退下。
蔡远衡继续等待，神色却是愈发凝重。
他转身走到书案后的一座屏风后面，翻出一个盒子，把里面的账簿拿出来，翻看了一会儿，又将其举到头顶，左右来回打量半晌，这才放了回去。
蔡远衡重新将盒子藏好，坐回椅子，开始沉思。
他们抓住了杜骄，然后就想回去？
为什么，是想立即将此事报告皇上吗？
摇摇头，他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
如果要报告皇上，那么罗延必然要拿到账簿！
否则一切都是虚的，皇上只会认为他们办事不力。
可是……账簿分明在我这里啊。
蔡远衡转头望了一眼那盒子，咬了咬牙。
似乎只有一种可能。
杜骄也交了一本账簿给对方。。
那小子……哪里来的两本账簿？
毫无疑问，这其中肯定有一本账簿是假的。
但是蔡远衡觉得自己手里这本怎么看都不太像是伪造的。
可问题在于，没法确定啊。
他也实在没法保证，那本就一定不是真的。
如此一来，万一自己交出去的东西有问题，不管最后交到了谁手里，只怕自己都难讨得了好去。
尽管蔡远衡很怀疑钦差队伍在故弄玄虚，但他实在是不敢赌。
要知道，宋北郡中也有县丞被刺案待查，可那罗延，竟然连看都不看一眼，扭头就走。
若非有了重大收获，如何可能？
他重又起身，在书房中来回踱步，迟迟难以确定。
终于，宋北郡司马杨辉来了。
这人是蔡远衡的心腹。
可以说，他的每件事杨辉几乎都有参与。
无论是与大梁还是元洲那边的人联系，抑或白莲教暗子，杨辉都多少知道些许。
更重要的是，他可以帮自己从州部大营调一支部队过去。
蔡远衡擦了下额上沁出的汗水。
他很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朝中传来的消息是，就连太子殿下都在那支钦差队伍中。
但说真的，不管哪一本是真哪一本是假，留给他弄清楚的时间，实在是不多了。
钦差队伍已经离开宋北郡，只要翻过小轩岭，便能进入宋南郡，到了那里，他的手便伸不过去了。
而且据他所知，这支队伍留了一半人马在宋南郡，所以一旦被他越过小轩岭，那一切都太晚了。
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他沉声向杨辉道，“取我令牌，寻一匹快马，立即前往郡南营，挑几个可靠的人，扮成马匪，把钦差队伍截下来。”
“立即出发，此事十万火急啊，再晚就追不上了！”
杨辉抱拳应道：“刺史大人放心，卑职必定完成任务！”
蔡远衡点点头，又补充道：“完事之后，去宣和县，我会到那里去等你。”
杨辉点点头，真要走，却又想起了什么，迟疑地问道：“大人，既然……您现在也吃不准，他们到底是什么情况，那万一罗延那里，并没有那本账簿呢？”
蔡远衡不假思索地道：“那就找到杜骄！”
“杜骄和账簿，他们至少有其中一样，”蔡远衡解释道，“若有账簿最好，但若实在找不到，却看到杜骄在那里，那便把杜骄带回来。”
“问清楚杜骄，到底是什么情况，最重要的事，我这本账簿有没有问题！”
“若是杜骄不在，那便是死了，账簿就必须找到！因为他们不可能一无所获地回江都去，听懂没有？”
杨辉点头：“明白了，刺史大人，您救等我的好消息吧。”
说完话，他躬身退出，疾步出门，跨上一匹军马，径直向郡南营风驰电掣地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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