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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九年,正月十五。
我回宫已经三天,皇宫里依旧是藏不住秘密的,我跟太子一样废而复立的命运自然让许多人银牙咬碎,没有时间去理会到底得罪过多少人,只是窝在绛雪轩,每日喝着苦药,忍受着绫香心疼死人的眼神,心里不停翻白眼。
今日一早,就觉得外面似乎极寒冷,绫香进来便笑笑道:“外面又是一场大雪呢,格格今日可别出门了,免得冻着。”我刚要点头答应,顺子便敲门道:“绫香,格格可起来了?”
我应了一声:“起了,进来吧。”
顺子进门便是打千一笑:“格格近日倒是起得早,奴才都不习惯呢。”我低头笑而不语,在城郊住着的四年里,因为居住条件和每日闲来无事,总是早睡早起,已经养成习惯,这几日还算起得晚的。
绫香见我不说话,便转过头去问道:“怎么了,大早晨的就来闹?”
顺子讪讪的笑了下道:“刚才纳兰大人遣人来说,万岁爷请格格今晚去太和殿,有元宵宴的。”
绫香本来希望我好好养病,听此言马上耷拉着脸,小声嘟哝道:“万岁爷平日最是疼格格的,这天气怎么还叫人出门呢……”
我笑笑,抬头问顺子:“顺子,今天外面雪下得可大?”
顺子忙笑了回道:“半夜里下得,如今已经不怎么大了,依稀飘着雪花而已,不碍事的。反正万岁爷吩咐格格晚上过去,白日里您就在绛雪轩休息吧,奴才这就命落英和彩吟把书房的暖炉都搬过来,把屋子弄得暖烘烘的。”说着便打千出了门,我见绫香依旧站在门口扭着手里的帕子,有些无奈的叹道:“你今日就打算站在那儿,也不给我梳洗打扮了?”
她这才慢吞吞的走过来,扶我下床穿好衣服后,坐在梳妆台边任由她打扮。很久没梳过旗头,倒是觉得有些怀念。我的头发又长长了许多,虽然也剪过,还是长长地过了腰肢,绫香仔细的梳着,突然道:“格格的头发还是这么好,又黑又软。”
我笑笑:“没有人让你梳妆打扮,是不是想得手都发痒了?”
她旧日里最喜欢把我打扮的花枝招展,用那些漂亮的发簪首饰把我的头发点缀得比脸都好看,而我总是喜欢差不多就行,总是简单意思意思就得了,也不愿意让她多做设计,所以过去她没少追着我东奔西跑。
听了我的话,绫香竟然没笑,反而脸色越来越差,我心里一叹:“不许哭,哭得话我就不管你了。”
她忙吸了吸鼻子,有点难堪的红了脸,一边娴熟的给我盘好头发,拿出首饰盒精挑细选着首饰,眼眶却依旧红着。我心里只剩酸涩的无奈:“这四年,如此难过么?”
她摇摇头,复又点点头:“格格不在,若不是四王爷和十三贝子一直照看着,大少爷也一直吩咐下人多留心,日子只怕难过得很。”
我低头抚着左手戴着的红宝石戒指,半晌才问:“四爷总来吗?”
绫香一边选着银簪一边道:“不常来,十三贝子总来,但奴婢想,四王爷才是最惦念格格的人。”
我歪着头睨她:“你又知道了?”
绫香替我插好发簪:“奴婢知道格格心里有疙瘩,但奴婢看来,四王爷对格格是真的好,比……”我见她突然不说话,也猜到了后文,苦笑道:“比胤禩好,是不是?”她一愣,小心的点点头,见我脸色如常才继续道:“这四年,八爷和他身边的人从无人来过绛雪轩,奴婢当初曾在御花园遇见过八爷,跪着求他救格格出来,他不肯,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奴婢不懂那些勾心斗角的,但八爷太自私了,格格对他如何,他又是如何对格格的?”
我叹了口气:“人心难测,换做是我,也不见得会出面说情,当时什么都不说才是对的。”绫香也不再说话,只是仔细弄好了头发,最后才笑道:“格格看还行吗?”我往镜中看去,里面的年轻女子早已褪去一身稚气,隐约有点成熟的味道,一身天蓝旗装绣着朵朵木兰,黑发如云,点缀着精致的发饰,一边垂下细细的流苏,另一边几只发簪花开般摇曳生姿,只是脸色实在不算红润,略显苍白,更衬得一双眼睛黑得摄人心魄。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彻底不算是孩子了呢?
