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在跟他告别,因不能说明情况,只能这样说,希望他好好的生活。可这些话,明明很平常,明明很简单,佛指几乎是要哭出来的。说完那些话,她又笑着转过身,悄悄的把眼泪倒回去。
连侯英没有说话,他走到柜子前,从佛指的包袱里翻出一条水红色的飘带,上面绣着一个银色的月牙图案。
“你到底是谁?”声音冷冷的自他清冷的背影后面响起。
佛指不动声色,做了这么久的细作,她已经知道如何镇定,她笑着说:“我是你的夫人,佛门的佛,手指的指。”
连侯英面露鄙夷的用剑挑起那条飘带,转身对视着佛指。
“难道夫人是鲁国人?”这话轻的很,这字重的很。
佛指面色惨白,一愣一怔的看着连侯英,她想过一百种真相被揭开的画面,却唯独忘了会有这样的一个情景。
她的唇轻颤着,努力掩饰自己的身份和心虚,她僵硬的笑了笑:“夫君说笑了。”
他以夫人称她,她以夫君还他,看似恩恩爱爱,却已心生嫌隙。
连侯英看着剑上的飘带,嘴角弯起一抹讥笑:“是嘛?那夫人的包袱里怎么有鲁国女人佩戴的牙月飘带?”
佛指一时语塞,望着那象征着鲁国女人的飘带,她该怎么办?
连侯英又说:“夫人啊,身上带着鲁国的东西是会被查的,万一被查出是鲁国的细作,那可是死罪!”
佛指浑身都僵硬的不能动弹,这种快要窒息的感觉好难受,她多希望连侯英能直接了当的告诉自己:你是鲁国的人,你就是鲁国的人。
可他不说,不曾说,只是一味的玩弄于她,而她,只是一个女人,是一个身系国家大任的女人,她的年纪不大,她会动情,也会为大义绝情。
如果连侯英真的那么讨厌鲁国人,那就这样,免得日后的思念如狂。
“侯英……”她唤着他的名字,却无法直视他的双眼说出后面的话来,哽咽着,眼泪也差点就要落下。
连侯英轻轻挥着剑,飘带飞在半空,剑影掠过,一片片碎絮如雪花飘落。
那一刻,佛指的心都碎了,她是鲁国的女人,却因为深爱着南连国的大将军,竟连鲁国的东西都保不住。
眼泪,终于从眼角落下。
连侯英收起剑,铿镪的声音那么刺耳,他走近佛指,嘴角一勾:“明天我陪夫人一起回去。”
他从佛指的身侧绕过,那冷冷的气息还在,佛指怔愣的站在原处,该来的,始终会来,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那一夜,她就睡在他的身侧,他没有抱过她,没有同她说过一句话。
佛指卷缩着身子,两只手抓握住他的中衣,闻着他身上的香气。
“侯英,你睡了吗?”她的声音低低响起。
连侯英闭着眼,背对着她。他没有睡,只是闭着眼不想理她罢了。他已经无法接受,一个身为鲁国九夫人的女人睡在一张床上,他已经不敢再像往日那样去抱她。
佛指唉叹一声,手指最后放开,她知道,这样的男人她是要不起的,握在手心,心是疼的,靠着他时,心也是疼的。
“侯英,如果……”她又顿声,长叹一声,嘲笑的说了句:“哪有那么多的如果。”
对佛指来说,没有如果,她是鲁国的人,是有名无实的鲁国九夫人。在鲁国百姓的眼里,她是身系国家存亡的女人,在连侯英眼里,她就是细作。一个细作,怎么会动情?怎么配动情?她抹着眼泪,昏昏入睡。
第二天,她很早就做好了饭,这也许是他们今后的永别饭,果然,也是他们一起的最后一顿饭。
如果连侯英知道这是最后一顿饭,他一定会坐下来,好好的陪她吃。可是,许多事情哪里可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他起床之后,冷冷的看了一眼桌上的菜,他说:“你的厨艺并不好,每天都是茄子,我都吃腻了。”
连侯英哪里会知道,有一天,他会看见茄子这道菜就心痛昏厥。
佛指仍然保持着笑,她的那丝笑,究竟用了多少力气去支撑,她说:“我的厨艺是我父亲教的,他是一个粗人,从小就教我舞刀弄枪,我除了会打架之外,好像真的没有一件能够拿得出手的技艺。不过我父亲说过,茄子是最有营养的菜,对将士来说,它是必不可少的一道菜。如果……你不喜欢,以后就不吃罢,我觉得芹菜的营养也很好,下次,改吃芹菜好了。”
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含着泪,带着笑,一口一口的吃了一碗饭。她虽不能求得他陪自己吃完最后的饭,但她能在这个充满回忆的地吃完它,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她把屋里收拾的很干净,她的东西很少,几乎没有东西。连侯英没有送过她什么首饰,她自己也不喜欢那些东西。
留在房里的,除了她的味道,什么也没有。
连侯英这一生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连一件像样的信物都未送过她,也没有从她那里留下什么东西做为纪念。
如果他知道那是永别,他肯定不会把她刻意留下的梳子扔出去,还冷冷的说:“你的梳子。”
佛指看着脚下的檀木梳,那是她故意留下的,是他没有要,是他亲手扔出来的。眼泪,再也忍不住,落在地上。好在她低着头,没有被发现。
她只是在心里感叹:“连侯英,你就那么绝情,连我留给你最后的想念也要毁灭吗?”
