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理赵相的廉颇特别繁忙。巩固邯郸周围的防御是他必须要完成的首要任务,与秦使谈判的工作只能交给他人了。于是赵王把镇守代郡的武襄君乐乘调回邯郸,主持与秦国的谈判事宜。代郡守由雁门守李牧兼任。
在平原君去世后,一度执政的平阳君也已经去世。平阳君的继承人和平原君的继承人一样,都属于平庸之辈,赵王令他们各回封地食禄,不必在朝中任职。在赵氏宗亲中也再找不到什么人来接替他们的位置,几乎所有的担子都压在廉颇身上。
只有一人执政的局面让赵王很不放心。廉颇从根上说虽然也是赵氏,但毕竟已经分家很久了。而且让一个人执政,就算他无意,也难免出现权力被架空的局面。既然从赵氏内部找不到人,那就只能从远亲旁氏中去寻找。李氏是从赵氏中分出去的,李昙有统兵才能,他的儿子李崇曾经在邯郸,对维持赵、秦之间的关系贡献很大,被赵王推荐到秦国为官;李崇的孙子中,李牧已经脱颖而出,在边疆对付匈奴很有一套。但李牧现在还年轻,声威只限于北部边地,让他回邯郸执政,为时尚早。柏人的李昙倒是德高望重,可惜他只是百里之才,管理几万人的地方还能胜任,想要他治理一个风雨飘摇中的大国,恐非其所能。
想来想去,也只有召乐乘回国为将。但乐家不是赵氏,乐氏族人分在赵、魏、燕等国为官。这一家人虽然忠诚度可疑,时时有出工不出力之嫌,晋阳之战乐乘只练兵不出战就是最好的证明;但乐氏族人官场技巧娴熟,人脉宽广,才能出众,是个有才华的“职业经理人”。赵王想,上面有廉颇压着,就用乐乘的长处,去处理具体问题,想也不妨。晋阳兵败后,乐乘建议邯郸休生养息,正也合赵王的心意。想着乐乘留在代郡也无事可做,倒不如将他召回邯郸,分担一些政务;代郡交给李牧兼管,可以提高李牧的声望。
乐乘回到邯郸时,也已经五月了,元氏公子报告,在井陉已经与秦使的先遣人员会面。赵王立即请来乐乘,咨询接待事宜。乐乘很详细地询问了秦使与元氏接待人员之间的应酬,得知秦使并未进入井陉。他向使者交代了接待时的注意事项,并让他们每天派一天回邯郸,向他详细报告秦人的动向。
秦使于三天后到达,随行成员达五百之众,车一百余乘。秦使到达井陉后,也不急于出发,除每日与元氏官员宴饮之外,还四处游山玩水。一直盘垣了五天,才意犹未尽地登上山道,下山到元氏。
元氏公子一直迎出城外三十里的山边。使团的车乘在狭窄的山道上排出了数里之遥,偏偏使臣的车乘又在比较靠后的位置,元氏公子从上午一直等到日头西偏,才与使臣相见。两人相揖而礼,下车并肩而行。元氏公子有意识地旁敲侧击打听着使臣的身份、来历、所任官职,使臣似乎并不避讳,自称是相邦的门客,旧曾居于邯郸,名司空马,现为相府尚书。
元氏公子听说司空马曾经在邯郸居住,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对司空马道:“曾不意先生乃赵人也。久在关中,乡邑必有所念。”
司空马道:“臣少离乡,游于四方,乡邑之中为不肖,于赵为亡命耳!”
元氏公子道:“先生司空氏,其祖必贵人也。”
司空马道:“闻祖上乃禹之司空,因之得氏。为庶人不知其世也。”
元氏公子道:“先生何以学?”
司空马道:“幼曾学于庠序,甚不肖。后遇异人,学阴阳之术,乃精。今则以其术事相邦,但谋衣食而已。”
元氏公子道:“吕相亦好阴阳之术乎?”
