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拯救我
“你觉得宇宙是公平的吗？”
将军又想到两万个地球年之前，某个瓦尔哈拉元首质问他的一句话。
当时他们即将要出发去另一个星球，这样不痛不痒的问题并不是战略指令，所以并没有人认真去思考，只有他注意到了。
“我回答‘公平’或‘不公平’，好像都不太合适，或者是不顺您的意。”
“没有的事，随便一提而已。”
“但元首，您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吗？”
元首明显是被问住了，脑中只剩下一些杂乱的电波。把电波重新整理成型后，他只“说”了一句话。“行了！舰队马上起航，你到下层帮忙运输物资。”
还不是“将军”的将军便头也不回地去执行命令了。
两万年以后的现在让他回答这个问题，他可能会自信地说“一点都不公平”，因为他们梦寐以求的稳定的生存环境，对一些星球来说却是家常便饭，更有甚者，文明未诞生就被毁灭，毁灭后再无法重生。
因为“提尔锋”的能量级过大，必须要在远离地球的地方进行发射，否则辐射的余波将蔓延到地表。
于是舰队即刻启航离开，他们自始至终没有被人类的任何探测器捕捉到，就像从未来过一般。
这样也好，毕竟以后很难有机会再见。
将军目视着窗外那颗蓝色星球，并没有任何不舍，或者说，仅仅对这个雏鸟般在幸运的环境中摸爬滚打，挣扎着发展出的文明，从心底产生了一丝敬佩。
“战舰在移动，我能感觉到。是将军的全体指令吗？”
斯雷自言自语道。卡由提也意识到了，发出一声窃笑：
“将军……果然还是想杀了你。”
“说什么疯话？如果他要杀我，你也得死。”
“哼，我无所谓，活着没什么好事发生，不如死了。”
二人其实明白，当“死亡”这个词的概念在他们脑海中成型，就代表他们已经不再身为一个普通的瓦尔哈拉人。毫无情感的生物，怎会去谈论生死？
“我记得在离开瓦尔哈拉之前，见过一项还未研发完毕的技术，就是在战舰上装载能将物质裂解为分子态的舰炮，也是用以太能量驱动的，原理跟通过‘斯库尔’和‘哈提’让你湮灭差不多。如果它现在已经投入实战并且要被用来消灭我们，那还真是以毒攻毒了。”
“你说的没错，就是它……提尔锋，将军已经告诉我了。”
“所以，我是很快要死了吗？真遗憾，早知道这样就跟阿琳正式地道个别了。”
斯雷脸上仍然带着似是而非的笑容，目睹过无数人类的死亡，今天终于轮到自己亲身体验一次，比起恐惧，更多的是好奇，死后意识真的就完全消失了吗？
会不会有那么一丁点还漂浮在宇宙中，见证着地球的轮回？
但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自己的手在颤抖呢？
就在忽然间他意识到，死亡，也许是永远被困在黑洞中的另一种解释。
在离开地球93个自然日后，将军确认这个位置足够远了，便减缓舰队航行的速度，同时让舰炮开始充能，只需数分钟，便可执行发射。
周围的护卫舰早已在很久前减缓速度，跟在两艘舰船后面，等待这场盛大仪式的来临。
主舰上也有能够看到斯雷情况的显示屏，只是将军一直没有打开过它，因为他觉得被囚禁在牢房里的犯人没什么好看的。
等待充能时，他不知出于什么想法又开启了电子屏，结果发现——
“卡由提！为什么你也在那？”
斯雷背后的屏幕突然亮起，那是将军打开了控制权限。
卡由提面对将军突然的质问，不紧不慢地回答：“是跟着列维狄上来的。”
“你……明知道我要处决他！你想死吗？”“那又怎么样？瓦尔哈拉人对死亡都很漠然，有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随随便便就死了，这不是很正常吗？人类虽然弱小又烦人，但他们死的时候都会有一场巨大的葬礼，被活着的人隆重纪念呢！我杀了他们以后，他们的家人还会哭泣，我就在想，反正怎么都比不明不白地死在宇宙里变成太空垃圾要好吧？”
“你没救了，卡由提。”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有救还是没救，反正我活够了，不是还有‘狼之子’吗？让他们代替我去消灭一切吧！”
卡由提一直笑着，看起来心情格外地好，除了滥杀人类，再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这样高兴了。
将军的手指停在发射按钮上，充能完成了，他本应该立刻就按下去的，却还是没有。
“列维狄、卡由提，我想问你们一句。”“问什么？”斯雷疑惑道。
“你们觉得宇宙是公平的吗？”
出乎意料的是，二人给出了同一个答案。
“当然不公平。”
“是的……”
将军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下一秒，他便按下了按钮。
“这份不公平会毁灭你们，也会毁灭我自己。所有人都无法逃脱，这是宇宙的残酷，更是它的慈悲。”
斯雷普尼尔曾经去看过《创世纪》的真迹，当时他想认识这幅巨画的作者，却被人告知“他已经去世三百年了”。
他是维克多·雨果最骄傲的学徒。雨果临终前想起自己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他握住躺在病榻上的雨果的手，说自己叫卡西莫多，与《巴黎圣母院》中的那个敲钟人的名字一样。他见过列奥纳多·达芬奇解剖尸体的样子，对人类的内部构造深深着迷。红色的血液，分明的肌肉，清晰的骨骼。要知道，瓦尔哈拉人的骨血里，流的都是水银和硫磺。
他问路德维希·凡·贝多芬，我们是谁？我们从哪里来？
双耳失聪的贝多芬看着这个青年模样的人摇了摇头，坐回钢琴前为他弹奏了自己新写的谱子，《第九交响曲》中的《欢乐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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