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网游竞技 > 陌上花 > 第九十二章 凤栖清梧 下

??少主令,魔域少主专有令牌,当年魔域老教主知儿子郁天难当大任,便要将爱女郁文萝立为少主,郁文萝女儿之身在教中担任重任,聪慧果敢,人人信服,便都无异议,只是册立大典还未举行,郁文萝便嫁给瑞成王为妻,此事便被推迟,楼城之战后,老教主惊怒之下,溘然长逝,手中尚未传给郁文萝的少主令自此随郁天和郁文萝的失踪而下落不明。

  莫谷从乍见的震惊中醒来,嘴唇直哆嗦:“你,你,你怎么会有少主令?”

  缓归收回令牌,面无表情道:“楼恕是魔域圣女之子,有少主令有何稀奇?”

  莫谷怔住。

  是啊,他们竟然都忘了,这少年不仅是瑞成王之子,还是他们圣女之子,若是圣女在,那他便是他们名正言顺的少主。

  “所以,我不是在请求你们,而是——命令。”

  莫谷忽然跳脚骂道,“就算有少主令又如何,老子就不听你的。”

  缓归冷笑:“见少主令如见少主,莫谷,你这条命不想要了吗?那些人,你不想再见到了吗?”

  莫谷气红了脸,忽然冲过来,一拳揍向缓归的脸颊。

  “楼恕,你个混蛋,你这条瑞成王的狗,那些人?那些人是什么人?是你的亲生母亲,是你的亲娘舅,是你外祖家长辈亲人,你身上流着他们的血,你知道不知道,刚得知圣女怀你的时候,他们就斋戒三天替你祈福,结果呢,你就是这样回报他们呢?你就这样帮着连看都懒得看你一眼,不停折磨你的瑞成王去对付你的母亲,你的外祖家?楼恕,你他娘的不是没长心就是心被狗吃了。”

  听雨阁阁主是何等身手,要躲过这一拳轻而易举,但他就坐在床上,连动都没有动,倒是阿寂猛地冲过来,抬手挡住莫谷的拳头,啊啊叫着什么。

  莫谷满眼通红:“阿寂,你闪开,让我收拾这个混蛋,楼恕,你畜生,不怪瑞成王让你去做暗卫,你就是天生的奴才,瑞成王府的奴才,天朝的一条狗,要是老教主知道,在天上都不会安宁,要是少主和小姐知道,他们会伤透心,瑞成王他根本就不配做你的父亲,你却还在帮着他去害你的亲人,他们是你的亲人。”

  莫谷不住口地骂,缓归只坐在床上,手里捏着那枚少主令在看,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屋里只听见莫谷的咒骂声和他身后几人沉重的喘息声,忽然,有个冷冷的声音插了进来。

  “他们既然是他的亲人,为何不来带他走?”

  那声音很轻,但却让莫谷登时住了手,“你说什么?”

  凤鸣把玩着琴,头也未抬,声音冷漠无情。

  “你口中的母亲和娘舅,为何这些年里从未来看过他们的儿子和外甥,瑞成王不配做父亲,你口中的这些亲人,就配做母亲和舅舅了?”

  “你”

  凤鸣回头,冰冷的目光看过怔愣的几人,满脸都是嘲讽。

  “他在冰寒殿里苦苦学艺的时候,他们在哪里,他在王府做暗卫的时候,他们在哪里,他这些年里挣扎存活的时候,你口中那些疼他爱他的亲人们,都在哪里?”

  阿寂的手还抓着莫谷的胳膊,满屋子的人都在发愣。

  缓归坐在榻上,似是没听见凤鸣的话,端着一杯热茶,小口小口地轻啜,雾气缭绕,他的面容有些不太真实。

  忽然有人开口:“少主令不假,你是圣女之子也不假,但我们服从于你,你会给我们带来什么?”

  缓归放下茶杯,抬眸看那问话之人,眼中有微微的赞赏之意。

  “问的好”他直视十几双盯着他看的眼睛,“十七年里,魔域受天朝追杀围剿,魔域总舵已荒凉十数年,你们——不想回去吗?”

  十几双麻木的双眼齐刷刷变得闪亮,都不可置信地看着缓归。

  莫谷也呆了一呆,“你,你说什么?”

