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南宋大奸臣 > 第十节 打算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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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川东地区,山峦起伏,虽不及川西平原沃野千里,却也林木繁茂,物产丰饶。自隋唐时期,盛产于川东地区的盐、麻、酒便经由渠江、嘉陵江南下,入长江,供给川南至荆襄的广大地区。于是有“蜀麻久不来,吴盐拥荆门”,又有“负盐出井此溪女,打鼓发船何郡郎。”

  此时,一叶小舟正沿着渠江迤逦南下,穿行于秀美的山川河谷之间,时而随激流奔涌前行,时而在碧波上如闲庭信步。两岸峰峦青翠,鸟鸣猿啼,仿佛一幅流动着的山水画卷,随着小舟的前行徐徐展开。

  朱邓科一袭白衣,立于船头之上,眺望着这秀美的河山,心中感慨万千,任凭船头飞溅起的浪花沾湿了衣衫。

  这片鞑虏践踏过的土地依然没有恢复生机,经常几十里不见一缕炊烟,那些长满野草的良田,那些烈火灼烧过的残垣断壁,更像一个个巨大的伤疤,在朱邓科面前述说着她曾经遭遇过的苦难。

  而为防秋冬水枯,一艘艘满载着粮食的运粮船逆流而上,忙着为沿江高山险峰之上的一座座石城山砦补给,似乎提醒着人们——战争仍未远去。

  作为一个从21世纪大好时光过来的年轻人,朱邓科真的很难想象,就在不久远的时间里,这一座座石城山砦之间,上演着旷古烁今的攻防战,几百万的人们和暴虐的入侵者誓死拼杀,反复争夺,为保卫自己的家园几乎流尽了最后一滴鲜血……

  十不存一,十不存一啊!

  而我一个穿越的小白领又能为你们做点什么?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朱邓科。

  力挽狂澜,拯救万民于水火的大英雄……

  就是在最甜美的梦中,他也没有梦到过。

  因为他知道,历史从来不是黑白分明的小说和演义。历史这趟子浑水,要有多深就有多深!

  像岳飞、余玠这种已经手握重兵、掌控一方军政大权的不世英才都未竟完成的事业,自己纵然知道一些历史的走向,又岂敢说能做得更好?

  敌人从不是身前才有。

  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事,在这个时代一遍又一遍的上演!

  他也想过,凭借后世的小经验,在这个时代发财致富,再收集大量唐宋珍宝,等崖山之后就跑到东边小岛……或者琉球,或者帕劳之类的地方当个土著国王,然后聊以自慰说,没有让后世的倭国自吹继承了正统的华夏文化。

  但是,即便是抱拥着那些珍宝,自己真的就能问心无愧的安然入梦吗?

  仅仅前些天自己用耳朵“目睹”了一场惨剧,那声声凄惨绝望的哀嚎至今时常萦绕耳边。

  自己真的可以心安吗?

  “可以吗?……可以吗?”

  他不禁喃喃自问。

  “仕达兄,什么可以不可以?你在说什么?”船舱口处,郝大鹏伸着脖子,望着船头的背影,纳闷的问道。

  “没什么……”朱邓科回过头,敷衍一句。

  “噢……”郝大鹏也没往心里去,端起面前小桌子上的酒盏,嘬了一口酒,又招呼道:“仕达兄为何不再来吃些酒肉?”

  朱邓科抬头看了一眼微斜的日头,说道:“这午饭吃过不久,你又饿了?这等美景白白错过,岂不可惜!”

  “美景?”郝大鹏从船篷口处探出头,张望了两眼,便又缩了回去,嘟囔道:“我如今方觉着,还是这酒肉实在些啊!”

  朱邓科不禁莞尔。

  如果换做以前在叙州时,郝大鹏肯定早就学着名士风流、附庸风雅,嚷嚷着让他应景作首不入流的庸诗,然后再在一旁仿佛千古名句一般品评一番,似乎只有这样,才是他们这些士子该做的事。

  勿论古今,人总是要遭受些挫折才能成长啊!

  几日前,得汉城的守军分发了干粮路资,两人便离开了得汉城。从得汉城回嘉定府,陆路的直线距离要比走水路近很多,但陆路无意要辛苦许多,而且也不知利州一带是否还有蒙军游骑,于是两人费了些周折,好容易才雇到了一小小渔舟,由大通江入渠江,走水路南下绕行。两人心中也思量着,途经叙州时,该不该回家看看。

  小小的渔舟很是简陋,只有乌篷布帘挡阳遮雨,船舱中始终有一股子消散不去的腥臭,只是经历了不少事,郝大鹏抱怨了几句也就作罢。而小船也有小船的好处,虽然狭小颠簸,但途经浅滩礁石也比大船来的方便,顺流而下,一日竟能行得百里,不几日已临近重庆府。

