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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朱邓科,房中其他人都不明白什么叫“热身”,只看着他一会儿撑腰,一会儿压腿,有如跳梁小丑。
好容易等他折腾完了,又见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轮子一样的东西。轮子中央有个小铁钩子,同时轮子的凹槽里还带着根麻绳……此时如果一个初中生在场,一定会一口叫出它的名字——动滑轮组。
没错,这就是朱邓科打算用来战胜姚匡的秘密武器,动滑轮组。
这个动滑轮组是朱邓科一早跑到城中作坊里找了两个工匠做的。得汉城虽说才落成不久,城中的作坊很小,既不生产军械,也不打造兵甲,不过,日常修补铠甲、维护器械这类活儿,还是需要做的,当然,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木制滑轮,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唯一孝敬了5贯“茶水钱”给那个坊监让他有点肉痛,好在滑轮做的不错,还按照他的要求给涂上了一层不知是什么动物的油脂润滑,他也便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说来,中国古代的单兵弩有异于西方,西方国家很早就采用了大量机械装置来提升弩的性能,这和西方国家没有发明出天然复合材料,而选用杉木、牛羊角……这类单一材料来制造弓弩有关。单一材料所制成的弓弩,性能极差,为了提高弓弩的性能,西方国家不得不大量采用了机械装置来弥补材料的低劣,因而单兵弩制作的极为复杂、笨重且昂贵。
而中国弩却是由于材料优秀,除了大型军械使用了诸如绞盘之类的机械装置外,单兵弩反倒是少有使用机械装置。
到了宋代,或许是长期面对北方蛮族骑兵的速度优势,宋军不少将领都率先采用了类似于火枪三段射的战术,将弩兵分为持弩人、张弩人、进弩人,弥补弩发射频率慢的缺点,提高了火力持续性。而宋代弩的头部多有一个环状的弩头,上弦时士兵一只脚踏住弩头,双手扣弦,用腰臂力量完成上弦动作,也正是这种简便的上弦方式,才能提高发射频率,以及满足三段射的战术要求。
事实上,这种利用简易的动滑轮组给弩上弦,西方士兵也是站姿。动滑轮一段的牵引绳是固定在腰部,每次上弦则是先弯下腰,再把滑轮上的钩子挂在弦上,然后发力挺身站直,就可以把弩上好弦,方便且省力。
此时比试连续开弩的次数,又不是比试速度,因此朱邓科选用了秦汉时代常采用的卧姿开弩,也算是东西结合吧。
他坐到地上,开始把麻绳一头紧紧捆在弩身的末端,再反复测试了几下麻绳长度,最后在合适的位置开始绑上一根小木棍……
姚匡终于按捺不住了,催促道:“你这又是作甚?”
朱邓科指指着绳子末端的小木棍,又摊开细白的手掌,带着有些羞涩、有些娇嫩的腔调解释道:“人家怕弩弦勒得手痛嘛……”
“噗嗤……”
房内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有王四直愣愣地盯着碗里自己那几文钱,心中大呼后悔,而郝大鹏低头捂面,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哼——”姚匡也鄙视地冷哼一声,便不再多说。
其实朱邓科一直有些担心这个动滑轮不容易忽悠过姚匡,眼见过了这一关,他顿时松了一口气,心中暗自得意,没想到自己还挺有当演员的天赋,早知道当初上什么三流野鸡大学,不如考个北影中戏之类的,让葛优黄渤都一边儿凉快去。
“既然难关已经过去,剩下的就完全看自己这副新身体的了……”他一边想着,一边坐在地上,双脚分别蹬在弩臂与弩身的连接处,双腿弯曲,而后深呼吸几下,再把滑轮上的小铁钩勾在弩弦上,双手平握住小木棍,连头带肩一齐向后躺倒……
他这个姿势完全是借鉴了后世的划船器,这种卧姿最大的优点就是腿、腰、双臂、肩、胸,这些人类身上最为有力的部分全部都可以充分利用,而且可以合理地分配体力消耗——手臂累了多用腿,腿累了可以多用腰腹。同时这种卧姿相比站姿,不需要为克服重力而多付出上半身体重的额外做功,后仰头肩反而利用了地球引力。
“这把白桦弩的拉力大约在150公斤左右……动滑轮可使力减半,因而拉开这张弩需要75公斤左右的拉力……我这副新身体虽然消瘦,但是身高不错,怎么也有50公斤……我也试过了,单腿跳的动作有些吃力,但毕竟是能够完成,这意味着我的双腿足够提供100公斤的力量……而且我还能用到手臂、腰腹的力量……因此,我撑开这张弩不会太艰难……”
朱邓科一边在心中给自己打着气,一边发力向后缓缓躺倒……
吱呀呀的声响当中,麻绳带动着滑轮旋转,弩臂开始弯曲变形,直到形如满月。
原本等着看朱邓科出丑的人们,突然发现朱邓科似乎没有太费力气就撑开了弩机,有人发出惊讶的呼声:“啊,啊!……开了?……开了!”