  “莫先生,在下之前就和你有过约定,只要莫先生答应在下的要求,在下定会让你在有生之年再见到你想见的那些人,对他们,也是如此,只要你们听少主令差遣,你们想要做的事,楼恕全权负责。”

  屋里又静了许久,静到可以听清楚十几个沉重的喘息声,仿佛在昭示他们艰难的选择。

  良久,刚刚问话的男子单膝跪倒,俯首,朗声道:“属下见过少主,今后一切,愿听少主差遣。”

  缓归唇边含笑,没有任何的惊讶和受宠若惊,只是静静地等待。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剩下的十几个人依次跪倒。

  再过了一刻钟,莫谷咬咬牙,跪倒,口中却依旧不饶:“楼恕,我就信你这一次,但你记住,你若是敢助纣为虐,打一点歪主意,莫谷第一个要你的人头。”

  缓归笑意更深,“这样啊,那莫先生要先把功夫练好才是,莫要连九皋楼都闯不进来。”

  十五个人中,似是有几人那里传来善意的笑声,莫谷怒目而视,却也不再言语。

  缓归抬头,温声问那个问话之人:“你是黎远?”

  那人听缓归叫出他名字,心内一惊,心道,不过在牢里匆匆一面,这少年竟然就能知道他叫什么。

  但他还是很恭敬地回答:“回少主,属下是黎远。”

  缓归沉默一下,道:“我知你们并不情愿,少主二字不必叫了。”

  黎远微怔,随后点头:“是,公子。”

  “你是双菱堂的副堂主?”

  “是”

  “好,我提你为双菱堂正堂主,这十五个人,在你手下。”

  黎远惊诧:“少主,不是,公子,莫先生才是双菱堂的正堂主。”

  “哦?”缓归瞥了一眼莫谷,又喝了口茶,才慢条斯理道,“莫谷蔑视少主令,以下犯上,不尊教规,今日起废除其正堂主之职,由黎远接任,副堂主之职由阿寂接任,贬莫谷为双菱堂末位,若敢不从,逐出双菱堂。”

  刚刚说完,凤大少爷就不顾形象地大笑了起来,秦夕玦白了凤鸣一眼,竟也带了些微的笑意。

  莫谷一指缓归,骂道:“楼恕,你个混蛋……”

  “莫谷!”

  温和儒雅的少年忽然厉声道:“我容忍你,不代表你可以胡作非为,你记住,若是你再任性妄为,不尊命令,别说双菱堂,就是魔域,都不会再允许有你的存在。”

  莫谷惊怒万分,却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一甩袖子,抬脚离开。

  缓归未看他,对黎远抱拳,“以后诸事就辛苦黎堂主了。”

  黎远震惊之后,点头:“公子客气,这是属下分内之事。”

  “孟子山兄弟可得知消息了?”

  若说刚才这少年板起脸来,着实像生气了的圣女,威严无限,但此时,黎远才真觉后背出了一身的汗。

  “公……公子……”

  缓归笑笑,“黎堂主不必惊讶,楼恕既然要去做这件事,必定早就掌控一切,黎堂主大可放心,只要他们做他们该做的事情,不管是迫不得已投身轩王,还是忍辱负重韬光养晦,楼恕都不会为难他们。”

  “此言,也送给众位,楼恕一人承诺,让你们重回故里,但若有一人私自妄为——杀无赦!”

  屋内良久的安静。

  之后,黎远躬身回礼:“是,魔域残众,双菱堂最尊,黎远以双菱堂堂主身份发誓,一切听公子调遣,若有妄动,以死谢罪。”

  

  目送众人在黎远的带领下离开,缓归才慢慢喝干那杯茶,揉了揉额角,满脸的疲惫。

  凤鸣在床前坐了,习惯性不满地问:“不舒服?”

  缓归摇头,笑笑:“阿鸣,我累了,先睡一会。”

  屋里彻底安静下来,缓归双手枕在脑后,墨黑的眸子盯着鎏金的屋顶,仿佛深潭般掩盖了所有的情绪,安神香缭绕中,终于昏昏睡了过去。

  

  凤鸣和秦夕玦悄声退出去,莫谷还在回廊里站着,抱肩看着门口,见他们出来,冷笑道:“堂堂的清泉山庄少庄主,清泉涧的头子,居然也甘愿替这黑暗朝廷做事。”

  凤鸣眉毛一挑,眼中寒气陡增,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了莫谷的衣领。

  “你,你干什么”莫谷挣扎喊,“你放开我。”

  凤大少爷哪里理他,揪着他领子拖了一段,到寂静处,见四下只有讶异跟来的秦夕玦,才咬牙怒视莫谷:“老头,我告诉你,再让我听到你胡说八道,老子就撕烂你的嘴。”

  “你放开我,我说的哪里错了,那小子就是个白眼狼,就是他爹的一条狗。”

  砰地一声,凤鸣一拳砸了出去,正中莫谷的鼻子,莫谷一声惨叫,凤鸣又一巴掌打过去,怒道:“我是看在缓归的份上,才饶你一命,以后你再敢多说一句,本少爷就把你从九皋楼上扔下去。”

