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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春日，柳条新绿、生机勃发。
我静静坐在王府的回廊中，看细密的雨丝斜斜坠落，面无表情。
绫香终于看不下去，低声道：“姐姐，为何不同王爷把话说清楚，这样，王爷也不致冷落姐姐这些日子。”
冷落？我冷冷的一笑，伸手接了春雨，回头看向彩吟怀中的慕兰：“他不会冷落我太久的，即使看在慕兰的份上，他也一定会来。”
“可是……”绫香还想再言，我摆了摆手：“过几日就是慕兰满周岁的日子，我就在绛雪轩等着他。”
衣袖下攥紧的手指出卖了我的绝望，他会来的，一定会来。
不然，我不会原谅他。
一个多月前，三月早春，乍暖还寒。
年氏肚腹渐现，七个多月的身孕，可把府中上下的人折腾的不行，那一副阵仗，就像她肚子里怀的是个真龙天子似的，只是我自然知道，这头胎不但是个女孩，而且早产了。历史上哪里会记载的那么仔细，所以我无从得知她早产的因由，只能暗自提防，以免她把罪名扣到我头上。
“额娘……抱。”慕兰这个小祖宗裹在锦绣童装里蹬了蹬小胳膊小腿，张手伸向我，软软糯糯却毫不犹豫的挤出三个字，我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诗经，伸手抱起她：“干嘛？”
慕兰眨巴眨巴大眼睛，很费力的理解我的话，半晌还是不知道什么意思，只好伸手拉住我发侧垂下的流苏，眼睛一眯，呵呵一笑。
心里本来那点无奈也因为这个小祖宗的笑容散去，我紧紧抱住她，在脸颊上蹭来蹭去：“你就是我的克星啊，小坏蛋。”
话音未落，胤禛已经推门而入，闻言看过来：“谁是你的克星啊？”我抱着慕兰转过头去，这个小坏蛋看到说话的是平日里宠爱她的阿玛，一声毫不犹豫的欢呼，伸手要他抱：“抱……阿玛……”
终于，小祖宗在她爹怀里老老实实的晃来晃去，再也不折腾，我看语嫣也在床上睡熟，才在胤禛身边坐下：“臭丫头，只要醒着必然要人抱着陪着玩，一点也不消停。”
他无奈的低声轻笑：“兰儿还小，你怎么就这么挑剔，以后长大了，淘气的时候，你可怎么办？”
我恶狠狠的说：“到时就丢掉，这么不可爱，我才不要。还是语嫣好，安安静静的那么听话，从来不闹我。”
他摇摇头：“十三弟小时也是那样，安安静静的，又乖巧，最得皇阿玛喜爱的除了十四弟，就属他了。”说话间，本就清冷的语气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寂寞。
是啊，四年了，他们已经在养蜂夹道囚了四年，可是，还有六年。
我抿抿嘴唇：“待我过几日进宫，去求皇阿玛把十三放出来，实在不行，让他回府也可以啊。”
他沉吟一会儿，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容我先去探探皇阿玛的口风，你不要贸然请旨，惹皇阿玛不高兴。”
我点点头，伸手接过昏昏欲睡的慕兰，他悄然起身，低声道：“我去书房读书，晚些来同你和孩子们用膳，等着我。”语毕，转身离开，料峭春寒，他淡灰色的素服被风吹出寂寥的弧度，让人看着心里发酸。
我知道，你不愿我得罪康熙。如今我娘家失势，是因为康熙的圣宠才保全了我嫡福晋的尊位，而我身边只有慕兰和语嫣，没有儿子依靠，那些人的尊敬何尝不是表面。胤禛再努力，也无法堵住悠悠众口。
轻声冷笑，我其实不在乎那些，可若我失去该有的权位，慕兰和语嫣无法保全，就得不偿失了。
彩吟道：“福晋，今儿天好，不带着公主出门走走么？”我摇摇头：“天凉，我自己出门走走就得了，你和落英照看着，绫香陪我去就得了。”彩吟应了，把慕兰在床上安顿好，绫香为我披上披风，出了绛雪轩，一路在府邸中闲逛。