紫萱来的时候已近正午,我正歪在软榻上裹着毛毯看书,远远就听见了顺子的请安声,只隐约听了句“四王爷”,就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开门的竟不是四爷,也不是十三,而是大着肚子的紫萱。
我一愣,也没反应过来她有着身孕,愣愣的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十三快步追上来忙不迭的道:“你慢点,梦竹自是在的,忙什么?”我这才回魂:“紫萱,你怎么来了?”
她不答话,深吸了口气,却突然哭了起来。我彻底惊了,这什么情况,愣愣的看看她又看看十三,最后看看才踱进门的四爷,傻傻的问了句:“这是怎么了?”
十三无奈的一叹:“知道你回来了,今日一早就吵着要进宫见你,我到底没拦住,就这样了。”
我叹了口气:“所以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告诉她嘛!”十三更加无奈:“我哪儿瞒得住,就因为晚告诉了两天,她今儿还跟我生气来着。”我瞪了这个妻管严一眼,拉了紫萱:“你哭什么?我又没死。”
紫萱本来一人哭着,听我这么说猛地开口:“说什么死不死的!姐姐你好生不让人放心!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让胤祥告诉我,为什么瞒着我,你可知我这几年心里多担惊受怕的?!”说着说着,更是哭得厉害。
我一愣,怎么反倒成了我的责任,拉了她往榻边坐了,柔声道:“好好,是我不对,别哭了,你怀着身孕还这么哭,对孩子不好的。”
她自不理我,还是在一旁抹眼泪,我转头求救般的看着十三,他耸耸肩表示无可奈何,也是一脸担忧,四爷见状道:“别哭了,梦竹不能伤心激动,你若是把她带哭了,病该更重了。”
果然还是他有用,紫萱很快止了眼泪,哽咽着看我:“姐姐清瘦了好多,这四年可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笑笑:“都以为我受了多少的苦,实际上是一直胃口不好,想胖也胖不起来。至于这病,离宫前就已经很严重,一直没放在心上,那地方毕竟也不比宫里,拖着拖着自然就留下病根,别担心,我很好,哪有齐太医说的那么脆弱?”
她不理我,看着立在我身旁的绫香问:“绫香,你家格格身子如何?药可照常服了?太医如何说?”
绫香福身道:“回十三福晋的话,格格每日都按时服药,全是齐太医开得方子,倒是不用挂心,只是这两日一直咳嗽不止,夜里也总睡不好,太医说是肺寒所致,急不得,只能慢慢调养。”
紫萱复而看着我,眼中带着点责备和心疼:“绫香可没骗人,姐姐病成这样,还说没事?今晚的宴还是别去了,回皇阿玛说身子不成就得了。”
我笑笑:“为何不去?我倒是觉得身子轻巧,一点不觉得无力。咳嗽也无大碍,皇阿玛毕竟吩咐了,哪有不去的道理呢?那么多人等着看热闹,主角未到,多不给面子。”
紫萱哼了一声:“那些见风使舵的人如今是没话说了,当初都不敢给姐姐说半句好话,如今又不知打算怎么巴结呢!”
我摇摇头:“跟我有什么关系,想巴结也得我愿意,倒是你已经几个月身孕了?”紫萱这才笑笑道:“已经五个多月,身子愈发觉得沉重了。”
我一算,开怀一笑:“那生日是在四月初,正是春暖花开的好时候,提前恭喜你了。”
紫萱笑笑:“姐姐一直这么喜欢孩子,快点找个称心的嫁了,自己生养一个多好!”
我一愣,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低头笑而不语的十三,心里已明白七八分:“合着今日来看我是假,过来给别人当说客是真!我不理你们了,一个个都跟我耍心眼!”
紫萱不想我会这么说,忙摇头道:“姐姐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姐姐如今也不小了,皇阿玛既然不打算继续逼您嫁给您不想嫁的,又何苦为难自己,我信四哥是真心待你的!”
我转头瞪着四爷道:“你好厉害,我不答应,你就叫他们过来烦我!”
四爷笑笑道:“你愿意这么想,我倒无所谓。反正一切都依你,你不愿意,我还能绑了你回去不成?”
我哼了一声:“谅你也不敢!”十三和紫萱自是没想到我敢跟这冷面佛爷如此说话,见他也不生气,满屋子的人倒是都笑作一团。
夜,不知不觉悄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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