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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南的哥哥回头看了单莓一眼,皱眉。小南身上的毒虽然吐出来一些,但终究大部分还是进入了她的身体,若是不能及时得到医治,便是生命垂危。丝毫容不得他犹豫,忙从衣襟中掏出那泛着诡异绿色的药丸,一口吞下,等待蔓延了整个手臂的藤蔓消退:反正他的身体早已经腐烂了,便也不在乎再早死一些;但小南的生命才刚刚开始,若是谁要阻挡他,他便毫不留情地诛杀之。
但当阴影中的男人终于走到月光之下的时候,小南的哥哥终于稍微放松了身上的肌肉,对来人露出了稍微缓和的表情,“还算来得及时。”
“……”对方显然并不想搭话。
看了眼躺在地上,整片前襟都被暗红色鲜血污浊的单莓,再看看正做着半防御姿势的小南哥哥,左风觉得有股灼热的气从身体里爆发出来,催促着他大开杀戒。
就算身上的力气并没有恢复,但是这种想要将横刀送入敌人身体的冲动,却叫嚣得如此激烈,让他无法阻挡。想要听到利刃撕裂人肉的声响、想要守护唯一的人。手中绝世好剑发出悲鸣,应和着主人心中澎湃的战意。
小南哥哥刻意忽略掉从左风身上传来的恶意,从背后掏出板砖,扔给他,“那块金属牌不见了,我只找回了这个东西,应该是……对小南很重要的东西吧。”接着,不等左风做出反应,自顾自地叮嘱起来:“她现在中的毒,叫做‘噬血幽魂’。”
“!!”仿佛能看到左风的瞳孔骤然缩小的过程,左风手里的刀握得更牢,“是你?”
“不是我,但是因为某些原因,我不能告诉你究竟是谁要杀小南。”小南的哥哥似乎不愿意多说,只是道,“记住,我能拖住他们的时间恐怕不长,只要离开了龙府,你们暂时就是安全的,所以你只要想着,带小南离开他们的追捕便好。”
左风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立刻被小南的哥哥打断了,“别傻了,就凭现在的你,根本没有资格同我一起战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就凭他们下在你身上的药量,你现在能握得住那刀便已经是奇迹,难道还要我来提醒你,你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来保持清醒的么?”
左风此时已经走到树下,弯腰抱起虚弱的单莓,看了小南哥哥一眼,“为什么。”为什么愿意为她做到这个地步,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的事情。
这个陌生的男人脸上露出一股凄绝的味道,回过头背对左风,“别问了,快些走吧,他们恐怕已经发现你和小南都不见了。”
左风终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机弯下身,有些吃力地抱起单莓,朝着自己一条不起眼的小路而去。那是平日里仆人们运送杂物的小道,植被很多,附近也没有光源,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没走几步,忽闻后方那个男人,又轻轻地说了句,“如果可以,不要再靠近龙府了。也绝不要让小南在武林核心人物的面前,泄露她的能力。毕竟下次,不会再有我,来射出那一针阻止她。”
左风略微一顿,抱着单莓,很快地隐入黑暗之中。
即使是冒着被捉的危险,也绝对不能让那些人中的某一个看到师姐的能力么?左风牢牢记住这话,大概知道要杀单莓的人,或许是在哪个范围之中。
果然如那个男人所说的,四大长老连同龙洋,还有许多的武林同仁,都顺着左风来时的路追来了,将这小小的院子团团围住。男人一一扫过面前的人,嘴里轻轻响起一声口哨,那原本停在树梢的灰羽鸟儿,便乖巧地停到他的手臂上。
“你、你是……”龙洋的脑中一片空白:左风不见了,地牢中的单莓被人救走,而追着线索而来,却在院子里见到穿着一身赵先生衣服的陌生人。
看着他的陌生男人,目光露出些许怜悯,声音却决绝冰冷,“龙洋,我曾经同你说过,骗人与被骗,其实都是出于无奈。”
如果欺骗是因为无奈,那么近十年的欺骗、伪装、隐姓埋名,又需要多少无奈才能够支撑?龙洋只觉得彻骨的寒冷,身边呆了那么久长时间的人,如今撕开面具,却居然不识,“为什么。”
这是同左风一样的问题。
一个“为什么”,想问的东西却太多。为什么要伪装成赵先生,为什么要欺骗我,为什么要带走单莓,甚至是此时此刻,为什么要阻挠我。
男人低头笑了笑,撩起袖子,白皙的手臂上,还缠绕着尚未来得及褪去的诡异花纹,在惨白的月光下,显得尤其骇人,“每个人追求的东西不同罢了,我有我要守护的东西,有我要达成的使命。”
“你达成了?”
