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网游竞技 > 陌上花 > 第一百章 酒入愁肠

??“就猜到你在这里喝酒。”

  顾无方上了屋顶,明园屋子矮,屋顶也矮,上边都是灰尘,一向爱整洁干净的顾二少爷席地而坐,搬过来酒坛,自己哗啦哗啦倒了一碗,咕咚咕咚喝下去,辣得直吐舌头。

  “这是什么酒啊?”

  缓归晃晃手里的碗,“苍伯藏的满江红。”

  顾无方一口吐出来,“这名字真是瞎了。”

  说是说,酒坛却已经抱在了怀里,“我和啸岩的了,没你的份,睡觉去吧。”

  他们相识多年,这样的情景经历了无数次,当年那孩子挨了打,也总是喜欢跑到屋顶上,抱着自己看着不远处瑞吉院的灯火发呆,而他和陆啸岩也总是会及时赶过来,爬上房顶抢酒坛。

  缓归也不去抢,将碗里剩下的酒喝完,就向后一仰,双手枕在脑后,欣赏着纯黑的夜色,凉风习习而来,道:“真是清爽!”

  顾无方翻了个白眼,风流倜傥的顾二少爷翻白眼真是毁风度,不过只要和身边这人在一起,他就没办法不去翻白眼。

  “被打傻了啊?”

  “要被打傻早就被打傻了。”悠悠的声音带着些慵懒,顾无方讶异不已,探过身去,隔着小矮桌去摸缓归的额头。

  “咦,没发烧啊,怎么哪儿不对呢?”

  缓归失笑,“你才发烧了呢,别吵,我要睡觉。”

  “睡你个大头鬼啊”顾无方没好气地说,“这才什么时候。”

  缓归拿袖子遮了脸,不理他,陆啸岩无奈,“缓归,大冷天的,进屋里去,着凉了可真该发烧了。”

  缓归孩子般安慰地笑了笑,陆啸岩投降,脱下外衣盖在他身上,“好了,躺一会就回去,别碰着了伤口。”

  顾无方喝完酒,往房下一摔,他才不管会不会吵醒那坏脾气的老头呢,翘着二郎腿吊着根枯草瞥着院子。

  “我记得啊,有一次你被尧钧欺负,挨了打,在屋顶上坐着,怎么都不肯下去,后来瑶纤姐姐赶过来,你才跟了她回去,第二天她就教训了尧钧一顿,吓得尧钧有一阵子不敢找你的麻烦。”

  缓归在他身边躺着,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着,过了一会淡淡道:“是吗,我不记得了。”

  顾无方嘲笑:“你记性不好嘛。”

  缓归笑笑,睁开眼,余光所及是有些阴暗的小院,那一方院落,是他最初的记忆,除了那个坏脾气的老头,还有个十几岁、温柔美丽的女孩,站在树下,满身都是落絮,对着那蹒跚学步的小小孩童伸出手,那孩童迈着步子,跌跌撞撞踉跄着过去,跌入一个温暖如春日的怀抱。

  缓归仰头望着墨色的天空,轻声笑道:“以前,我总是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何他们要那样对待我,后来,大小姐说,那不是我的错,厉伯伯也说,我没有做错什么,他们只是迁怒。”

  “那时我想,什么是迁怒呢?为什么会有人迁怒于我呢?”

  缓归仰头望着墨色的天空,像他这样满身罪孽的人,都会有人抱着他,和说他,他是无辜的。

  而那样干净纯粹的孩子,望着他的时候,眼睛里都是纯净的真诚,他却一点都不想低下头,一点都不想去尝试一下把那柔软的身子抱在怀里的感觉,就像那孩子的母亲多年前温柔地抱着他一样。

  “现在,我终于知道,原来,真的,是有迁怒这一回事的。”

  “哪怕再无辜,也无法去喜欢,哪怕再好,也无法去爱。”

  ……

  “缓归!”

  顾无方把手按在缓归肩上,皱眉道:“你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和我们说的吗?”

  他就知道不对,从慕容瑶纤回来后就一直不对,当年那个孩子是如何维护过疼他的长姐的,他和陆啸岩见证了整整一年,一点一滴,每一刻都看在眼里。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是关于瑶纤姐的?”

