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赵偃的威望并不高。赵偃虽是王子,却自甘下流,经常出没于坊肆之中,与那些舞女们打成一片,还在后宫纳了一名舞女,生下一个儿子。对这样一个不成器的长子,赵王自然是犹豫再三。
平阳君去世后,赵王也曾短暂地让自己的弟弟春平君和平国君为相,但这两位君侯都不能让人满意。而赵王发现秦王毫不犹豫地将赵国歌姬的儿子赵正立为太子,随后还立为秦王,将邯郸的商贾吕不韦立为相,而那名歌姬竟然堂而皇之地被奉为太后,这让他对赵偃的观感改变了不少。本着无嫡立长的原则,放下偏见的赵王也好好考察了赵偃一番。人之常情,如果对一个人有意见,那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如果换个心境,以欣赏的眼光来看,就会发现其实他还是有很多优点的。赵偃虽然湎于酒色,耽于歌舞,但也不是一无是处,说他有中人之智没有任何问题;更重要的是,其他王子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在秦王正正式登基后,他也开始让赵偃入朝听政。
现在,两名执政大臣相互争论不下,赵王决定试一试赵偃的能力。他转向赵偃,问道:“二公所言,偃其有所论乎?”
赵偃想了想,回答道:“必与秦媾,乃王与群臣所先计也。方今之议,当循前计。今诸侯皆弱,唯秦独强。赵外附于魏,势不足以抗强秦;惟与秦媾,乃得安也。秦无割地之请,惟求共伐魏。魏虽大国,其强不如秦。赵失魏之援,而得秦之强,计之得也。况伐魏者,秦也。赵但少出兵,或得一二邑,则为赵利;纵无所得,亦无所失也。宁不愈于割地而媾于秦耶?允之便也。”
廉颇道:“非所议也。秦夺吾太原,赵失一臂。非赖诸侯之力,未能复也。秦复得上党,邯郸为其所逼。方今之势,秦为心腹之患,存亡之祸。不谋弱秦,反削诸侯,是自弃手足。诸侯弱,赵必继之以亡。”
乐乘道:“公子之议是也。方今之势,惟秦独强。若强与秦争,赵必亡。不如曲迎之,使斗诸侯,颇乏其力。邯郸则偃兵修文,生养教训,靖宁四境,以待时也。魏,大国也,屡与楚争而不屈。秦以力降之,必不能屈。连兵结斗,其力必衰。是一举而弱二强国,赵将兴也。”
廉颇质问道:“若秦变计攻赵,乐卿其能御之?”
乐乘也不示弱,反问道:“若秦变计攻赵,廉卿能独率赵、魏之军而御之乎?”
廉颇道:“魏公子信陵君贤,门下能人众多。若举魏国之兵,而信陵君将之,必能救邯郸于危急!”
乐乘道:“昔者,信陵君之救邯郸也,窃王之兵符,杀赵之名将,然后遂其意。今魏王当政,公子久在外,纵欲复窃符救赵,势不能也!且夫信陵君以魏军入邯郸,其与赵利耶,弊耶?”
乐乘的反驳,引发了赵王内心深处的隐痛。当初信陵君窃符救赵,以十万魏军,屯于邯郸之外。当时赵王忍辱负重,折节下礼,以迎信陵君。当时还有平原君在,万事都有他出面,把赵王挡在身后,那也足以令赵王愤懑、委屈。如果信陵君再一次入邯郸,他都不知道在没有平原君的情况下如何应对。他实在不想再来一次邯郸之围,最终靠信陵君的帮助转危为安。
于是他决意道:“邯郸之祸,未可再也。廉卿善守邯郸,且谋魏邑之易取者。乐卿其报秦使,赵愿与和。惟秦赵有争,群臣不服,愿易质子,以孚众也。”
廉颇虽满腹怨气,也只得应喏。
乐乘再与秦使谈判,表示愿意接受秦的提议,明年共同出兵,讨伐魏国。但为了堵群臣的异议,两国要互换质子。秦使有些为难道:“弊邑之王尚幼,初无婚配,更无所出。诸弟皆幼,恐失礼于王!”