“很早之前就已经达成了,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在赎罪。”说完,他闭眼,沉沉呼吸,任周围人将自己团团围住,却丝毫不显慌张。
“四大长老连同如此多的武林人都在这里,你根本跑不掉,若你愿意告诉我你把那两个人藏到了哪里,或许,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龙洋沉声道,或许可以改变面前这个男人的决定。
“就算你会放过我,‘那一位’也不会放过我,”男人低声呢喃,嘴角一丝嘲讽的笑,“我明明让鸟儿给‘那一位’带过话,我说过,若小南受到伤害,我即使暴露身份,也绝对会出面……”
话音未落,只听得一声几乎刺破人耳膜的啸鸣,男人手臂上的灰色鸟儿瞬间被火焰包围,熊熊烈火的热度,灼烧得周围人不禁退去好几步,那火焰越燃越旺,鸟儿的躯体也仿佛是被烈风吹送的火焰,逐渐膨胀,不一会,竟然已经大得高过一人!并且还有继续长大的趋势。
那浑身浴火的鸟儿,直直冲着离它最近的人攻过去,锋利的爪子只需一下,便从此人身上生生剜下肉来,那人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血淋淋的前胸,徒然哀嚎。
众人一看这鸟儿如此可怕,纷纷躲避分散,转而朝着操纵鸟儿的男人攻击过去,但鸟儿灵巧得很,偏偏在男人的外圈来回盘旋,阻挡住一切妄图接近他的攻击者,就算是四大长老也莫可奈何。一时间,众人只能眼看着那鸟儿一抓,便是又一条人命丧生,偏偏没有应对的方法,偶尔有几个能够突破包围圈的人,也很快地丧生在男子手中的银针之下。
局势看上去是一面倒的情况。而此时的左风,正抱着单莓穿过小路,朝着龙府的偏门而去,他一心只想带着单莓快快离开这是非之地,背后忽然燃起的火焰,和人类被撕裂时的惨叫,在他听来不过都是些无端的声响,与怀中的人相比,无足轻重。
怀中的单莓意识迷迷糊糊,偶尔会从嘴里吐出暗红色的血块,她的身体仿佛是要借助着呕吐,将体内的毒物排除一般固执地衰弱着。左风大口地喘气,莫说轻功,现在的他就连想要隐藏自己的气息都做不到,眼看着身体的倦怠又一次袭上来,左风毫不犹豫,手中黑刃朝自己臂上一划,血珠很快地漫出皮肤,浸透了外面的黑衣。
疼痛让他神智清明,这也就是当初赵先生口中所说的,“保持清醒的办法”,的确,用这样的身体,恐怕带着单莓离开龙府,便已是极限,丝毫没有站在那院中,为了她而战的气力。左风眯了眯眼,现在不是不甘心的事后,他转而将所有精神都集中到面前小道上。
黑暗中听觉变得异常敏锐。
所以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妖娆声音的时候,左风下意识地便反手将刀刃探过去,这一刀对普通人自然是夺命的攻击,对于武林好手,则是虚有其表了。
“怎么,伤好全了,便要对你的救命恩人刀剑相向了么?我千里迢迢地赶过来,可不是来挨你小子的刀子的。”刀刃被借力荡开,待到听清了这声音,左风身上的肌肉才稍微放松一些,“是你。”
“没错,就是美人在下,”易北一双含笑的猫眼,“既然小南都派本命兽来求救了,必定是遇见不得了的事情,”仿佛应证他的话一般,许久不见的仓鼠浑身脏兮兮,连毛发也是乱糟糟地纠结成一团一团,几下利落地爬到单莓身上,对意识模糊的单莓“吱吱”叫唤两声。
单莓自然没有反应,易北皱眉,看了看一身狼狈的两人,“她到底是怎么了?吐了那么多的血?”