  “嗯?”缓归看他,侧头想了想,方笑道,“好像,倒真有一件。”

  “什么?”

  缓归起身,变戏法似的从旁边破烂的草垛里又翻出一坛酒,回头狡黠眨眼。

  “阿鸣说,有位谢姑娘前几天刚把宁城的大小青楼翻了个遍,只为了找到任何一个和顾府二少爷有蛛丝马迹的姑娘。”

  “噗嗤”纵使刚才有些担心和抑郁,陆啸岩还是忍不住笑出来,指着缓归合不上嘴。

  顾小狐狸愣愣了半晌,之后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楼!缓!归!!!!!”

  

  夜深人静,瑞成王趴在桌子上惊醒,发呆看着窗外,梦里那个才三四岁的孩子拉着他的衣襟,满眼委屈地哭着,“父王,不是恕儿做的,恕儿没有,恕儿真的没有。”

  那孩子黑亮的眼睛像极了他的母亲,白嫩的脸蛋看起来分外惹人爱怜,他心疼,想抱一抱那孩子,刚伸出手,眼前的一切就都不见了。

  慕容焯成扶着额头,靠在椅背上回忆了很久,披衣起身。

  被叫做明园的院子该是王府里最昏暗的角落,本来以为院子里该是一片黑暗,没想到轻轻推开门却看到如豆的灯光,在风中轻轻摆动,光芒微弱,却有着那么一点点温馨的感觉。

  慕容焯成有一瞬的神游,是何时了,那个女子倚在他身边,细声低语,“焯成,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什么荣华富贵我都不在乎,哪怕只有一间茅草屋,但在晚归时会有人一直点着烛火等着,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可是他们做父母的,连那样一个简陋安宁的住所都没有给他们的儿子。

  慕容焯成眼睛发酸,不由自主仰起头,却愣住了。

  面前的小屋低矮,所以他看得清清楚楚,屋顶上,背对着他坐着个少年,一身黑衣在烛火的映衬下更显单薄,黑色的发带随着夜风轻轻飘动,身边放了个酒坛,一会喝一小口,然后轻轻咳几声,再喝几口,再咳几声,再喝,再咳。

  慕容焯成看了一会,终于忍不住,伴着他的咳声也咳了一下。

  屋顶上的身影僵直了一下,转过来,一看到他,手里的碗险些掉下来。

  他早就知道有人进来,微醺之时,没有去理会,却未想到,那人是瑞成王。

  慕容焯成又咳了一声,“就在那上头坐着?”

  缓归这才回神,下了屋顶,跪在慕容焯成面前。

  慕容焯成板着脸:“跑到屋顶上做什么?”

  缓归犹豫,“喝酒……”

  “不是晚上刚陪你顾叔叔他们喝过的,怎么又喝上了?”

  这回没有立刻听到回答,缓归跪在他面前,半晌都没有说话,正在慕容焯成越来越奇怪的时候,才低声回道:“回王爷,明天是厉伯伯的祭日,属下就……多喝了几杯……”

  慕容焯成愣住。

  明天?厉苍天的祭日?

  是了,自从从听雨阁回来后,每年的冬月中旬,这孩子都会回一趟听雨阁,风雨无阻,只因冬月初十是听雨阁前任阁主厉苍天的祭日。

  那今年为何没回去?

  他心里想着,就问了出来,缓归又沉默了半晌,才道:“今年锦都事情太多,属下……属下走不开,就只在凤栖梧祭奠……”

  慕容焯成又愣了一愣,一片复杂的茫然涌上心口,胸口闷闷地疼。

  锦都事多?若只是听雨阁,锦都哪里会有那么多的事情,所谓的事多,全部都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这个从未承认过他的父亲,和连一个像样的房间都没给过他的王府。

  所以,他甘愿受着良心的谴责,只能在阴暗狭小的明园里,给救过他的性命、把整个听雨阁交给他的厉伯伯遥遥地敬一杯酒。

  而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从未想过这些,在这个孩子放弃了一切保护了他们之后,赐予他的是什么,是依旧严苛的无理惩罚。

  自己这个父亲,这个从未把他当做过是孩子的家,到底是哪里值得他这样付出?

