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
“这么说我们以后能把铁锤水电料商店开到全国了?”
李铁锤伸手想要摸烟，却发现刚才烟已经发完了。
张乔这回总算是有了眼力见，立刻从抽屉里摸出一包向阳花，从里面抽出一根，插进李铁锤的嘴巴里。
刺啦。
她划着火柴点上，等李铁锤抽了一口后，着急的问道：“咱们以后是不是能把铁锤水电料商店，开到全国了？”
李铁锤抖了抖烟灰，觑着张乔充满紧张的笑脸，笑了笑：“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芜湖！”张乔欢呼了一声。
事实上，张乔并不是不清楚这年月的相关政策。
她在决定在其他城市建立水电料商店分店的时候，也有沉重的心理压力。
但是，她还是冒险选择了一搏。
结果。
她输了。
如果没有李铁锤出面，那么她现在已经被关进笆篱子里了，这辈子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她也赢了。
现在只要能跟京城供销总社达成合作关系，那么以后铁锤水电料商店，就算是正规军了。
她也能够毫无顾忌的实现自己的抱负。
想到这里，张乔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有些紧张的问道：“铁锤，供销总社的领导们会同意合作吗？”
“他们肯定会答应。”李铁锤就是这么有信心。
“那就好...那就好....”张乔悬在半空中的石头落了地。
她的小腿已经蹲得酸麻了，扶住李铁锤的膝盖站起身，刚抬起头，就看到杜武站在办公室门口。
杜武的手里面拎着一网兜，网兜里面是铝饭盒。
杜武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张乔和李铁锤。
刚才李铁锤坐在椅子上，张乔亲昵的凑到他的腿边，还亲自给李铁锤点烟.......这画面就像是一把锤子，重重的敲击在杜武的心脏上。
杜武在跟李铁锤谈过后，决定最后放下一次面子，来跟张乔和好，却目睹到了这样的场景。
他的心犹如刀割一般。
“你们...你们....”杜武此时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李铁锤最开始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本来还打算跟杜武打招呼，见杜武这样子才感到不对劲。
他连忙站起身，走向杜武：“杜武，你误会了，我们刚才是在谈事情。”
“谈事情？李铁锤啊，亏得我把你当成朋友，你竟然把我当成三岁小孩子啊。”杜武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心中的愤怒：“其实我早该觉察到异常了，张乔以前确实在乎工作，但是并没有如此着魔。
但是自从跟你搞了这个水电料商店后，她整个人都变了，连跟我吃饭的空都没有。
最开始我还真以为她是全身心扑在了工作上，体谅她，但是.....我总算是明白了，原来张乔是喜欢上了你。”
说着话，杜武的嘴角勾起了一丝苦涩，叹口气：“铁锤，我祝福你们，不过以后咱们再也没办法当朋友了。”
“杜武，我再重复一遍，你误会了。”李铁锤还要解释，杜武转过身就跑了。
他冲出去想要拦住杜武。
张乔从后面拉住了李铁锤的胳膊：“铁锤，不用了。我跟杜武不是一路的人，就算是勉强在一起，也不可能有什么结果。还不如让他死了心。”
李铁锤满头是包，大姐啊，你倒是轻松了，我得背这个黑锅啊。
最终，李铁锤也没说出口。
相比较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至于杜武那边，等周有志进京后，让周有志去劝说吧。
.....
