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媒妁之言
1987年的春天,关中的原野上,风裹挟着黄沙肆虐而过,吹拂着那些低矮的土墙。舒琳蹲在县面粉厂后院的石槽旁,手中握着木制的棒槌,在青石板上敲击出“梆梆”的声音。这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响亮,伴随着她内心的忐忑与不安。
石槽旁堆着几袋刚磨好的面粉,散发着淡淡的麦香,这是她一早上忙碌的成果。
舒琳穿着打了补丁的粗布衣裳,头发随意地用一根布条束起,几缕发丝被风吹散,贴在她有些苍白的脸颊上。她的眼神有些迷茫,望着远处被黄沙笼罩的原野,思绪飘远。
隔壁窑洞里传来了二婶的声音:“琳娃!赵媒婆又骑着她的自行车往你们家的窑院去了!”二婶的话音刚落,舒琳的心猛地一紧,手中的棒槌也差点滑落。她知道,赵媒婆的到来意味着什么。她的手指微微颤抖,似乎是因为用力过度而导致的。
自从去年父亲在麦场上被拖拉机碾断了腿之后,家里的情况就变得愈发艰难。母亲不停地咳嗽,让整个房间都在震动,痰盂边缘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黄色痂,医药费用单据也堆积如山,就像是一堆干枯的麦草。她知道,赵媒婆的到来意味着什么。
“琳子!开门啊!”媒婆赵三花的高跟鞋在黄土地上发出清脆的"咔嚓"声,鞋跟碾过晒干的麦秸秆,留下一串歪斜的印子。舒母趿拉着布鞋从炕头跳下来,咳得像是肺里卡了粒麦壳,手忙脚乱地拢了拢散开的衣襟。
她刚摸到门闩,赵三花已经旋风似的卷进了窑洞,搪瓷杯往炕桌上一墩,“当啷”震得杯底的糖水溅出几滴红渍,洇湿了炕沿的粗布垫子。
“三花啊,你先坐...”舒母刚要说句客套话,喉咙里又涌上一阵呛咳,她佝偻着背往灶台挪了两步,给赵三花倒碗糖水压压。
赵三花却把绣着牡丹的帕子往桌角一甩,将手中的搪瓷杯重重地放在炕桌上,红色的糖水溅到了炕沿上:“坐啥坐!你家琳子要再磨半年面粉,黄花菜都凉透了!学工顶个屁用!寒家寒佑峰在供销社当会计,月钱比你爹拉半年架子车都多!他爹是粮站主任,窑院后头还圈着三间新箍的砖窑,白墙红瓦,鸡笼都能垒两排,养娃子的地儿绰绰有余...”
这时舒琳从厨房走出来,围裙上沾满了面粉。赵三花拉着她的手腕转了几圈,然后夸张地赞叹道:“你的手真嫩啊,简直比供销社卖的白糖还要细腻!如果寒佑峰见到你,一定会被你这可人的模样所吸引!”
舒母的咳嗽声突然变得更加剧烈,舒琳从炕柜里拿出五毛钱:“三花婶,请帮我拿一瓶止咳药片……”但她的话还没说完,赵三花就已经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寒佑峰身穿中山装的照片已经被手指摩擦出了毛边:“你看这个小伙子多么英俊潇洒!大家都说会计是一个铁饭碗的工作,以后你嫁给寒佑峰会过上幸福的生活,再也不用担心没钱看病的问题了。”照片右下角有一块黄渍,似乎是茶水留下的痕迹,但也可能是……舒琳不敢仔细观察。
二婶突然趴在窗户旁边大喊:“琳子!面粉厂的老张说供销社的那个会计前年把自己的妻子打流产了,后来妻子再也没有回来!”
赵三花立刻打断了趴在窗户旁边二婶的话,并将搪瓷杯狠狠地摔在了炕桌上:“谁说的这些闲言碎语!寒佑峰的家庭早就张贴了公告来澄清这个问题,那个女人只是因为身体虚弱才会流产,与寒佑峰无关。”
舒琳看着照片中寒佑峰的笑容,感觉那笑容就像是供销社货架上的假蜜枣一样甜蜜而又苦涩。
她还记得两年前那个阴沉的下午,她路过寒佑峰家时,正好看到他的妻子脸色苍白地被送往医院。
后来,传言四起,有人说是因为夫妻吵架,有人说是因为寒佑峰的家暴。尽管寒家后来张贴了公告澄清,但舒琳总觉得事情并不像公告中说的那么简单。
她想起了工厂医务室医生的话:“你父亲的腿需要进行手术治疗,否则可能会导致残疾……”手术费用加上药物费用清单上的“肺结核”,所有的数字加在一起就像是一颗炸弹爆炸产生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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