走了不多时候，就听见回廊转角那一声妩媚的娇嗔：“小蹄子不小心点，想把我直接撞死吗？！”随即便听到了响亮的耳光声，心下叹了口气，不打算去管，却听那丫鬟低声哽咽着道：“奴婢不敢，请侧福晋息怒，别迁怒我们主子。”
那声音，是耿梨儿身边的侍女如儿。
到底还是放心不下，转过回廊，故意放大了脚步声，年氏果然闻声止住了动作，只是略带探寻的等着来人，一见是我，红唇牵起一丝冷笑，把肚子又挺了挺：“雪福晋吉祥，嫔妾身子不便，就不行大礼了。”
我摆摆手，顺手捞起跪着的如儿，漫不经心的问：“又怎么了，值得妹妹动这么大肝火？”
年氏扶着身旁侍女莺罗的手，娇笑一声：“也没什么，不过是这小蹄子不长眼，偏要往我身上撞，福晋您也知道，撞我也就算了，撞坏了孩子，可怎么是好呢？”
她一开口，我就头疼。皱着眉听完，我点点头：“是不成，如儿，自己在你主子院子里罚跪两个时辰，以示惩戒。妹妹如今有孕在身，不宜动气，看在我的面子上就算了吧，这丫头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敢伤了你。”
年氏撇撇嘴：“是呢，可两个时辰还是短了些，等今儿太阳落了再跪吧，免得太阳晒杀了你，晕了过去。福晋看这样可好？”
春寒料峭，更深露重，在石砖地上跪两个时辰，这双腿就算是彻底废了，日后什么都做不成，连许人都不愿要的。我摇摇头：“是她顶撞了你，她罚跪你自然要在院子里看着，心里才舒服不是么？妹妹若喜欢晚上，就晚上陪着吧。”
年氏一愣，不忿的还要开口，我话音一转：“若不愿意，就还是青天白日的罚了吧，让别人也看看，顶撞了妹妹的肚子，是什么下场。”
她到底还是服了软：“便这就去跪吧，嫔妾便不观望了。”
我向耿氏使了个眼色，她微微行礼便带着如儿退下，我看着面前的年氏，风华正茂，妖艳的让人移不开目光，一双凤眼看过来，带着初时没有的凌厉和冷漠，却混杂在敬畏的目光里，着实是有所长进。便开口缓声说：“身姿不变，以后就躲在屋子里多好，这天还冷着，你不怕，孩子也怕。”
她应了一声，笑容愈发妩媚，说出的话却冷若寒冰：“嫔妾谨记福晋所言，免得伤了身体，孩子早产不说，再留不住，王爷又该伤心了。”
我在衣袖下攥紧了拳头，半晌才平息了些许怒气，用平静的毫无笑容的表情，其实我面对她时总是没有表情的，看着年氏：“没错，胤禛喜欢孩子。”顿了顿：“你可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哪怕她是个没用的女儿。”
语毕，我漠视他苍白的面容，拂袖而去。
傍晚，胤禛如约到了绛雪轩，面色却清冷的有些奇怪。我默默的用膳，到了一半时终于忍不住：“你怎么了？”
他冷声问：“你对依昙说这胎是个‘没用的女儿’？”
我点点头，继续吃饭：“就为这个？”
他依旧面色不善：“什么叫没用的女儿，你是说我的慕兰、十三弟的语嫣也皆是无用的么？”
我平静的喝了一口莲藕猪脚汤：“你不是最不喜听他人乱说是非么，如今也为她破了例？我是说了又如何，年依昙惯会争宠滋事，也常常讽刺我只留下一个女儿，如今我不过说句气话，你就受不了了？”
胤禛转过头来，平静的看着我：“那你也不该与她置气，一个小孩子，你那么认真做什么？”
我冷笑了一声：“怎么，王爷是打算教导臣妾，如何做一个贤妻么？”
他眸色更冷寂，伸手摔了饭碗而去，吓得慕兰和语嫣双双大哭，我在两个孩子的哭声中，缓缓放下手中的汤碗，这下子，是怎么都平息不了怒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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