“噬血幽魂。”
“……”易北脸上的笑容顿止,有些出神地喃喃,“你们惹到什么人了,怎么才这么些时间不见,便中了这种要命的毒。”
噬血幽魂,并不是传统意义上一口便要人命的毒物,让它闻名的并非它的致命,而是歹毒。中毒者不断吐出鲜血,直到身体缺血而死,除了得到解药之外,唯一延长性命的办法,却是直接吞食另一个活人的血,并同时把这毒传给此人。如此一来,即使有人原意提供鲜血,却也会因为不想被传染上这毒,而放弃救治。
中毒者确实会死,却死得很慢。
“是一种与其说是要杀了你,不如说是要玩弄你性命的东西。”易北伸手探向单莓的脉搏,眉头紧皱,过了一会,总算是幽幽叹了口气,换上一副悠然的笑,“还好,喝下去的毒药量并不多,能多撑一些时候。算你们运气不错,碰上了我,这世上能调出解药的人恐怕是一只手便数得完。我们即刻出发去西边的旖兰国,那里山上自然会有解药所需的……”
“轰隆——”一声巨响。
背后有些距离的龙府小院,仿佛被有生命的火焰灼烧一般发生了惊人的爆炸,轻易地盖过了易北的声音。
易北脸上刚缓和过来不久的笑容就这样定格。
爆炸过后的房屋,迅速地被火焰吞噬着,人类的惨叫,惊慌失措的声响……烈焰熊熊将他的侧脸映衬得光影斑驳,易北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面对小院中的火光。
这一切多么熟悉。
就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一般,火焰中腾起的鸟儿仿佛火焰的化身,那尖利啸鸣刺得人耳膜生疼。易北脸上映着火光,仿佛染上一层潋滟的色彩,他脸上定格的笑,也随着这火光摇曳,逐渐地变得扭曲。
那是融合了太多情绪的表情,憎恨、畏惧、杀意,还有一种莫名的狂喜。
多少次,想要把那个男人的血肉捏在手中;多少次,想要让他匍匐在自己的脚下,羞辱他、践踏他、凌虐他。那个男人曾经是他的梦想,然后在一夜之间,成为他的梦魇。因为梦想过太多次,所以真的遇见,脑中却是一片空白,无法思考,只有满满的情绪带动着身体,直接做出行动。
手腕忽然被外力阻隔,仿佛吸毒一般混沌迷幻的思绪,让易北只隐约听到左风的声音问他,“你要去哪里?”
“……去杀人。”易北远远地望着那着火的小院,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景致。
“那师姐怎么办。”
“你们先去去旖兰国,我杀了人,自然会去找你们。”说完便甩开左风的手,带着身后灵巧的猫儿,几下起落朝着小院急奔而去。
他撒谎了。
过了十年,不知道那个男人的力量,已经强大到何种地步。光是遇见他,能同他血肉相搏,易北已然忍不住颤抖,是害怕、也是兴奋;就算会死在他的手下,恐怕也在易北的意料之中。所以易北撒谎了。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今晚是否能活着离开龙府,那“在旖兰国再聚”的诺言,根本就是个不负责任的谎言。
但是易北已经顾不得那么多,浑身的肌肉都在叫嚣:战斗吧,撕裂吧,把十年前那一晚的愤恨与恐惧,全数地还给那个男人吧!
——
那个以一己之力,一夜之间屠尽族人的男人。
小南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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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仰头看着鸟儿口中肆意飞扬的火焰。
明媚的橘色,灼热的温度,这一夜他仿佛回到了十年前。唯一不同的是,十年前是亲手屠尽共生多年的族人,而十年后,至少是为了心爱的妹妹,再次让鸟儿鸣叫。这种将力量握在手中的感觉,他已经许久未曾体验过。
自从服下“那一位”的药剂,便开始不定时地发作,发作时候长满全身的青绿色藤蔓,还有伴随而来的剧痛,如同生生将肉从身上刮落的痛,随着藤蔓附着在身体上,唯有吞下同样的青绿色药剂才能抑制,但如此循环往复,却是不断加深体内毒素。每一次发作,都比上一次更激烈。
但是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不是么。
从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后背上,并没有作为神之一族人应该有的印记开始;从第一次,开始做那个血腥的梦开始,他便知道自己并非神之一族。
杀人者偿命。
是“那一位”,曾对他说,“别人是如何残杀了我们的亲人,我们便以十倍百倍奉还。”
如今,也正是“那一位”,亲手导演了杀害小南的戏码。
“十倍百倍的奉还,我都可以做到,唯有小南……唯有小南,你不能伤害……”原本低头喃喃自语的男人,猛然间对着包围他的武林众人大吼,“我要杀了你们!!!”