  昨日途经渠州,两人上岸狠狠打了一顿牙祭,一扫半年来的寡油少肉,又顺便采买了些酒肉衣物,待到脱去已经穿了大半年的军袄,两人摇身一变,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叙州时的快乐时光。

  宋代服饰袭唐制,只是更加内敛简约,朱邓科一件白色圆领长衫穿在身上,略显宽松肥大,他也就当做古版的休闲装将就了,但是这个时代的帽子,他怎么也看不惯,天气又热,索性用了根牙白色的带子束了起来。而宋人好戴花,郝大鹏头戴软脚幞头,鬓角处还插了一朵大红鲜花,又学着那些油头粉面的纨绔,还在在面唇上淡淡地涂了些水粉胭脂,每每看见,朱邓科都会联想起星爷电影里的祝枝山……

  好一朵鲜花插在猪头上啊!

  朱邓科明知以貌取人是不对嘀,但就是忍不住,他正打算侧过头去掩饰,却看见郝大鹏突然连滚带爬的从船舱中出来,爬到船边,“哇”的一口,不知把什么东西从嘴里吐了出来,又掬起清冽的江水,狠狠漱了漱口,这才高声叫嚷起来。

  “船家老儿!你且说说,这些天来我何曾少过你半文钱,你竟是拿了臭鱼烂虾与我吃,当小爷好欺负是不?”

  “公子原谅则个……”船尾传来老艄公的声音,自从昨天两人换了装,颇有眼色的老艄公便把军爷改口作公子了,“老汉岂敢有心拿臭了的咸鱼与公子吃?只怕是腌鱼时盐下的少了些……原本打算过了前面险滩,待到平缓之处再打几尾鱼鲜给两位公子晚饭添菜,只是公子这午饭吃过尚未多久,又讨要下酒之物,老汉只好把咸鱼拿与公子……说实在的,老汉水上讨活路,河鲜倒也稀松平常,只是盐太金贵,自然要省着些用……况且,这咸鱼老汉平日也舍不得吃,今日特地款待公子,却未想着招来公子责怪……”

  郝大鹏似乎早习惯了老汉的刁滑,掏出块丝巾摸了摸嘴,几分无奈地笑骂道:“你这老儿,忒是油滑,我不过抱怨一句,你竟如此啰哩啰嗦一大堆……自己小家气,舍不得多放盐,仿佛竟是我等的错!”

  “岂敢,岂敢……待过了前方险滩,老汉打些出水烂,定是把葱姜调料放足喽!”

  出水烂是老饕餮最喜爱的河鲜之一,在川地虽不算十分稀罕,但也不是随便就能吃到。因为这种小鱼出水不到半个时辰就死掉了,还有毒性,去餐馆中也不是随时能点得到,完全凭运气。于是郝大鹏这才点了点头说道:“老儿说话可要作数哦,若是一会儿吃不到,看我不扣你船钱!”

  “嘿嘿……”船尾处老艄公笑了笑,道:“公子说笑了,船钱是船钱,和这饭钱不相干,最多我不算那条咸鱼钱可好!”

  郝大鹏又要数落老汉几句,朱邓科却突然插话道:“敢问老丈,这夔州路不是盛产井盐,为何盐价还如此之贵?”

  老艄公答道:“东川产盐多是不假,可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自是鞑子来了,盐井毁的毁,盐户逃的逃,哪里还有什么盐?现在吃的盐,多是南边运来的,岂能不贵!偶尔碰上些盐贩子,四百多文一斤,官盐就更贵了,老汉哪里吃得起?”

  郝大鹏不屑道:“休听这老儿胡言,我家也是做过几年盐商的,哪里有这么金贵的盐!”

  朱邓科无奈地看了一眼郝大鹏,才又问老艄公道:“这北边时常有鞑子来犯,老人家为何不去南边?可是还有家人?”

  “家里人早没了……当年也是我恰巧在船上,才躲过一劫。”

  “既是没家人,为何还留在这战乱之地?”

  “嘿嘿……鞑子不会水,他们总不能骑着马下水来追我吧……反正自从没了家人,房子也烧了,这船就是家……平日打打鱼,再顺便摆渡拉点人,日子倒也自在……老汉我无牵无挂的,这船开到哪里,哪里便是家……南边也不是不可以去,可打小儿就在这里过活,到了南边多半过不惯……”

  老汉健谈又有点啰嗦,或许年纪大了都是这样,说起家中惨变也没有什么悲愤的语调,好像是在说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可朱邓科听来,又别是一番滋味。

  是啊,无论人走的再远,安家之地如何舒适幸福,但总有一丝根须,勿论风吹雨打,光年流逝,牢牢地铭刻在故乡的土壤里。

  朱邓科站在船头,痴痴地望着脚下翻卷又抚平的浪花,良久,他转过身来,对着一旁仍在和酒肉较劲的好友,认真地问道:“友闻,不知你日后有何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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