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这次是有备而来。
老的顶着鸡窝头，穿着破衣烂衫，看着比街头的乞丐还要寒酸。
小的光着上身，身后背着几根木棍，一到地方就噗通跪下了，然后一边哭一边喊：“姑姑，我错了，我不该……该……”
该到一半忘了词，绞尽脑汁没想起来，刚好旁边有人在说买炸鸡的事儿，于是原本演练好的台词变成了：“鸡腿，我要吃鸡腿，呜呜呜……”
情况生变，吓得蒋氏连忙去捂他的嘴，“吃什么鸡腿啊，你忘了吗，你是来跟三姑道歉的，你不该上念书，不该想当大官，更不该找三姑借钱……”
旁人有人听她这么说，忍不住插话道：“大娘，说句不该说的，你这样教孩子不对啊。
孩子想念书是好事，你这个做长辈的不鼓励就算了，怎么还逼他道歉认错呢？”
蒋氏向那人诉苦：“我怎么会不知道孩子想念书是好事呢？但无奈的是，家中贫困，实在承担不起孩子上学的费用。
我原本想着哪怕是借，也要凑够银子送孩子去念书，没曾想……钱没借到还把人得罪了……”
说着，她假惺惺地抹了几滴眼泪，哭道：“我听说孩子的三姑和三姑夫在这百香楼做工，每月能赚不少银钱，就厚着脸皮去提了下借钱的事。
结果他们嫌我送的礼太轻，打扮的太寒酸，连门都不让我进，我一气之下说了些不该说的难听话，事后想想后悔不已。
再怎么着他们也是我闺女我女婿，晚辈犯了错，长辈就该多担待些，怎么能跟他们一样呢？所以我今天就带着孙子来道歉了，希望他们能看在母女情分上原谅我。”
不明实情的围观群众们越听越来火，有性子急的更是当场骂起来了。
“人活一世，以孝为先，以敬为荣，像你闺女这种不孝父母，不敬尊长的人，我说句难听的，简直禽兽不如！”
“可不嘛，人家禽兽还知道回报父母恩情呢，她倒好，混好了想把亲娘踢一边，真是个没良心的家伙！”
“大娘，你先别哭了，告诉我们你那没良心的闺女叫什么，我们帮你讨个说法！”
“对！今天那个白眼狼要是不跪下磕头认错，老子就坐到他店门口不走了！”
目的达成，蒋氏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装作为难的样子，扭扭捏捏道：“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么做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只管放心大胆地说，剩下的交给我们！”
在众人的一再催促下，蒋氏终于“不情不愿”地说出了“张盼娣”三个字。
这下原本要买炸鸡的客人也不买了，一个个全都冲到店门口讨要说法。
“张盼娣呢，快让她出来！自己亲娘都快被逼死了，她还有脸在里面躲着？”
“百香楼的老板呢，你们店出了一个这么狼心狗肺的员工，当老板的不出来给个交代吗？”
“……”
百香楼后院，刚弄清事情原委的顾怀恩都快气炸了。
“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明明是她干了缺德事，还反过来倒打一耙！
都别拦我，我要把她的脸撕烂、嘴撕叉，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在外头胡咧咧！”
顾怀瑾揪住他的后脖颈，不敢松手，“二哥冷静点，今天你要是真出去动手了，有理也变无理了。”
“那就任由她在外面颠倒黑白，欺负我媳妇吗？”顾怀恩急得眼眶通红，“做男人的连自己的媳妇都护不住，那还算什么男人？”
张盼娣一直忍着眼泪没哭，听见这句话之后，泪水犹如决了堤的洪水，扑簌簌往下掉，“没事的，怀恩，就让他们骂吧，我没事的。”
顾怀瑾拍拍自家二哥的肩，脸上一片冷意，“你作为女婿不方便动手，但我作为苦主家属，动起手来就合情合理了。”
不等他把话说完，沈甘棠已经提着菜刀冲出去了。
店外吵嚷不止的围观群众一看有人出来，立刻一窝蜂围了上去。
“张盼娣，你就是张盼娣吧？我倒是要问问你，做这种丧良心的事，就不怕出门挨雷劈吗？”
沈甘棠冷冷地对上那人的眼睛，红唇掀动，就一个字：“滚！”
那人挨了骂，叫嚷得更厉害了：“你狂什么狂，真当没人能治得了你了是吧？今天我非要替天行……”
“道”字还没蹦出来，沈甘棠就一脚把他踹翻了，“好狗不挡道，没听说过吗？”
“我去你三舅姥爷的，老子跟你拼了！”
那人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抡圆了拳头就往沈甘棠脸上招呼。
但呼到一半，有人拉住了他，“兄弟，你认错人了，这位不是张盼娣，她是大名鼎鼎的算命大师沈甘棠。”
“沈，沈甘棠？”那人傻眼了，“沈大师，对不起，我认错人了，你……”
沈甘棠面无表情地斜他一眼，然后一句话没说，径直穿过人群向蒋氏祖孙走去。
蒋氏一看出来的人是她，意识到情况不妙，连抱起孙子撒丫子就跑。
没跑两步，耳边忽传来“嗖”的一声，那菜刀擦过她的耳朵，锃一下插进了砖缝里。
耳畔一阵剧痛袭来，她抖着手摸了一把，竟摸到了满手的鲜血。
“杀人啦！”蒋氏尖叫一声，如同漏了气的皮球，摇摇晃晃地瘫到了地上。
她怀里的男童也被吓尿了裤裆，嗷嗷哭得厉害。
围观群众也被这一幕吓破了胆子，纷纷尖叫着退到了远处。
沈甘棠却还嫌不解气，又抽出了别在腰间的镇魂尺，快步走到了蒋氏身前。
有风拂过，吹动她墨色的秀发，凌乱的发丝间，那一双桃花眸冷若冰霜，仿佛地狱里爬出来的女杀神，叫人看了通体生寒。
蒋氏捂着流血不止的左耳，只觉得胆子都要被吓破了。
“我……孩子……”
她嘴唇嚅嗫着，想开口认错，但结巴了半天，连个完整的句子都拼凑不出来。
沈甘棠没有耐心听她废话，镇魂尺往脖颈处一横，只有一句话：“我那天是怎么跟你说的？”
蒋氏愣愣地看着她，眼泪哗哗往下掉，“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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