她捡起梳子,抬头对着门前一派冷然的连侯英微微一笑,她又是那样的笑着,淡淡的说了一句:“我忘了。”
她哪里是忘了,是怕连侯英忘了,才留下一个物件,既然如此绝情,那又何苦多情?她将梳子揣入袖中,转身离去。
如果他知道那是最后一面……
他送她出了城,佛指心慌的不知该怎么让他回去。
城外的风光那么好,她们都生生的错过。
“南连国的风景真好,如果没有战争,那该多好。”佛指感慨,她只是一个女人,她想要的是安定,可这动荡的年代里,哪有什么安定?何处安定?谁能许她安定?
“夫人,前面可就是鲁国的交界了。”连侯英语声平淡的说着,实则是在提醒她做最后一次的选择。
“是啊,前面就是鲁国了,要是没有交界该有多好啊。”佛指望着前方的烽烟台,她曾有多少个日日夜夜想回去,如今站在这里,却有种想要冲破所有阻碍,留在这个男人的身边。
可是,这个男人却是要领着兵踏破那道城墙的人。身为鲁国的子民,她绝对不能看着鲁国城墙崩塌。
连侯英得意一笑,他说:“放心,我很快就能领着南连大军踏平这里,到时侯就没有什么交界了。”
佛指的心猛的一紧,她看着连侯英,眼里有说不清的哀凉,她冷静的问:“如果我也在里面,你还会带着南连的大军攻进去吗?”
“会,我会把你带出来。”连侯英的话分为了两段,听得佛指也是心惊肉跳。
“你送我来,不就是怀疑我的身份吗?你已经知道我是鲁国的人,又怎么会留着我?我们可是敌人!”佛指再也忍不住,连侯英已经冷了她这么久,这种冷已经让她喘不过气,如果这是最后一面,她因为任性而没能好好的道个别,以后又将是如何的遗恨?
“敌人又如何?反正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只要你忘了鲁国,我可以既往不咎。”连侯英嗤笑,他也没有什么端着揣着的态度,也很直接的捅破了这层纸。
佛指苦笑,身为鲁国的人,怎么可以忘了鲁国?她指着前方的烽烟台,说:“那儿就是你要领着南连大军踏平的地方,那里是我的国家。国家在,我在,国家亡,我亡。”
“如此听来,你倒是忠肝义胆,为了救你们的国君,不惜来南连国接近我?”说着,连侯英压低了身,俯视着这个瘦弱的女子,轻笑,嘲讽:“你到底是爱着鲁国,还是爱着你那身埋半截黄土的鲁国国君?”
佛指睁着大大的眼睛,愤怒,震惊,连侯英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令她震惊的还在后面,他压下来,在她耳边,唤她一声:“九夫人。”
佛指感觉自己再也站不住脚跟,却看见连侯英又站直了身,不知何时,把她揣在身上的琉璃瓶子摸到手,阳光下,琉璃光彩,熠熠生辉。
他修长泛白的手指,扣着那珍贵的眼泪,他的嘴角扬起一抹让佛指痛心绝望的笑。
“身为鲁国国君的女人,竟无耻的要陪敌国大将军睡觉,呵呵,原来只为换这一滴眼泪?诶,真是可悲。一个靠女人身体换来的国君,他如何配统领一方的国土?”他的每一句话都冰凉刺骨。
那只瓶子在佛指眼前破碎,掉在地上。
她崩溃的跪在地上,双手慌乱的去捡,却被碎片扎得鲜血淋漓。隐忍的悲伤,终于在这一刻苦无助的泪流,甚至嚎啕大哭。
“为什么?啊~”她所有的努力都化为了灰烟,双手废了也似乎捡不起一滴泪,覆水难收,果然有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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