  “我就说了”莫谷捂着鼻子嚷道,“他这个白眼狼,他竟然甘心当天朝的奴才,我们这些可以当他长辈的,怎么就没资格骂他。”

  “长辈?资格?”凤鸣邪笑一声,再次揪住莫谷的领子,将他一把提了起来,按在栏杆上,他生气起来,漂亮的脸孔便格外吓人,盯着莫谷不服的眼睛,冷声道:“那我就来告诉你们,你们为何没有资格。”

  那眼神灼热如火,莫谷竟不敢对视,懦懦侧头,凤鸣的眼中喷着火,一字一句道:“天和十六年魔域暗杀瑞成王之事,还记得吗?”

  莫谷一愣,随即吼道:“我当然记得,记得清清楚楚,四十个人,全部被烧死在落英坡后,一个都没活着。”

  凤鸣手下用力,凑到他脸前,笑:“记得就好,那让我来告诉你,那四十个人是怎么死的。”

  “天和十六年,六月三十,四十刺客闯进瑞成王府,刺杀瑞成王未遂,被逼退到落英坡后的山坳里,躲进丛林之中,魔域善布阵隐蔽,山坳太小,瑞成王只带了二十几个将军追捕,随行的,还有个十四岁的少年。”

  莫谷愣住,凤鸣冷笑:“皇上下令,要活捉,众将军久攻不下,有人便提议,将那少年吊在山崖之下,来逼迫魔域余孽现身。”

  莫谷张大嘴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那少年被吊了三日,瓢泼大雨,山坳之中,漫山遍野都是荆棘……”

  “那些人,就躲在林中,什么都能看见,可是,一个都没有出来。”

  “四十个人,眼睁睁看着荆棘打断了一根又一根,眼睁睁看着他们圣女的独子几乎被折磨致死,却一个人都没有出来,一个人……都没有……”

  “四十个人中,有一个,就是五年前,那少年舍命从王府地牢放走、侥幸逃脱之人。

  “直到最后,瑞成王不顾皇命,下令烧山,那四十个人,才葬身山坳。”

  手下用力,将莫谷往前又提了提,凤鸣冷笑连声:“莫谷,莫先生,那就是你口中的长辈,你所谓的受他母亲恩泽之人,你说,你有什么资格要求他为你们做什么?有什么资格?”

  

  “阿玦”

  凤鸣倚着栏杆,懒懒看着楼下,忽然回头,问默默站在他身旁的女子。

  “你累吗?”

  “嗯?”

  “背负着父亲的遗愿,这么多年,完全不是为自己而活,以一人之身,做替万人谋福之事,累吗?”

  秦夕玦默然,良久才轻声道:“一开始就是这样活下来的,时间久了,就忘记累不累了。”

  

  外边争吵之时,池游轩内,听雨阁阁主大人还在昏睡。

  闭上眼睛的一刹那,光亮消失,一切,陷入黑暗,黑暗中他疲惫不堪的身子飘飘浮浮,在不同的时空交错中,辗转挣扎。

  

  粗糙的木门被推开,烛火微弱点燃,冰冷、漆黑不见五指的小屋终于稍稍有了点光亮。

  小屋的正中,跪着一个不到十岁的男孩。

  低头,垂手,脊背挺直,破旧的衣衫如碎布般挂在身上,上面都是干涸的血迹。

  在黑暗中呆了近一日,孩子显然被光亮刺激了眼睛,但他竟然能强迫自己没有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条件反射般闭上,只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推门进来的男子甩了甩手里的皮鞭,纵使被皮鞭打过的数目根本数不过来,孩子还是绷紧了脊背,下一刻那鞭子就每日例行公事般落在了他背上,疼痛顿时又肆虐了全身。

  破空之声响着,孩子依旧挺直着脊背,没有动,没有喊,直到执刑的人满意了,才收回手,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对着角落里问:“今天怎么样?”

  角落里坐着的人早已起身,讨好陪笑道:“回邢执事,够数了,一百遍,一遍不少。”

  “嗯”男子翘着二郎腿,脸上堆着猥琐残忍的笑意,踢踢孩子的膝盖,“楼恕,告诉我,你是什么人啊?”

  半个月里,这样的问话重复了无数次,孩子麻木一般俯下身去,额头重重叩在地上,尚且稚嫩的嗓音嘶哑不堪,却仍旧不敢放轻声音,就保持着那样卑微的姿势,说着他已经重复了不知多少遍的话。

  “回邢执事,楼恕是王府的暗卫,最低等的暗卫,最卑贱的下人。”

  男子似是很满意,奸邪笑着起身,在孩子身边走了两圈,然后一脚踩上了他遍布伤口的脊背。

  孩子被踩得小脸几乎贴在了地上,听男子狞笑着再次问:“说,你是什么人?”

