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念的神情被重重心事压着，阴云密布。
于昭的事情还没有着落。
于家不敢开罪顾家。
她也看得出来顾瑾明的心思，只能暂时利用一下。
她也只是想活命，仅此而已。
姜念回过神来，重新投入到修复工作当中。
大量的修复特别磨炼人的心性。
哪怕是脾气再火爆的人，在这行干久了，都会被磨掉棱角。
姜念现在在修复的是一座八扇屏风。
上面满绣着寿字的织物，已经有些破损了。
姜念小心翼翼把破败的地方给用镊子挑开。
露出底下的木纹来。
她近一步的动作，在闻到木纹表面有些刺鼻的清漆后，彻底停住。
味道根本不像是古时用漆树汁液制成的天然大漆。
反倒是……
有点像现代的工业大漆。
……
巧的是顾凛今日在顾家，陪着远道而来的合作商在顾家后院的高尔夫球场打球。
姜念来的时候，合作商正殷勤的的和顾凛谈合作的事宜。
顾凛脱掉了西服外套，袖箍将卷起的衬衫袖子牢牢固定住，薄薄的面料掩饰不住肌肉轮廓，神色恣意。
姜念一走进，惹眼的外貌立刻就引起了合作商的注意。
“顾总，这位是？……”
顾凛的视线落在姜念身上一瞬，懒得和合作商多解释什么，便说：“助理。”
姜念的嘴角抽了一下，没反驳。
柯铭跟了顾凛这么多年，和他有工作接触的人都认识柯铭。
柯铭的业务能力这么强，什么都懂。
突然冒出来个漂亮女助理，是什么成分。
合作商秒懂。
这长相，顾总还真是艳福不浅。
顾凛问姜念：“什么事？”
姜念看了一眼合作商，欲言又止。
合作商察言观色，反应的很快，立马笑着说：“我去一趟洗手间。”
等合作商走了之后，姜念才说。
“你们家的藏品是不是有仿品？”
顾凛仿佛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
“你在开什么玩笑。”
顾家这些东西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老物件，权当是念想和收藏。
怎么可能会有假货的存在。
但姜念的表情看上去还挺严肃的。
“我在修复寿字织锦屏风的时候察觉到不对劲的，我粗略清理了一下待修复的物件。”
姜念停顿一下，语气也有些怪异：“约莫有十来件仿品吧。”
顾凛的眉头挑起，本来散漫的动作无意识的放缓下来，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
“十来件？”
他的一双眸子眯了眯，目光生冷。
顾家藏品，每一件都价值连城。
被掉包的那几件，更是精品中的精品。
姜念方才细数之下，粗浅一估价。
恐怕都有二三十亿。
顾凛将合作商送走，来到收藏室。
姜念已经把被她发现的那几样都陈列在了桌上。
姜念指着自己察觉不对劲的地方，尽量用能顾凛能听懂的词汇和他解释。
“这对瓷盏的皮壳包浆也是作假的，污渍是画上去的，并不是渗进釉质的裂纹里。”
“工业大漆的味道和古法天然大漆截然不同，刷出来的光泽度也不一样，即使是前人修补，也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姜念又指出了许多地方。
为了看清楚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两人凑的很近。
姜念的旗袍领口紧收，只露出半截轮廓线条优美的天鹅颈。
宛如白脂珠玉。
姜念在说味道的时候，顾凛莫名的注意到自己一直忽略掉的气味。
顾凛睨了姜念一眼。
姜念以为顾凛有什么地方不懂，开口问：“怎么了顾先生。”
顾凛却说。
“下次别喷香水，腻死了。”
“……”
姜念捏着手上的瓷盏，想用力，又不敢。
因为民政局那事儿，她本身就忍着气。
本来是不想和顾凛这个狗东西接触的。
只是发现了这些异样，怕顾凛到时候把锅甩到她身上，才特地找顾凛来说明白。
她好声好气的说，顾凛就偏要莫名其妙找她的茬。
姜念没忍住开口：“你是属狗的吗？鼻子这么灵，我身上哪有味道。”
干这一行的都不会喷香水。
这是基本的职业操守。
怕香水中的成分影响到古物。
姜念气恼之下，说话还挺不客气的。
顾凛哂笑了一下，微微眯着眼睛。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姜念的冒犯，表情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
顾凛突然再凑近了姜念。
吐息近乎是喷洒在了姜念的耳畔。
难得的近距离裹挟着压迫感涌来，让姜念屏住呼吸。
顾凛说话，语调散漫：“以前负距离接触的时候，更腻，你真的感受不出来？”
姜念愣了好一会儿。
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顾凛说的“负距离”指的是什么。
“……”
姜念羞怒的咬了一下下唇。
“顾凛！”
顾凛这人寡淡禁欲？
根本和他不沾边好不好。
姜念的耳根红透，像是羊脂玉里透着点绯色，不复以往的强装镇定，仿佛人都鲜活了不少。
把姜念气到炸毛之后，顾凛的心情莫名好了些许。
“这么大声做什么，我没聋。”顾凛的眼底噙着一丝要笑不笑的神色：“我处理点事情，在这等着。”
看着顾凛离去的背影，姜念深吸了好一口的气。
她才勉强克制住把手上的东西往他身上砸的冲动。
约莫半小时后，顾凛就回来了，还让柯铭拖着个醉鬼样式的人。
顾凛朝柯铭一扬下巴。
“给我把他弄醒。”
柯铭听懂了这个“弄”字，肯定不是什么温和的手法。
他直接拎起一边的水桶——是姜念用来洗浆糊的污水，然后朝着醉鬼泼了上去。
哗啦啦。
又脏又黏腻的水，一下子就让人酒醒了不少。
他甩了甩头上的水，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视线落到了顾凛身上。
眼神像是要杀了顾凛一样。
“孽子！你做什么！”
顾凛拎着顾开宇的脖领子，两个人之间完全看不出来是父子关系。
顾凛直接把人给拎到桌边来，把他压制住。
他对姜念说：“你过来给他指指，哪些是假的，怎么发现的。”
姜念顿了一下，才上前来，把刚刚和顾凛说过的东西，都摆到顾开宇面前，再言简意赅的复述了一遍。
等姜念说完，顾凛才开口：“我这几年没有什么大动作，你是不是觉得我脾气已经好很多了。”
在一边被迫当背景板的姜念，听到顾凛这么说，都不由得想到之前听闻的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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