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大师说过一句话:“信任越大,责任越大”
李铁锤虽然没有参与那场唇枪舌战的会议,但是也从其他人那里得知了梁主任和章副主任所承受的压力。
更重要的是,这次的合营关系到供销总社以后的未来。
如果合营成功,那么供销总社以后更改经营策略的时候,就会少很多阻力。
如果合营失败......
“不可能失败!”
办公室内,李铁锤将供销总社拿过来的名单递交给张乔。
“张经理,给你一周时间,你必须在京城、津城、石家市等十个城市,开建三十家铁锤公私合营水电料商店。”
“一个月内,这三十家商店必须实现盈利。”
“你有信心吗?”
一周建成三十家商店,并且保证在一个月内盈利,这是一项艰难的任务。
但是张乔却毫不犹豫的挺起了胸膛,重重点头:“铁锤,请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在这一刻,张乔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女同志。
什么叫做妇女能顶半边天,这就是了!
当然了,李铁锤并不是罔顾现实。
各地供销社有一项最重要的资产,那就是在闹市区拥有大量的门脸。
而铁锤水电料商店已经跟国内几十家水电料工厂建立了合作关系。
现在有了供销总社背书,这些水电料工厂的账期至少能有半年之久。
张乔所要做的就是拿着供销总社的尚方宝剑,前往这些城市,招聘一些职工,组织他们进行培训。
然后就可以开张了。
事情跟李铁锤预料的一样,张乔的进展极为顺利,京城的三家分店,津城的五家分店很快就开张了。
李铁锤也松口气,联络了水电料工厂,利用供销总社的物资运输渠道,将水电料送到各个分店。
“张科长,这批电线是送到津城的,麻烦您了。”京城火车站货运周转厂内,李铁锤顺手从兜里摸出一包大中华塞到了张科长的衣兜里。
张科长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在反应过来后,连连拒绝。
“咱们以后还要常打交道,你们也辛苦了。”
听到这话,张科长这才四下看看,等烟进到了衣兜里,笑了笑:“您放心吧,这批货保证给你们安安全全的送过去。”
说完。
张科长扭头看向正在负责搬运的工人队长。
“老陈啊,把这些电线全都装进箱子里面去,外面挂上锁。”
陈队长诧异的看了一眼张科长,再看看李铁锤,这才转过身安排搬运工们干活儿。
此时他的心中泛起了嘀咕:这张科长负责货运,平日里就连主任的面子都不给,今天怎么会卖这年轻人一个面子。
阎王易见,小鬼难缠,这个道理即使是放在这个年代,也不过时。
李铁锤虽然不清楚这批电线是不是真的会遇到什么麻烦,但是明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火车吃火车的道理。
如果没有人照应着,这批电线到了津城那边,可能要被抽掉不少。
最关键的是,电线还没有外包装,即使收货的同志发现有人动了手脚,面对强硬的铁老大,也只能吞掉牙齿往肚子里咽。
“铁锤同志,走走,现在也下班了,咱们去旁边的小酒馆里好好搓一顿。”张科长安排好工作,拉着李铁锤到了小酒馆里面。
他身为负责物资调度的专员,压根看不上这一包大中华。
但是,这是一个态度问题。
这个来自供销社的小领导是个会做人的。
像这种人,成为朋友的话,将来也能多条路子。
在张科长的盛情下,李铁锤也端起了酒杯,几杯酒下肚,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加亲近了。
.....