  慕容焯成忽然想离开,逃离这让他觉得压抑的气氛,但脚步重于千斤,怎么都迈不动。

  他比缓归刚才思索如何回答时还要犹豫和迟疑,挣扎了许久,才轻轻吐出三个字:“起来吧。”

  面前的少年站起来都和他一般高了,是什么时候,那个瓷娃娃一般的孩子长大成人了呢,那个年幼时总是跟在他身后,用软软的童音不停唤着父王的孩子,是什么时候,长成了现在这个面对父亲时都只是恭敬如普通下人的孩子呢?

  慕容焯成绞尽脑汁地想着,可是怎么样都想不起来自己在这个孩子渐渐成长的岁月中参与了什么,这个曾在他的渴望中悄悄孕育,他曾无数次发誓要亲手教他习文练武的孩子,就在他不知道的岁月里,独自默默地长大了,以至于他这个做父亲的现在无论怎样地回想,都想不起来自己见证过哪一个对他来说意义重大的时刻。

  瑞成王忽然有些慌,如果将来别人问起,他的这个儿子是怎样变成现在这样优秀的样子,他该告诉他们什么?如果将来自己想好好地回忆一下这个孩子在自己面前一天天长大的历程,却发现不曾留下过太多的痕迹,那时,该如何?

  缓归没有看到慕容焯成慌乱的眼神,只是在长久的沉默中有些担心,抬眼看了慕容焯成一眼,慕容焯成心头一软,从慌乱中走出。

  “明天去凤栖梧祭奠?”

  “是”

  “无方也去?”

  “是”

  慕容焯成稍稍放心,又道:“你厉伯伯看到你现在这样,定然会欢喜骄傲的很,不要太难过,免得他看到伤心。”

  缓归只说了一个“是”,就还是规矩站着,慕容焯成却更加担心,看到他脚下放着的酒壶,忽道:“一个人喝酒多无聊,本王跟你一起喝。”

  “啊?”缓归终于抬起头来,“王爷,您要喝酒,属下找诸葛叔叔陪您喝吧。”

  “不用”慕容焯成哼道,“他太罗嗦,就你陪王爷喝好了。”

  他大步往小屋那走了,瞅了瞅,旁边有个梯子,缓归自然是用不到的,那是苍伯用的,他挪过来拍了拍,嗯,还挺结实,“过来,扶着!”

  “啊?”

  缓归呆了呆,忙阻止:“王爷,这梯子不结实。”

  “坏了本王赔你一个。”

  “王爷,上边太冷。”

  “本王练的是至阳的功夫,不怕冷。”

  “王爷,快要下雪了。”

  “雪里饮酒才有兴致。”

  “王爷,这酒不好喝。”

  “去把苍伯的好酒偷出来。”

  “王爷,属下这里只有碗,没有杯子。”

  “本王不会用碗喝酒是吗?”

  “王爷,这房子不结实,万一倒了摔到您。”

  瑞成王爷终于忍不住了,猛一回头,恶狠狠地等着缓归:“楼缓归,你是成心不想让本王喝酒是吗?”

  缓归还跟在后头,险些撞到慕容焯成身上,吓得赶紧后退几步。

  “王爷,属下不是……”

  “去弄点下酒菜来。”

  “王爷……”

  “楼缓归!”

  “属下这就去。”

  缓归很怕“楼缓归”三个字,从他第一次告诉陌回“缓归”这个名字后,就一直受到这三个字的威胁,从陌回到凤鸣到顾无方,只要一生气,都是怒气冲冲喊他:“楼缓归!”,然后就是一顿罗里吧嗦的数落,他一听到就头疼。

  尤其这次从王爷口中说出来,再不敢耽搁,立刻去了伙房。

  他丝毫没有想到,这是瑞成王第一次这样叫他,第一次叫他——缓归。

  慕容焯成是从顾小狐狸那里学来这招的,前两年偶尔听到小狐狸生气时这样喊还不觉得什么,今天晚饭时又听到了两次,觉得颇为有趣,想拿出来吓唬吓唬缓归,却没想到,一叫出来,心里却是酸酸甜甜的感觉。