  孩子咬着唇,声音仿佛从嗓眼中挤出来的,哑声回答:“暗卫。”

  男子脚下加了力度,孩子觉得脊背几乎要被踩散了,男子却仍不放过他,继续问:“你是什么人?”

  孩子的唇几乎被咬破,忍着彻骨的疼痛,“下人”。

  男子一脚踢翻瘦小的身子,紧跟着穿着皮靴的脚踩在孩子的胸口,嘲讽笑着的脸在黑暗里狰狞恐怖。

  “继续说,你是什么人?”

  孩子睁大眼睛看着黑暗的屋顶,眼中是一片空洞的绝望,干裂的嘴唇一翕一合,吐出几个残忍的字眼。

  “暗卫,王府的——奴隶”

  一个月的时间里,他每日都会被关在那冰冷漆黑的小屋,每日都要将那全是侮辱的答语重复百遍,少一遍,便是一顿撕裂肌肉的鞭子。

  抽打在血肉上的烙印,让他一遍遍记住自己生下来就注定的身份。

  最低等的暗卫,最卑贱的下人,最,没有尊严的奴隶。

  所以,不配得到爱,不配得到关心,不配得到,任何的温暖。

  

  “缓归,缓归……”

  沉重的眼皮尝试了几次才抬起,软软的手臂费力地动了动,挡了下刺眼的灯光。

  茫然的眼神在屋中扫视了一遍,才渐渐恢复清亮。

  那个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日渐麻木下去的瘦小身影,一点点消散在视线中。

  有些沉重的喘息声渐渐停止,缓归松开紧紧抓着胸口衣服的手,乏力的手按了按疼痛的额角,终于倦倦地松了口气。

  一双漂亮至极的丹凤眼正看着他,退去了刚才的担心忧虑,变得很是古怪,盯着他,好像要研究出什么。

  “阿鸣,你看什么?”

  刚问完,左手就被凤鸣拽了过去,凤大少爷黑着一张俊脸,对旁边的女子道:“阿玦,给你免费研究。”

  缓归还没明白,秦夕玦已经坐在床边,两只手指就放在了他手腕上,缓归这才领悟,有些哭笑不得。

  “阿鸣,我是做梦,又不是生病,研究什么?”

  凤鸣一斜眼,缓归立刻闭嘴,片刻之后,秦夕玦收手,淡淡问:“多久了?”

  凤鸣撇嘴:“从我认识起他就这样,十个晚上有九个要做恶梦的,阿玦,有办法没?”

  秦夕玦站起来,“他说的没错,这不是病,我治不了。”

  凤鸣不信:“阿玦,秦殿主说你的医术仅在他之下。”

  秦夕玦瞪他:“我只会治病,治不了做恶梦。”

  眼见凤大少爷难得吃瘪,缓归不厚道地偷笑,凤鸣忿忿之后,眼珠一转,低头,问:“恕儿,要不要叫声姐夫听听。”

  缓归毫不嘴软:“家师这几日住在这,阿鸣有没有叫声师父或岳父啊?”

  秦夕玦登时无语,杏眼一瞪:“你们两个,都闭嘴!”

  

  临近年关,凤栖梧里更加喧嚣起来,缓归缓步穿越其中,还未到门口,小致奔过来,悄声叫他:“公子,公子。”

  缓归见他一脸为难的样子,笑道:“怎么了,王府的少爷又来惹祸了?”

  原来王府的少爷在他们的暗卫眼里就是这样一副形象,小致苦着脸,指着晴窗,“不是,公子,有个人非要去晴窗坐着,他还拿着我们的令牌,小致拦不住。”

  “嗯?”

  “他说他排行在四,公子就知道了。”

  缓归果真了然,沉吟一刻,道:“知道了,小致,你去忙吧。”

  “公子,有没有危险啊,小致去叫小白过来保护您?”

  缓归忍不住微笑,在小致头上拍了拍,“没事,快去帮忙,一会吴大哥又该骂你了。”

  他慢悠悠向晴窗走,小致揉揉头,嘟嘴不满,明明公子和他同龄的,怎么总把他当小孩子看。

  缓归进了晴窗之后,顺手反锁了门,在门口负手而立,淡淡瞥了一眼里边的人。

  一个将近三十的男子坐在他们常坐的软榻上,好像睡着了,听到动静懒洋洋伸了个腰,回过头来,一双笑起来柔柔弯弯但明显带着奸诈和狡猾的眸子看过来,笑嘻嘻叫了一声。

  “小恕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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