听到此声,王四终于把目光从自己那几文钱上挪开,郝大鹏捂在脸上的手掌则岔开了一条缝隙……
“一个嬴弱的人,或许根本背不起一袋100斤的大米,而把大米分成50斤一袋,他或许可以背、拉、抱、拽……把200斤的大米分次送上5楼……”朱邓科动作虽然不快,但是异常稳定协调,每完成一次开弩的动作,整个人都躺倒在地,双臂提至胸口,双腿完全伸平,完全就如同二冲程发动机完成了一次运转,平滑,完满。
在旁人眼中,他的动作很怪异,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感觉,收弩之时,整个人像个鸡蛋蜷缩在一起,开弩之时,全身又完全舒展……难道是这怪异的动作才让瘦弱的书生也能张开弩?
有人想不明白,只好啧啧赞道:“啧啧……真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这小哥竟有如此气力!”王四望了说话那人一眼,又飞快地把目光注视到朱邓科身上,他紧紧抿着嘴唇,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我要深呼吸,深深地吸气……我要用长久的有氧运动,战胜短暂的无氧运动……”
朱邓科用鼻子做深呼吸,竭力让肺部充满氧气,虽然他早已涨得满面通红,但是绝不张开大嘴揣着粗气;虽然每次开弩的过程相对于姚匡的动作来说,异常缓慢,但是他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似乎如大江大河般,绵长而永不停歇……
“十次了!仕达兄努力啊!”
郝大鹏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一旁,呼喝着,加油着。
“十次了!”王四抓着王老军汉的一只手臂,使劲摇动着:“十次了呀,十次了呀!”
王老汉还是往日那般,宠辱不惊地微笑着。
“十一……”郝大鹏开始大声地报着数。
……
“十三!”王四清脆的童音也加了进来。
……
“十五次了!再加把劲儿啊!”郝大鹏和王四一左一右,跪在朱邓科近前,躬着身子,用力挥舞着手臂,仿佛在给自己的蟋蟀加油。
……
“十六次了!……还差一次!就差一次了!……”郝大鹏的声音,仿佛是与翠烟楼的嫣白姑娘折腾了半夜,到了即将最终爆发的一瞬,再来一下,便可冲上云霄……
“十七!十七!”
“老叔,我们发财啦!朱大哥真是好样的!我们发财啦!”王四一下子扑进王老军汉的怀里,只是用力过大,连同老汉一齐滚进了干草堆里。
“仕达兄,我们赢了!我们赢了啊!”郝大鹏则涨红着脸,语无伦次,早把自己那块心爱的玉佩忘到了九霄云外。
“好!好!好!……小哥好样儿!……真真不愧为军中使臣……好,好!……”
房中众人赌钱原本是图个乐子,也没人在乎那几文十几文的输赢,只是姚匡平日里的蛮横,让他们此时只觉得长出了一气,纷纷倒戈,叫好的声音顿时响成了一片,几乎掀翻了屋顶。
朱邓科则完全脱力,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大口揣着粗气,直到好友把他从地上扶起。
他半靠着好友,望向姚匡,只见姚匡面如死灰,却还死死抱着哆啦a梦不肯放手……
他只得问一句:“昨日赌约是如何说的?……如若翻悔,又该当如何?”
姚匡低头不语。
却是房中众人齐声吆喝起来……
“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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