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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封建社会中,如果说皇帝连同文武百官是突出地表,高高在上的金字塔,那么士绅阶层,就是金字塔底端连接大地的地基。
他们扎根于普通百姓的土壤中,又向上盘根错节地链接着官僚贵族。
如果仅仅撬动这地基中的一小块,或许一个有威望的大臣和强力的皇帝可以办到,但如果某个暴君或者起义军企图用暴力手段摧毁他们,不过是颠覆了自己的根基,改朝换代后,他们仍然是新朝代的根基。
当雍正皇帝打算用人头强制推行摊丁入亩,这个皇帝立刻就在史书上被冠以暴君之称,最后不了了之。
当王安石和宋神宗打算方田均税,他们可以赶走王安石,让神宗皇帝知道皇帝也不是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
他们更可以让崇祯皇帝从地主商人身上收不到一个铜板的税,逼得皇帝加赋穷苦百姓,从而逼出个李闯王,祸害了大明江山。
这个阶层所蕴含的力量朱登科没打算、也没有能力去挑战,他只能利用……
特别是当朱登科计算出,如果把盐都自贡产盐的能力充分发掘,按照每人每年最低4斤半的需求量计算的话,这里完全可以供给全川此时500多万人口的需求量,如果再把这个需求量按照此时的食盐官价来计算,这里每年的产值将达到恐怖的1千万贯铁钱。
当然这只是个理想数字,当供给提高,盐价势必降低,何况食盐的官价本身就是一个剥削人民财富的天价。
但是,就算把四川盐价恢复到蒙古入侵前比较低的水平,每斤200文,而扣除仅仅不足5%生产成本……那么这里每年也有500多万贯的利润。
如果按照南宋最高一亿贯铜钱的中央税收,这笔财富占中央税收的2。5%。如果等比例换算成2013年中国公共财政收入的话,这个数字是将近3000亿人民币!
而且是每年!
这么一大笔财富,他想独吞只能是自寻死路。
全四川的士绅阶层将会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
还有那么多贪官污吏!
完全可以想见,数以万计的人一旦有一点点机会,就会扑上来狠狠咬他一口。
而就算他把这片产盐之地献给余玠,用来贴补军费,别说大宋这些“国营单位”能不能把这片产盐之地充分开发,就是贪官污吏也绝对会把其中绝大部分钱财变入自己的口袋。
于是,他决定和巴蜀的士绅阶层“合作”!
他要和巴蜀士绅结为一体共同对抗余玠的“战时经济政策”。
他同样也要和余玠站在一起算计巴蜀士绅家中的钱财。
他要用这片盐井,把竭泽而渔般的“战时经济政策”冲开一个口子。
他也要用这片盐井,把巴蜀士绅家中深藏的金银财富调用出来,创造更多的财富,提供更多的军费。
他还要躲在士绅集团和官僚集团身后,做一个低调的中间人,虽然未必可以两面讨好,但是绝对比木秀于林更加安全……
一箭三雕!
还是那句老话,你好,我好,大家好!
当然,他在给余玠的《富顺监盐事札子》中,则又是另一个版本的一箭三雕!
一是,解巴蜀万民乏盐之苦。
二是,榷盐利以解军费之需。
三是,借商贾之财替朝廷开发盐场。
特别是第三条,他很担心这条能不能通过,毕竟封建时代的官僚阶层早已经习惯用行政手段强行敛财。于是他还有心提到,“猪要养肥了再杀,请给三年!”
事情很顺利,余玠同意了。现在就看郝大鹏这边的第三个版本的一箭三雕了……
……
“3万贯!一口盐井所占不过数亩之地,你这后生竟胆敢如此漫天要价!”会场中,一人怒起冲冲地站起,大声质问着郝大鹏。
郝大鹏平静的回答道:“谁说本人要卖地了,本人说的是出让井位开采之权……”
此言一出,场内更是一片哗然,立刻又有人嚷嚷道:“从盐户手中买一口开好的卓筒井不过才5千贯……”
郝大鹏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一笔买卖总是你情我愿方可成交,诸位员外不妨听本人细说一下,为何这里的井位需如此高价。若是听完后,觉着价格不公道,自然可以不做这笔买卖,本人亦不强求,呵呵……”他说道这里,自然带出了一丝微笑:“也不敢强求啊!……诸位花了500贯,总得听个明白不是?”