  缓归,缓归,这是文萝给这个孩子取的名字,这是他最爱的女人给他们的儿子取的名字。

  十七年里,他第一次这样叫出口,果真如郁文萝所言,一颗心险些化成了水。

  那个叫做缓归的少年还在厨房里叮叮咚咚做着下酒菜,他自然不知道,在他在母腹里安然睡着的时候,他的父亲曾经多次把耳朵凑到那隆起的腹部,温声唤着:“缓归,缓归……”

  “缓归,你要快点长大,父王都等不及了。”

  “缓归,不许再踢你娘了,听话。”

  “缓归,你娘怀你辛苦的很,你长大一定要好好孝顺你娘,要是敢不听话,看父王打你小屁股。”

  “缓归,父王的好孩子,父王会好好疼你,好好爱你,父王这辈子什么都不想要,就想守着你和你娘,看你长大。”

  ……

  伙房里的做菜的声音还在响着,怔怔听着声音的男子却险些落下泪来,忙用手擦了一下眼睛,在那俊秀少年端着托盘出来的瞬间,掩饰了背过身去。

  

  缓归当然没看到瑞成王红红的眼睛,上了屋顶收拾了一通,才“迎”了慕容焯成上去,然后就跪在慕容焯成对面,垂头敛目,和平时一样沉默,收敛起晚上的凌厉和嘲讽,还是那个乖顺温和的少年,但慕容焯成还是觉得有那么一些不同,暗自叹息,这样的变化,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担心。

  “怎么,在和本王闹别扭?”

  “属下不敢。”

  “恕儿?”

  “王爷,属下没资格,属下今日说了大逆不道的话,请王爷责罚。”

  慕容焯成叹口气,“罢了,起来坐吧,想领罚,就和本王喝喝酒。”

  缓归低头,这是什么意思?算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吧,他觉得自己现在颇有点自暴自弃的意思,索性也不管了,迟早都要被收拾一次,早晚也没什么区别,于是跪坐起来,给慕容焯成倒了酒。

  两只碗碰到一起,慕容焯成想,这还是他们父子二人第一次对座饮酒吧。

  慕容焯成又叹口气,又喝了几口,寒风吹来,有些微醺,让缓归去偷苍伯的好酒。

  缓归有些发愣,今晚的王爷怎么像个孩子一样。

  “王爷,苍伯的好酒都被属下偷光了。”

  “嗯?没再给他带酒吗?”

  “是,这一个月没给他带。”

  “嗯?为什么啊?”

  “属下想起来小时候被他欺负。”

  “噗”慕容焯成一口酒喷出来,再一看,缓归还是一脸老实的模样,丝毫没觉得刚才的话有什么好笑的。

  这孩子真是,狡猾的时候狡猾,老实的时候又太老实了。

  慕容焯成笑得不行,指着缓归问:“他怎么欺负你了?”

  缓归想起小时候那一巴掌,摇摇头:“太多了,记不清了。”

  “太多了?”慕容焯成反倒有了兴趣,把碗端在手里,笑吟吟看着缓归:“说来本王听听,看看是苍伯真欺负你,还是你冤枉他。”

  他分明一副准备听故事的样子,缓归不得不仔细回想,一边想一边就说:

  “嗯……苍伯说属下太爱哭,不像个男孩子,将来会被当女孩子嫁出去,属下吓得不敢当着他的面哭。”

  慕容焯成满脸黑线,暗骂,你个老头敢说本王的儿子会被当女孩子嫁出去,你见过这么不老实的女孩子吗?

  “苍伯说,属下长得太漂亮,将来会迷倒很多女孩,叫,叫什么,红颜祸水,该把属下的脸割花才好。”

  慕容焯成瞠目结舌,再看缓归的样子,分明是不知道“太漂亮”和“迷倒”是什么意思,不由哼了一声:“他敢把本王的儿子脸蛋割花试试看,本王不砍掉他的手。”

  这样恶狠狠的话,听起来却一点都不吓人,缓归有些不解,但不敢问,还是很老实地在回忆:

  “苍伯说,属下不听话,要把属下扒光了衣服吊在王府门口,让来往的人都笑话属下。”