离开小酒馆已经是十点多的时间了,李铁锤见时间太晚了,便骑着自行车回到了办公室内,准备凑合一个晚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
抓起电话,听筒对面传来了张乔急促的声音:“铁锤,不好了,咱们在石家市的店面要被人烧掉了。”
闻言,李铁锤的酒劲儿顿时消失了:“张乔,你别着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慢慢说。”
张乔得到安抚,情绪也舒缓下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这是铁锤私营水电料商店在石家市开的第三家分店,位于郊区的黄棚公社附近。
张乔拿着供销总社的批文,找到了当地的黄棚供销社的周主任,周主任虽然有些为难,但是还是让供销社的职工,把不远处的两间门脸给腾空了。
因为时间紧急,张乔立刻带着职工们布置店面。
就在那个时候,几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晃着进到了商店内。
“他们说自己是附近公社的社员,这商店的店面是供销社当年从他们公社手里拿走的,他们现在要把店面要回去。”
“要回去?”李铁锤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要求。
“如果不给他们的话,也可以。不过他们要到商店里当售货员。”
听到这个,李铁锤逐渐明白过来了。
张乔在电话里接着说道:“咱们商店的店员都是返城青年,一来是有知识有文化,二来是他们在乡下锻炼过,能力比较强。所以我直接拒绝了他们要求。那帮小青年在离开的时候,撂下狠话,表示如果我不识好歹的话,小心商店开不起来。
我本来也没在意,就在刚才,我突然接到商店职工的通知,店面的大门上被人写了大字,还泼了柴油。”
李铁锤本来想问张乔是不是报官了,但是仔细一想,就知道自己犯了幼稚的毛病。
这年月的治安远不如后世,在大山里失踪个把人是常有的事儿,卡车司机出门要带手枪。
特别是在城市的郊区,局面更加混乱。
倒不是官府不干事儿,而是实在是管不过来。
“这事儿我知道了,张乔,你带着职工先找一家国营的旅馆住下来,明天我会赶到石家市。”
“知道了。”
挂掉电话后,张乔的心情才算是平稳下来。
....
办公室内,李铁锤点了根烟,抽了几口。
他之前已经预料到了,水电料商店在某些人的眼中,是个香饽饽。
但是没有想到,这才开了十几家分店,就遇到了麻烦。
如果要解决这个麻烦,李铁锤有一百种办法。
但是,随着水电料商店的扩张,类似的事情还是会接二连三的发生。
所以,还是要寻找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思忖片刻,李铁锤拿起电话,摇动一番,对着电话说道:“麻烦你帮我接通京城驻军队伍营地。”
****
此时的石家市郊区的一间破旧的棚屋内。
昏黄煤油灯火苗摇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酒香味。
七八个小青年围成一圈,中间摆了两只烧鸡,八个个炖猪蹄,两大盘子花生米。
其中为首的一位端起酒杯说道:“各位兄弟,只要吓唬住了那小娘们,兄弟们就能当上正式职工,从今以后吃香的喝辣的了。”
一个年轻的小青年,双手捧杯,小声说道:“天哥,我听我二叔讲,这这些人的来头可不小,好像是京城供销总社的人。咱们这样做,不会引来麻烦吧?”
说这话的时候,这位名叫陈震的小青年心情充满了忐忑。
因为这位天哥可不是个一般人物,而是石家市有名的坐地虎。
天哥的原名没有人知道,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叫做“天大地大,在咱这石家市,天哥最大”,所以被人称为天哥。
天哥不是社员,而是石家市内有名的泼皮,年幼受宠,年纪轻轻就在街头混。
父母去世后,天哥将老房子卖了,狠狠的过了几个月的好日子。
兜里的钱花光了,那帮酒肉朋友一哄而散,所有人都在看天哥的笑话。
那是一个大冬天,消失已久的天哥突然出现在了街头上,他赤裸上身,只穿了个裤衩子,光着脚丫子行走在寒风中。
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天哥手里攥了一把杀猪刀。
天哥找到的第一个人是石家市西北煤场的二棍子。
二棍子的棍子还没抄起来,就被攮了一刀。
这一刀虽然没有要了他的小命,却吓得他抛下煤场的生意,连夜带着老婆孩子跑了。
天哥找到的第二个人是东边鸽市上的大奎。