他这么一说,原本有些已经很是愤怒的人,又耐着性子坐了下来,直把眼睛恶狠狠地瞪向台子上那个胖子。
郝大鹏恍若未觉那些不友好的目光,口齿清晰地娓娓说道:“方才诸位已见过那口已经出卤的盐井,此井每日出盐700斤,且产可燃之气,不必耗费柴薪,若是日后打出自流井,盐卤自流又省去人工……”
“可是如淯井一般,盐泉自流?”有人插嘴道。
“差不多吧!”
郝大鹏看了他一眼,做出一副少见多怪的模样:“……这样一口井,利润几何,诸位心中都当有个数了罢。此外,本商行已与总领所达成协议,三年内,总领所抽取三成产盐为科,贴补国库;再一成交富顺监司,用于治安防盗;还有一成为本商行的管理费用,如此一来,日后盐井产盐5成为井主所有,巴蜀全境可自产自卖!”
“那抽取的四成倒是好说,那一成的管理费又是什么?井是我们自打,为何你们还要抽取一成怎?”有人不平道。
“这个问题问得好哇!”郝大鹏仿佛老师鼓励学生勤于思考一般,摇晃着脑袋解释道:“这位员外问的好,我正要解释这管理费用在何处……咳咳,开打上百口盐井,怕是需上万盐工,这人多事杂,若无人管理规划,调解纠纷,岂不是乱了套了!何况本商行将这一成盐利还要用于兴建码头、齐整道路、防火防盗……特别是,日后与官府交涉,上下打点,岂不是都要用到钱?”
“那三万贯还是太贵了,可否再少些?”又有一人说出了众人的心声。
郝大鹏微微一笑,道:“本人方才也是说了,这三万贯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是井位转让,另一部分是本商行向各位的借贷。先说井位转让这一部分,本人在这里先给诸位算笔帐啊……
这里一口盐井,若是打理得当,至少每日可出盐500斤,甚至某些井日产千斤亦是可能之事。若是仅以500斤算来,按照官价计算,再刨去成本,一年近7万贯,自留一半,亦是有3万多贯,若是不愿自卖,以200文每斤转手贩子,亦是一年可收回本钱……
且井成之后,诸位员外只需安排一管事监督生产便可,所得之盐在巴蜀一路通畅,无需再与小官小吏们费心纠缠。其余诸多杂事,皆由本商行代劳……
此外,本商行以诚信为本,在此承诺,若是打井之时,井深百丈,不出盐卤者,返还5千贯为耗工赔偿,再深四十丈,再返还5千贯,若是百八十丈者,仍不出盐卤,则全全奉还转让之费,并另探一处井位免费赠与为补偿……”
说道这里,他总结道:“选本商行此处的井位,其一,包你打井必产盐,稳赚不赔;其二,所出之盐只缴盐科一次,不受小吏盘剥;其三,日常杂事皆由本商行代劳,诸位贵人只需安于家中,坐等收钱……”
他长叹一声道:“哎……这三大利处的买卖,天下何处去寻啊!”
他这些说词是朱登科早已经考虑了无数遍的,并且用心培训了郝大鹏很久,他相信,这些条件开出来,没有一个商贾不动心的。
特别是因为,在南宋榷盐专卖的过程中,大大小小的官吏在中间反复盘剥,严重扰乱和破坏了食盐的生产。
早年曾为了保证官盐的价格,居然有四川总领下令填毁民办盐井,而更多的是,每一处私人盐井,当地官吏反复盘剥,层层加码,最夸张的是很多私人盐井的盐科数额,居然高出了盐井的产能!
当盐户生产不出这么多盐时,要不是被捉拿收监,要不就是举家逃亡,致使许多没有与官僚勾结的普通商户,对投资盐井望而生畏。
这严重的影响了四川盐业的发展。
因此,朱登科认为,他用这种统一管理、抱团与官方交涉的方式,最起码极大地降低了中间环节的官吏盘剥,除了那一成给富顺监大小官吏的“必要的”福利,其余的利润可以全部分配给最上层的四川总领所和最下层的盐户。
也因此,他确认,这种对于这个时代算是全新的管理方式,商户虽然会感觉陌生,但绝对会接受。
何况,他还仔细交代郝有财如何故弄玄虚……把画井位的圆圈故意弄得杂乱无章,其实他恨不得把这片地画出方格来,每间隔一百米就是一个井位;还把栅栏弄的曲里拐弯,几处地方,栅栏就刚刚突出去一个长条形的小方块,并在小方块里画个圈,仿佛只有他们能明察秋毫的发现,那个地方只有一处地方能出盐,旁边都不行……
此外,他还买通了周忆牧,就是告诉这些盐商们,想来富顺监打井,就只有这一处选择,别的地方没门!
这种种前戏做足了,他没有理由不相信,这些大鱼们不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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