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流年
“动作快点，快点。”
“大管事，夫人那边怎么……”
“没时间去请示了，现下四当家那边急传人用。”
走在前面的老头健步如飞，小丫头急匆匆的跟着。
“四当家。”她顿了顿，暗自嘀咕：“从没听说四当家要丫鬟服侍的啊。”
“二当家喝醉了，抱着四当家喊‘三笑’啊。”老管事心急如焚,这成何体统，想不到向来斯文有礼的二当家居然会发酒疯。
远远看去灯火阑珊处，可见两名男子相拥，看去确是象感情极好的兄弟。旁边有几人上前搀扶劝解，还有几人闲着在旁边聊天看戏的，一时热闹非凡。
一名男子从廊下走出，遥看着远处，神色在月色掩映下，幽暗不明。
对面假山间，靠坐着一个模样秀气的书生。
男子复向前两步，停在她面前。
“大哥？”抬眼，白衣有点意外：“是你么。”
“……嗯”他不动。
她吐口气，也不急着起身。
静谧蔓延……
只有隐约听得远处……
“黑公子……那是四当家啊”怎么乱抱啊，还喊人家三笑三笑的。
“怎么黑公子不是去接二当家吗？”接人的自己却喝醉了啊。
“……二当家呢……”
“啊，四当家……不要拔剑啊……”
“哈哈，大管事……别拉着老四。”
“黑公子……”
“你们看见二当家了么……”
……
声音忽近忽远，长短不一，如同唱戏。
高沐忽然想起幼时曾随母亲看过的一出戏来，他本是不喜看戏的，但小时只要母亲和阿哥都在身边，他便是欢喜。
母亲喜欢看戏，他们兄弟就陪着她在园子里看。别的什么单刀会，烂柯山，都模糊了，只是记住了一部倩女离魂。因为里面那个女鬼。
她的脸白白的，头发乌黑而长，一双唇红艳艳的。
阿哥看他瞧得目不转睛，便捏着他的脸说：“阿弟乖，长大了阿哥帮你娶个如此美丽痴心的姐姐做娘子好吧？”
“吾……不要女鬼。”他缩到母亲的膝上，阿哥捏得他得脸痛啊。
“阿弟错了哦，那个不是女鬼，是魂魄，”母亲得双眸还是望着远方，只轻声道：“每个人都有魂魄，但魂魄的脾气大多不好，若你做了它不喜欢的事，它便要走了，再也不回来。”
这个张倩女运气好啊，她的魂魄终是回来了。
他不懂，盯着台上的女鬼看。
只是以为兄长要找个会飘的女鬼给他做妻子，从此不喜与女儿家接近。
看过这部戏后的秋天，母亲过世了，兄长与父亲反目，离家十年。
父亲开始少把心思花在他们身上了，特别是妹妹，他几乎就不再见她了。但父亲几次病重，看到床前的阿妹，只是喃喃：“错了……误你一生……错了……”
眼里是好像累积了一生的疲惫和看不到底的茫然。
妹妹长得和母亲很象，却喜欢笑，才十来岁的姑娘，从来不哭。
他猜想，父亲的魂魄从此也不在了。
父亲死后，他开始全面接管高家祖业，初时确是有趣，久了便成了习惯，
连自己都不知道到何时早已厌倦。
日复一日，周围的人开始恭敬的叫他‘高当家’，眼里满是敬畏。他才知道，自己已养成了淡然冷僻的性子，连父辈长者，宗亲同辈，都不喜接近
高家的一干长老从来是抓住实权，去指挥别人卖命的。却全被他送去了临安养老，心里想的是重新掌权，便要扶植他‘浪子回头’的阿哥，他自然是知道的，却不想做什么。
阿哥终是回来了，仍是我行我素，长老的命令当作放屁，只回了他们：高家大少爷十年前就没有了。
高家从此便多了个管家。
他也不说什么，这几年长老暗处动什么脑筋他只是冷眼旁观，太无能的把戏他连配合都觉得懒。
直到她的出现……
“你喝醉了。”
“喝醉的是你。”他回过神，淡然道。
可是他方才脸上的表情，她从来没见过啊……
若不是他喝醉了，那是她真的喝多了。
“是么？”她略偏了头，身子微微靠上旁边的假山。
看她双眼清澈，吐字清晰，只是脸上全无了笑意，平日藏在骨子里的冷淡，现在一丝一缕，皆在眉目之间无处可藏。想来是知道自己有了醉意，就选无人的僻静处走，不愿示人。
他上前两步，道：“赵三笑原是你师父的关门弟子，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情谊自然不比常人。”
所以她今日才会如此开怀吧。
“三笑么？”她慢慢吐字，看他一眼，方才确是眼花了，现下他脸上又是冰冷的线条：“大哥若与他熟了，也必然不会厌他的。”
黑无量就是如此，和赵家两兄弟都是一见如故啊。
高沐没有作声，只是向她倾过身子来，靠近几分。
她头微微一偏，低声道：“大哥，你方才心中可曾恼我？”
他皱眉，顿住，终轻叹口气道：“不曾。”恼的是自己，为何这么容易便失去了自制。
“我知道你已释怀，但终不能处之泰然。”她没去听他的回答，只是接着道：“白衣大半生是做了男儿，如此心性，已然养成。”
她的同门，她的知交，各形各色。习惯了无拘无束，喜欢了自由自在，便再难回头。
今日故意气他，只想让他知道，现世女子该走的路，她是万万走不下去的。
“我是查过。”所以知道，他们之间并无暧昧。
伸手碰上她微红的颊，他的手指在滑腻的肤上浅浅抚过，：“也知道你的意思，但是你可知道……”
到了这一步，他竟也是不能回头了。
“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他的声音听来远远近近，真假难辨。
她呆住，盯着他的唇看。
“白衣……”轻语如叹息在她的脸上拂过，他俯低了身子。
她凉润的手忽然摸上他的耳，“你的耳朵好红啊，大哥。”
其实脸也微微红了，可是她瞧见了，竟不若以前，只觉有趣。
如今她的心，象被一只无形的手时时揪扯着，乱了拍子，忽快忽慢，让她好不习惯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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