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网游竞技 > 陌上花 > 第十八章 宁城府内故友情

??宁城坐落在天朝的西南边陲,毗邻西然,对于天朝来说,是仅次于楼城的要塞之地,自从十七年前楼城一战之后,宁城一直都是由当年瑞成王的部下兼结拜兄弟顾青顾将军镇守。

  慕容尧宽一行到了宁城之后,西巡已经快走了一个月了,先找了间大的客栈,宁城非比寻常,兼之顾青又是瑞成王的人,慕容尧宽决定多住几日详细看看,顺便还要拜访一下顾青。

  一切安顿好之后,慕容尧宽叫来缓归:“你这些天也没好好歇着,今天许你无事,想做什么做什么吧。”

  缓归愣了一下,一时忘了谢恩,沉默了一下试探着问:“少主,属下可否离开客栈,出去走走?”

  慕容尧宽点头:“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掌灯之前回来就成,去吧。”

  缓归又谢了一次,自己下了楼,轻声打听了,然后穿过街道,来到宁城最大的府邸下,抬头看了那“顾府”两个字,走了过去对着门丁拱手行了个礼:“请问,这可是顾大将军的府邸?”

  看门人一愣,见他一身普通衣服,但眉宇之间清华之气不容小视,犹豫了一下:“是啊,你是何人,来顾府有何干?”

  缓归温和道:“在下求见顾府二少爷,麻烦小哥通报一声,就说故友缓归求见。”

  看门人迟疑了一下:“你等一下。”

  这人不会是哪家逃出来的下人吧,二少爷不会发脾气吧,看门人想着想着,来到了二少爷门口,一说,没想到二少爷果真发了脾气,不过不是因为这人来了,却是因为:

  “缓归?缓归来了?你们怎么不请他进来?”他一边数落一边自己直奔门口而去。

  到了门口,果真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侧身站着,数月没见,好像又清瘦了不少,顾无方心里一酸,表面上却不敢流露出来,只奔过去大笑:“缓归,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缓归转头笑道:“怎么,顾二少爷不希望这么早看到在下?”

  “说哪里话”顾无方在他头上敲了一记,拉着他手向自己的院子走去:“快进来。”

  缓归一边跟着他走一边笑道:“顾二少爷,你这院子里的阵法是越来越厉害了,也不怕哪位佳人进来迷了路。”

  顾无方大笑:“佳人都是我二少爷亲自带进来的,怎么舍得让他们迷路。不过,什么样的阵法也拦不住你三公子不是,我记得当时在锦都重逢,你就破了我苦心布了三个月的阵法。”

  缓归随着他嘲笑道:“我记得顾二少爷当时好像哭了好几个时辰的。”

  “你还说,还不是因为我爹一怒之下打了我几十板子。”

  想起幼时事情,两人都笑起来,缓归边走边问顾无方:“顾叔叔和婶娘在吗?”

  瑞成王有两个结拜兄弟,三弟就是顾青,还有个结拜大哥陆之遥,在镇守运城,若是按瑞成王的规矩来,缓归是没资格叫顾青一声“叔叔”的,只能像叫徐威他们一样称将军,但顾青怎么都不同意,逼着他叫叔叔,瑞成王竟然难得地默许了。

  顾无方有些遗憾地说:“不在,爹去城外巡视了,娘也去庙里了,你今天来得真不巧。”

  真是太巧了,缓归暗自庆幸,要是让顾夫人知道自己是做什么到宁城来的,估计又要拉着自己哭了。

  顾无方带缓归进了屋,便要去看他身上的伤处,见缓归摇头便瞪他:“你瞒我和阿鸣瞒得那么紧,还不肯让我看看到底伤得如何,老实点,不然以后没人管你。”

  缓归无奈,只得放下手,顾无方按着他躺在躺椅上,缓归也不推辞,悠然躺着,嘴里吃着他那些精致的糕点,享受着顾二少爷的照顾。

  顾无方细细检查他身上熬刑留下的伤口,心里酸涩,口中却只啰嗦道:“怎么突然就过来了,我本以为还得几天的。”

  缓归吃着糕点,随口道:“无方,你知道我是出来做什么的,自己又说了不算。”

  顾无方抬头:“爹说七皇子为人倒还宽厚,没有为难你吧?”