事情跟李铁锤预料的一样，铁锤水电料商店公私合营的事情，很快引起了供销总社领导的重视。
第二天，李铁锤得到通知，由他带着张乔去供销总社开会。
张乔得知消息后，显得有点惊讶：“铁锤，这事儿是你操办的，为什么让我也去开会？”
李铁锤道：“你忘记了，你现在才是铁锤水电料商店的负责人。”
这话意思很明显：李铁锤现在还算是供销总社的人，不适合出面。
张乔这次作为负责人前往供销总社，一方面是讨论公私合营的事情，另一方面是为铁锤水电料商店争取利益。
这也是供销总社领导的意思。
但是却不能明说。
毕竟在这个年月，还有很多人没有办法转换老观念，以为自己的椅子是黄金宝座，像这种私营商店，就得双手把利益奉上。
张乔能够干出一番大事业，也是个七窍玲珑之人，瞬间明白了这些道道。
她此时有些紧张了。
“这个会议的级别肯定很高，我得换一身得体的衣服。”
张乔平日里对穿着压根不讲究，只有两套衣服，一套是藏蓝色中山装，另外一套也是藏蓝色中山装。
身为一个技术员穿这种衣服，也算是合适。
但是，要是放在重大场合就有点怠慢了。
要知道，在后世，有个家伙穿了一件T恤出现在大豪斯里，有人指着他的鼻子骂：“你的西装呢！你不穿西装，就是对我们的不尊敬！”
李铁锤当然不会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这么着吧，会议是十点钟开始的，咱们还有时间前往京城百货。”
“你愿意陪我去逛街？”
看到张乔欢喜雀跃的样子，李铁锤感觉到自己好像上当了。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
别看张乔平日里不怎么逛街，但是一进入京城百货公司，就跟一般的姑娘没有什么区别。
“诶诶，铁锤，你看，这雪花膏是羊城那边过来的，你送我一盒吧。”
“铁锤，这围巾很不错，你试试。”
.....
整整逛了将近一个小时，要不是着急开会，张乔肯定得再转两圈。
回到商店里，张乔拿着衣服关上门进到了办公室内。
片刻之后，她换上新衣服，走了出来，怯生生的看看李铁锤：“你，看看怎么样？”
李铁锤抽着烟扭过头，瞬间有些呆愣住了。
张乔穿了一身灰色毛料中山装，虽不张扬，却别有一番风情。
裤脚轻轻卷起，露出了一双线条简洁的翻毛小皮鞋。
她的发型是那个时代少见的短发，别着一枚银色发卡，既显得干练又不乏女人的柔和。
“怎么样啊？”张乔在李铁锤的目光中小脸透红起来，忍不住跺了跺脚。
“咳咳，还行。”李铁锤甩掉烟头，推出自行车，骑上之后，扬长而去。
“走，开回去。”
“只是还行？亏得人家拾掇了那么久！”张乔有些生气，可是等看到李铁锤走远后，顿时着急了。
她想要蹬上自行车，小皮鞋的高跟差点崴了脚。
“等等我啊！”
她压根不顾及所谓姑娘形象，骑上自行车，将车轮子蹬成了风火轮。
****
京城供销总社的会议室内。
梁主任坐在位首，敲了敲桌子：“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们已经通知了铁锤水电料商店那边，现在咱们得立马拿出个章程来，大家伙议一议吧。”
下面的几个领导互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各自的心思。
很明显，梁主任和章副主任以及几个领导召开这次会议，并不是请他们来商议，而是直接通报了结果。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贸然做出头鸟，那么肯定得不偿失。
不过，这么大一件事就这么草率的决定了，这些领导感觉到自己好像是被忽视了。
更重要的是，铁锤水电料商店可是一块大肥肉。
年入万金。
独立运营。
将来很可能会成为供销总社内最重要的经济来源。
如果能借此机会，拿到手里面，那么以后的晋升就指日可待了。
一时间几个领导动了心思。
一个副主任举了举手：“梁主任，我们对于合营的事情没有什么意见，不过按照合营的规矩，咱们是不是该派出公方经理，然后还有，咱们应该派出会计员对账目进行审核，这样才能保证咱们供销总社的利益。”
另一个领导点附和：“是啊，就算是合营，也该咱们供销总社挑头，至于铁锤水电料商店那边，每年给他们一些固定分红就可以了。”
“这个分红的钱数不宜太多，要不然会引起其他同志的意见。”
“负责人好像只有一位吧，我看每年给她三千块钱。”
“每个月划三百多块钱，这已经是天价了。”
....