  他敢,慕容焯成忿忿地想,就你这傻小子能被他吓到。

  “属下小时候,苍伯不是打就是骂,说属下不听话,会被狼叼走。”

  ……

  慕容焯成再笑不出来了,有些愣愣地看着面前还在努力回忆的少年,他蹙着好看的小眉头,一脸纠结地在想着,自己没让他停,他就不敢停,就一直在使劲地回忆。

  这样的回忆,在他现在说来,竟然就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

  他竟然都没有想到,他这样说来,面前这个名义上的父亲会不会难过,会不会伤心。

  他是早就知道,自己是不会伤心的了吧,是不会对他有一点点的怜惜和疼爱了,所以才实话实说,一点都不隐瞒。

  他怔愣的时候,缓归还在使劲回忆,终于想不起来什么了,小心地看着慕容焯成,似是在问他可以了不。

  慕容焯成心里发酸,顺手自己倒上了酒,仰头猛地喝下去,不由呛咳出声。

  缓归跪过来拍着他后背:“王爷,王爷您慢点。”

  慕容焯成缓过来,听着那句话,心想,这是想说,又没人跟你抢是吧。

  揪住就要再后退的缓归,慕容焯成扯过他来,“过来,坐这,离那么远干什么,本王又不会吃了你。”

  缓归只好又挪了两步,还是离着慕容焯成三四步远,就再不动了。

  慕容焯成也没再逼缓归,其实他从来没有过和缓归这样近距离坐着的时候,自己也有些发蒙,缓归要是太靠近了,他也不知如何是好,于是故意轻咳一声。

  “苍伯为什么总是骂你?”

  “他说因为属下总是哭。”

  “他怎么骂的?”

  “苍伯说,不许哭,再哭找你爹娘哭去,你爹娘都不要你了,你哭给谁听。”

  慕容焯成手再次一抖,酒终于洒了出来,俯身低咳了两声。

  缓归忙跪过去扶他:“王爷,您不要紧吧,回去歇着吧,这里太冷了。”

  慕容焯成抬起头看着缓归,缓归立刻就要后退,慕容焯成的手却已经放在了他的头上,眼神温和地看着他,声音有些苦涩。

  “苍伯骂你,你怎么做?”

  “属下就骂他。”

  慕容焯成再次呛咳出声。

  “你骂他什么?”

  “骂他胡说八道,骂他骗人,骂他故意欺负属下……”

  清朗的声音渐渐消散在夜风中,缓归不再说话了,俊俏的脸上带着一丝迷茫和一丝不安,似是觉察出刚才的话有些不妥,又似是为年幼的自己说过的话而反思。

  这孩子,是觉得不对了吗?苍伯胡说八道,苍伯骗人,可是,最终还是证明,那个老头说的对的,他的爹娘早就不要他了,他还哭给谁听去。

  所以这些年里,他再也不哭了,被怎样欺负折磨都不会哭了。

  慕容焯成有些慌,他竟然,竟然还没有见过四岁之后的孩子哭起来是什么样子,他竟然一次都没有去安慰过一下年幼的儿子。

  他所能做的,只是在多年之后,在幼小的孩子已经长大成人不再需要他的保护了之后,将手放在他单薄的肩膀上,轻轻地抚摸。

  缓归自然是不理解瑞成王的举动,不说话,一动都不动,慕容焯成苦笑一下,拍拍他肩膀:

  “本王回去了,你早些歇着。”

  “属下送您回去。”

  “不用”慕容焯成笑笑,“明天早上不用去瑞吉院请安了,直接去听雨阁吧。”

  他这一段一来明园就发慈悲,发得缓归一愣一愣的,呆呆应了声。

  慕容焯成起身,站在低矮的房顶上,又四处打量了一下,颇像站在城楼上巡视边防,之后还给了句评价。

  “嗯,还不错,就是矮了点,以后想喝酒,去瑞吉院的房顶上喝。”

  缓归站在他身后,低头撇嘴,去瑞吉院的房顶喝?您老人家当我是傻子啊,那不是没事找抽啊。

  慕容焯成下了房顶,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回头,再次拍拍缓归的肩膀。

  “恕儿,明天,替本王跟你厉伯伯说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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