司空马道:“相虽好之,而不精。有嫪毐者,甚通其术,其阴之巨,非常人所能及,盖天也。”
元氏公子不愿意再谈论这些粗鄙的事,道:“乡野之人,不识英雄,几于盲也。先生投吕相,诚智也!吕相故在邯郸,砥砺于市井,亦卓然矣。不以商贾而掩其光。”
司空马也不再谈论这个话题,反而说起在赵国各地的趣事。元氏公子也卖弄见识,谈论起这些趣事背后的隐情。司空马连连恭维,赞叹元氏公子风闻广博。两人谈笑风生,一路进入元氏。
元氏公子设下酒宴,接待秦使。一面使人飞服邯郸:秦使者,故赵人司空马,现在吕府为尚书。乐乘立即找人打听司空马的在邯郸的故交,也找到了几个。派人请他们回忆司空马的性格、技能等,作为自己与司空马交手时的参考。
司空马到了元氏,也不急于离开。第二天就对元氏公子道:“臣至也晚,未及瞻元氏之观。今日晴和,愿为优游。”元氏公子即派家臣为向导,带着司空马等四处闲逛,主动介绍当时名胜,风景佳处。司空马游了一天,与家臣商议,第二天再往乡邑中游玩。
司空马在元氏住了五天,在元氏公子的护送下,到了鄗城。鄗城是魏公子信陵君的封邑。现在信陵君虽然已经离开邯郸,但赵王也没有取消他的封邑,但现在管理鄗城的,已经不再是信陵君的门客,而是换成了赵国官吏。
鄗城的官吏接待了秦使。秦使很有兴趣地向官吏打听赵国在这里与优势燕军作战取胜的经过,这正好挠到鄗城官员的痒处。好些官员就是因为参与了这场战役而得到目前的差事,他们指划着向司空马介绍作战的经过,司空马一行很认真地倾听。最后,司空马道:”闻君所言,臣获益非浅。惟闻其状,未见其形,有所憾也。愿与诸君临其境,再聆教!“
听到司空马对自己的战事感兴趣,众官员都觉得兴奋不已。第二天,他们拥着司空马一行出了城,来到宋子城外的旧战场上。战场上营地的遗迹犹存,众官员手指口述,甚至以身示范,向司空马详细地介绍了当天的作战经过;许多随从也都十分感兴趣,时不时冲出队列,往来奔驰。
整整闹了一天,秦使团才返回鄗城。
鄗城的下一站就是柏人。柏人侯李昙曾护送赵正回国,与吕不韦打过交道;为此,当时的秦王还虚封李昙为御史大夫。司空马转达了太后、秦王和相邦对李昙的敬意,并介绍了其子李崇在秦国的情况。李昙专门问起李崇的两个儿子李申和李信的情况,司空马说李申目前在郡守府为史,而李信已经傅籍,成为秦人中的一员。李昙道:“信武勇,堪行伍,勿以其贵而置于逸地也!”司空马唯唯连声。考虑到李家与秦人的关系,赵王特命李昙护送秦使入邯郸。李昙推说年事已高,让自己的儿子李玑代替自己护送秦使。
几天后,李玑护送秦使团到达邯郸,赵王命诸赵贵公子迎出邯郸三十里。特许秦使团入住沙丘。沙丘是赵王的离宫,当初赵武灵王就是在沙丘被自己的儿子饿死,后来的赵王一般都不愿入住沙丘。尽管如此,沙丘作为赵王宫还是很有地位的。在沙丘接待秦使团,表达的是一种特别的善意。
使团入住邯郸馆驿后,秦赵会谈正式开始。乐乘先发制人,首先质问秦国为何要乘虚侵夺赵的太原。提出秦赵本兄弟之国,秦国侵夺赵地,是一种背信弃义的行为。在乐乘的质问下,司空马本来要质问赵国为何煽动秦国晋阳反叛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司空马解释说,燕国是秦的姻亲,因此赵国攻打燕国,秦国不能不救。秦国占领太原,就如同赵国占领易水河畔。随即话锋一转,提出秦国的建议:秦已占魏之河内,现欲攻魏之河外之地。秦国不打算独享,愿与赵国共之。
秦国的这一提议大出乐乘意外。在赵国君臣的预计中,秦使团此来,应该是威胁赵国割地求和;不想秦国却是要来与赵国连横。乐乘此前准备的一系列谈判话题立即归为无用。乐乘只得说,将报告赵王,并与群臣商议。和谈暂时休会。乐乘按例大摆酒宴,招待了秦使。
秦国的提议给赵国出了道难题:赵国要不要与秦国联合,共同攻打魏国?这事当然不能放在朝堂上公开议论。在赵王座前,乐乘与廉颇发生了激烈的争论。乐乘主张接受秦国的建议,廉颇则认为不能自绝于魏国,因为秦国对赵国的威胁太大了,只靠赵国自己几乎无法对抗,更不用说还有暂时休战的燕国。赵国只有依靠外援,而惟一可靠的外援只有魏国,齐国、楚国、韩国都是不可靠的。
座中还有另外一个人,王子偃。赵王即位后,本来是立过太子。但在赵王十年,也就是将军摎占领西周的那一年,太子意外死亡。赵王为些还惩罚了一批大夫。太子去世后,赵王就没有再立太子。王子偃是诸王子中年龄最大的,按照无子立长的原则,赵偃是王位的第一继承人。赵王在平阳君去世后,就让赵偃参与政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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