听着这些议论声，梁主任的脸色越来越黑了。
没有错，前些年的公私合营确实采用了分红的方式。
但是，这种方式也有很大的弊端，原经营者成为了私方经理，只能拿到固定的分红和工资，再加上对于商店没有掌控权，对商店内部的事情当起了甩手掌柜。
而公方经理因为不是专业经营人员，压根不懂得业务，所以商店是越办越差。
只是他作为供销总社的一把手，不太好直接发表意见。
“咳咳！”梁主任打断了那些人的议论声之后，等会议室内安静下来，抬头看了看章副主任：“老章，你怎么看？”
章副主任明白他的意思，扶了扶眼镜框，环视一圈：“同志们，如果照你们的搞法，那么合营的商店，岂不是还是一个新的供销社？咱们供销社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难道不明白吗？”
此话一出，立刻有人不满了。
“那咱们也不该走这条歪路！”
“歪路？”章副主任的脸色严肃起来，啪的一下拍了拍桌子：“公私合营的事儿是经过上级同意的，你的意思是上级走了歪路？”
一个大帽子扣上，那些人顿时不吭声了。
章副主任接着说道：“再说了，咱们走了那么多年的正路，结果呢，供销社的职工们连工资都拿不全，老婆孩子没饭吃！你们谁有别的办法可以提出来，你们谁要是能养活上百万的职工，我就把合营后的水电料商店交给他，由他管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缩了缩脖子。
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供销社的运营情况了。
“章副主任，我也赞成合营，赞成把经营权交给私方，但是咱们是不是得派个得力的公方经理，免得出什么岔子。”这时候，一个中年领导举了举手。
他停顿片刻，接着说道：“我提议....”
话音未落，就被章副主任打断了：“我跟梁主任已经商量了，这件事是铁锤同志牵的头，就由铁锤同志担任这个公方经理。”
“可是铁锤同志不是还得去清水镇供销社担任主任吗？”中年领导不依不饶。
章副主任摆手：“可以兼任嘛，这个公方经理跟以前的公方经理不同，只用负责大政方针，具体的经营权，已经移交给私方经理了。”
听到这话，在座的那些领导都明白过来了：梁主任和章副主任已经联合起来了，并且还得到了上级的同意。
在此状况下，他们要是再不依不饶，只会惹来麻烦。
不过，就此罢手，也不可能。
中年领导笑了笑：“既然领导已经决定了，我们完全服从领导的安排，只不过合营的商店要是出了什么岔子....”
他话说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不过所有人都清楚他的意思。
既然梁主任和章副主任一意孤行，那么一旦出了问题，重任就该由他们两个担起来。
“散会！”梁主任直接宣布了。
.....
李铁锤压根没有想到梁主任和章副主任竟然会如此给力。
在得知供销总社的决定后，他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铁锤同志，这次我跟老章，还有老领导可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压上了，你可不要让我们失望。”梁主任紧紧握住李铁锤的手。
李铁锤心中有些激动：“梁主任，您放心，我保证以最快的速度将水电料商店开遍全国，争取缴纳丰厚的红利。”
说完，他看了张乔一眼。
张乔此时还处于懵逼状态中。
她一路上都在盘算着该如何跟供销总社这些领导唇枪舌战。
结果.....人家大领导直接把问题解决了。
反应过来后，张乔立刻挺起胸膛：“领导，您放心，我保证配合好李铁锤同志，尽快完成任务。”
几人闲聊几句，李铁锤和张乔急着办手续，便先离开了。
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办公室门口，章副主任点了根烟：“老梁啊，这次咱们两个冒的风险可有点大啊。”
梁主任端起茶杯喝口茶，叹口气：“不破不立，老首长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鼎力支持咱们。在这种情况下，咱们要是再畏手畏脚，就愧对了老首长的支持，愧对了上百万的职工。”
窗外，阳光灿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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