乐乘道:“秦王昔在邯郸,王未尽礼,意甚憾之。若其弟至,王必加礼。愿无虑也。”
秦使只推将回报秦王,不敢自专。在邯郸又盘垣数日,启程回国。
秦使大张旗鼓地出访赵国,引起诸侯的警惕。诸侯纷纷遣使邯郸,询问秦与赵是否议和。赵王对群臣许诺,绝无割地之事。于是群臣也以并未向秦国割地回应诸侯。诸侯使臣听不出话外之音,以为绝无割地之事,就是没有和秦国媾和,也就回国报告说,秦使虽然向赵王施加压力,但赵王坚决不割让城池,没有与秦国媾和。
然而到了夏天,秦国突然宣布,将以秦王长弟成蟜为质于赵。成蟜当时年仅十岁,但却是韩王女所生,母亲娘家的地位要比赵姬尊贵得多。
司空马回到咸阳,报告说赵王要互换质子。吕不韦立即邀请九卿商议,派何人为质。宗正道:“太后无余子。诸公子中,成蟜最长,其母尊贵,当矣!”不过行人府提出,既然是互换质子,当与赵王议定质子,然后再行。于是,吕不韦再次遣司空马入邯郸,通报赵王,秦将以王长弟成蟜为质,询问赵王所质何人?
赵国行人将秦使者的使命通报给赵王。赵王立即召集众王子,问他们谁愿意为质咸阳?结果诸王子都道:“子偃最长,位最尊,可以为质!”赵王大失所望,将诸王子都遣散,只留下赵偃,问道:“为质咸阳,何如?”
赵偃回答道:“王有命,儿不敢辞!”
赵王道:“非所宜也。汝方听政,未便远离。汝诸子中,其有贤者乎?”
赵偃答道:“儿之所出,冠者惟嘉与迁耳!”
赵王问道:“何人可为质?”
赵偃想了想,道:“嘉最长,宜留以事王。迁幼,其母倡也。可以为质。”
赵王道:“秦王之母亦倡也,非以为贱。”当即传令,晋赵迁为平都君,赴秦为质。
秦使返回咸阳,通报了赵王的决定,公子迁平都君赴咸阳为质。
吕不韦有些诧异道:“公子迁何人也?吾居邯郸十数载,未之闻也。”
司空马道:“臣闻诸赵臣,公子迁,公子偃之子,其母倡也。公子偃,赵王长子,为王所重,每听政,将为太子。”
吕不韦道:“公子偃有子几何?”
司空马道:“公子偃多内,为庶子。以其母贱,度不得宠,多游于坊肆,且纳倡于后室。其子甚蕃。诸公子皆不值之,以为顽劣。”
吕不韦道:“公子偃,吾所识也。虽自贱于坊肆,然亦有识。赵惟名德,不惟才,何王将立偃乎?”
司空马道:“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礼也。赵太子幼年而夭,后无所出。偃母虽贱,其年最长,当立!”
吕不韦道:“迁之为人也,奈何?”
司空马道:“闻甚顽劣。其兄嘉,行正性直,为诸公子所善。”
吕不韦道:“彼迁将质于秦,归则为太子乎?"
司空马道:”迁甚顽劣,故质于秦;嘉贤,故留以为太子。“
吕不韦笑道:”先生独不闻先王质赵之事乎?先王及王,皆以质赵之功为太子,赵岂有异?“
司空马恍然道:”君言是也,臣几为所误!“
吕不韦道:”计虽如此,奈天命何!为质于敌国,生死一线,以功为太子,岂容易哉!“
进入秋天,赵公子平都君迁离开邯郸,前往咸阳,以春平君为辅。秦国则以公子成蟜为质,樊于期为辅,出咸阳,前往邯郸。秦赵互换质子,诸**惊。大家一致认为,秦军的攻击目标一定是魏国,因为去年魏国挑头伐秦;秦一定是与赵国相约伐魏。于是诸侯纷纷遣使入赵,或指责赵王背信弃义,或劝赵王一定不能与强秦为盟,秦国最无信义,结盟后一定会毁盟的。甚至有诸侯强硬地表示,从此与赵国绝交!执政的廉颇焦头烂额,应付为艰。
赵王让廉颇挑选准备攻打的魏国城邑。本来,邺城是一个十分明显的目标,但一来邺城与赵国关系良好,在魏国手里和在赵国手里没有什么差别;二来,邺城牵扯太大,一但攻打,很可能真的把魏国打翻脸了,转头与秦国联盟来打赵国也说不定。所以这个目标一定不能太大,不能把魏国打疼了。但目标又不能太小,否则连出兵的本钱也收不回来,纯纯地赔钱也不行。
在河内,从安阳到汲城,这样的城邑不少。但可惜,这些城邑目前虽然名义上属于魏国,但这位魏国的河内守是秦国虚封的,河内各县的实际控制权掌握在秦国手里。河内的城邑,一个也不能动。
这样,目标就只能转到河外。这里有三座城池:棘蒲、繁阳、黎城。这三座城池都在河间,距离河内最近、最为富庶的城邑就是繁阳。繁阳以繁水而得名。繁水是黄河分出的一个支流,它从顿丘流出,绕一个圈,再从东武阳流回黄河。就是这样一条不起眼的小河流,成就了繁阳的交通和水利,让繁阳成为商农两宜的城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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