大奎早知道天哥要来,每次出门换票券,总会带三个兄弟。
但是很显然,他这三个兄弟还是没有扛得住一把杀猪刀。
事情发生在一个小胡同里,没有目击者,大奎在事后表示他跟天哥成了至交好友。
不过所有人都从他被切掉的一根手指点上知道了这场冲突的结果。
连续收拾了两个石家市的大棍子,天哥的名声鹊起,引得无数小青年向往。
就在所有人以为天哥将会横扫石家市的时候,他却做了一个出人预料的决定。
天哥带着几个小兄弟,来到了石家市郊区的黄棚公社,开起了一家黑废品店。
所有人都知道废品店这生意不但不挣钱,还特别的埋汰,不明白天哥为何会急流勇退。
等后来他们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七八年前石家市来了一次大规模的清理活动,街头上几个有名的混子全吃了花生米,天哥却逃过了一劫。
街头上的混子就像是韭菜一样,割完了一茬,新的一茬又长了起来。
这些新混子到街头混的第一天,都得来到黑废品店拜会天哥。
面对这样的人物,陈震这位初出茅庐的小混子,岂能不害怕。
出乎陈震意料的是,天哥的脸色最开始的时候确实变得铁青起来,不过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拍拍陈震的肩膀:“陈老弟,我这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咱们兄弟们啊。”
此话一出,几个小混子都抬起了头。
天哥倒了杯酒,端在手里,接着说道:“咱们在街头混了那么多年,外人看起来很风光,心中的苦处只有咱们自己知道。”
这话引来了那帮小混子们的赞同。
“是啊,咱们这里的,有一个算一个,除了天哥外,谁没有在里面蹲过。”
“这两年的日子还算好过点,谁知道以后是个啥情形。”
天哥继续说道:“所以,我是想给兄弟们谋个铁饭碗啊。
我已经打听过了,这铁锤公私合营水电料商店,虽然挂着供销总社的名号,但是当家做主的却是一个女人。
女人嘛,最开始的时候,想不通,但是只要把她捅了,她也就想通了。”
“对对对,天哥,那小娘们长得可真够俊的,我看啊,您就缺个夫人。”
“是啊,能跟着天哥,是这女人的福分。”
哄笑声中,天哥举起酒杯:“兄弟们,干杯。”
“干杯!”
小混混们纷纷举起酒杯。
翌日。
天哥刚才睡梦中醒来,就得到了小混混们的汇报。
“老大,那家水电料商店关门了,刚才我瞄了一眼,里面没有人。”小混混的脸色有些难看:“他们是不是撤退了?要是那样的话,咱们做了这么多功夫,可全都白费了。”
天哥摆摆手:“不可能,我得到了消息,这次他们的时间很紧,并且,商店的位置已经呈报到了供销总社里面,他们不可能会变卦。”
说完,天哥看着那帮小混混:“从现在开始,你们去盯着那间店面,要是他们再开始工作,你们就找几个青头小子去捣乱。”
所谓的青头小子就是那些刚开始混的小年轻。
这些人急着出头,胆子也大,另外,他们身上没有案底,就算是搞点小破坏,被抓进去,也管不了几天。
“是....”那帮小混子转身离开。
此时,站在院子里的陈震耳朵抖动两下。
他感觉这事儿有点不对头了。
在陈震看来,是他将铁锤公私合营水电料商店要开分店的消息告诉了天哥,才有了后来的这些事情。
但是。
刚才从天哥如此清楚分店的情况,还知道供销总社内部的事情,陈震觉得自己好像只不过是一块引路石而已。
天哥之所以如此上心,恐怕背后是另外有靠山。
“陈震啊,陈震....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陷入了这种麻烦中呢....”陈震正腹诽着。
一个顾客从外面走了进来。
“小陈,看我偷到了什么东西。”顾客进到废品店里,从兜里摸出一块梅花手表,在陈震的面前晃了晃。
陈震接过来,上下打量一番,有气无力的说道:“五六年的老表了,壳子掉漆,走时不准,表面也花了,最多给你十块钱。”
“诶,十块钱?这可是梅花表,新表得一百三十多呢。就算我卖到信托商店,也能换二十块钱。”那顾客生气了。
陈震将表递回去:“你现在就把表拿到信托商店。”
“.......”顾客尴尬的笑了:“小陈,都说你是天哥手下最厚道的三柜,我才专门找你的。”
陈震看了一眼顾客身上那件露着棉絮的破棉袄,叹口气:“最多十五块钱,不过你拿了钱,赶紧去给你老娘看病,别再赌了。”
“诶诶,谢谢了,小陈,叔谢谢你了。”顾客慌忙不迭的道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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