【……是么?】“那一位”的脸色亦被周围火光映衬得耀眼无比,一片混乱中,脸上却露出了浅淡的笑,用唇形回答他,
【你以为,你能杀了我们么?……】
“!!!”
仿佛映衬着“那一位”的话,心脏猛烈的跃动猛然停滞一秒,随即,锥心刺骨的疼痛随着鲜艳的藤蔓,瞬间覆盖了男人整个身体。
包围着的武林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却只见原本杀气腾腾的男人蜷缩了身体,半跪在地上,整个人仿佛正受着莫大的折磨,虚弱得连话都说不出,而那只火焰一般燃烧的鸟儿也瞬间熄灭了身上的火,哀鸣着停到男人身边。
这变化来得太过突然,被巨鸟撕裂身体的人们尚在哀嚎,一边倒的局势却猛然反转,周围人都被这情势惊得晕头转向。唯有龙洋反应过来,冲上去一把将雪亮的剑架在跪地的男人脖颈上,声音里带了些颤抖,“是你从地牢中带走了善眉?”
“……”男人大口的喘气,并不回答。
“为何要阻挠旖旎的婚事,为何要在龙府潜伏如此之久,”被欺骗了那么多年,已经不能单单用“屈辱”二字便轻易解释,
“还有,地牢中那个死掉的侍女、还有她带去的那个瓷瓶,‘噬血幽魂’可不是平常人能弄到的毒物,你的背后,究竟是谁在指使?”
“……”男人低声说了些什么,因为声音太过虚弱,龙洋并未听清。他俯下身,更加凑近了地上的男人。
“龙儿……我说过吧……骗人与被骗,都是……无奈。”
“你找死!!!!”龙洋一脚踹上男人的胸口,将他整个人踩在脚下,男人发出隐忍的闷哼,这一脚的分量不轻,估计对方的肋骨已经被踩裂。
龙阳很想一剑下去,便了结了面前这个男人的性命,脑中却忽然闪过这近十年来,赵先生陪伴左右的一幕幕场景。犹豫不过数秒,却在这短暂的空白之中,一只巨大猛兽怒吼着朝他冲过来!
龙洋本能地后退一步,周围却忽然被不明烟雾包围,这一片血红色的气体将所有猝不及防的人们呛得涕泗横流,也瞬间淹没了地上男人的身形。
“有埋伏!!”
不知是谁这么叫唤了一声,众英雄纷纷抱头护体,生怕血红的烟雾中猛然蹿出一只巨爪猛兽将自己撕裂,谁也没有空闲去关心那地上的男人究竟怎么了。
待到烟雾终于缓缓散去,不大的院落中,只余被火鸟灼烧的一片狼藉,还有被围在中心,却空空如也的土地。
那个男人,居然也消失不见了。
“盟主……这……”众人这下连个算账的人都没法找,只好面面相觑看着龙洋,指望他拿出一个主意来。当初分明是说有人乘着左公子重伤未愈,企图劫持其以谋求左家绝世剑谱,如今疑似的劫持犯人亦逃之夭夭。
大礼未成,新郎被劫了不说,好事者甚至能看出那“犯人”身上穿的,分明就是龙府赵先生的衣服,如此一来,龙府这回可是吃了个大闷亏,今晚若是不能把新郎找回来,便是颜面扫地、奇耻大辱。
“……”龙洋当然知道,现在不是独自悲叹被人欺骗近十年的时机,他稳了稳心神,声音僵硬,
“事到如今,决不能让那歹徒得逞,龙某在此恳求诸位的帮助,务必守住各大出口,将歹徒擒拿归来,保得左公子以及武林秘籍安全!”
“义不容辞!”
“盟主说得对!”
“那人必定跑不远,我们这就出发!”
“对!”
众英雄积极响应。这可是维护武林正义,顺便出人头地的大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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