  见缓归摇头,顾无方又叹气,为难了他也不会说,给刚刚收口的几处伤处上了药,伸手又去掀他的裤腿,缓归无奈叫他:“无方。”

  顾无方又瞪他:“闭嘴,吃你的东西。”直盯着他青肿的膝盖,口中愤愤不平:“容伯伯的心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看你这破膝盖,从我见你那天就没好过。”

  缓归任他一边上药一边骂,权当没听见,顾无方翻了个白眼,又问:“容伯伯这次怎么放你出来了?不怕别人知道?”

  自他认识缓归那日起,便知道瑞成王一直不想让他暴露在别人面前,哪怕是以暗卫的身份,也是能少露面的好。

  缓归淡淡道:“知道又如何,总不过是我一人的事,又不会连累王府,王爷自然不会在意。”

  他说得平静,没有难过也没有抱怨,认真地咬着一块桂花糕,好像这样不平的待遇还比不上口中的桂花糕值得他关注。

  顾无方听得难过,掩饰着转移话题:“你就这么光明正大跑过来?不怕七皇子问起?

  缓归把手枕在脑后,斜瞥了顾无方一眼:“难道要偷偷摸摸的?那不是更被人起疑。”

  顾无方被他鄙夷的眼神看得无语,起身拿来毛巾浸了热水,慢慢揉着他青肿的膝盖,看他眼底一片倦色,知道他这些日子哪怕没再受折磨,定然也过的不是很好,于是温声问:“要不要睡一会?”

  缓归慵懒地躺在椅子上,虽说在慕容尧宽身边比服侍瑞成王等要轻松得多,但他这一阵子也实在折腾,一放松下来觉得疲倦不已,真想好好睡一觉。

  但他自知没那个福分,所以只揉了揉额角,便又问顾无方:“无方,上次的事情,查到了吗?”

  顾无方给他揉完腿就在旁边坐了,拿了水果吃得起劲:“查好了,那人竟然一直在宁城住着,身份掩饰得很好,要不是前些日子巧合,也还真不好查。”

  缓归若有所思地点头,慢慢咀嚼顾无方递过来的一块糕点,过了一会放下手站起身来:“无方,陪我去找那个人。”

  顾无方随着他站起身来:“现在就去?”

  缓归也不说话,只自己出门,顾无方无奈扶额,仰天翻了个白眼,然后认命地跟着缓归出去。

  

  城东那间三间青砖瓦房被高墙围住,墙内高树的枝叶伸出来,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到里边的景色。

  院子里一如既往的安静,天井当院的躺椅上躺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闲散地眯着眼睛看天上的云朵。

  “真是舒服的日子啊”他感叹一声,拿起椅子旁边的酒葫芦,刚要喝一口,院门外忽然想起了敲门声。

  老者一皱眉,把酒壶一放,冲里边喊道:“阿寂,去把来打扰爷爷的人打跑。”

  门里一时没有动静,过一会走出来个黑壮的大汉来,说是大汉,其实年纪很轻,只不过二十左右,只是身形高大魁梧,肤色黧黑,让人看了不禁有些生畏,他听到老者的话从里边出来,直奔大门而去。

  门开了,正准备一拳头打过去的大汉蓦地愣住了。

  门外站着个黑衣黑发的少年,连束发的带子都是黑色的,整个人像一把凌厉的剑,但眼角眉梢带着温和儒雅的气息,俊秀的脸庞沐浴在午后的阳光下,闪闪如无瑕的美玉。

  大汉的拳头直直停在了空中,片刻方反应过来,却还是怔怔看着少年。

  少年淡淡一笑,施了一礼:“请问,莫先生可在?”

  大汉又愣了一下,然后忽的转身跑进了院子里,对着老者“啊啊”地喊了两声,手指比划着,老者皱了皱眉,平日里无论来了什么人,阿寂都不会这样子,他不由跟着阿寂来到了门口,一眼看到了门口逆光而立的黑衣少年,只觉心里猛然咚的一声。

  那清俊绝伦的面容,那双清澈如潭水的眸子,那身上散发着的温和却冰冷的气息。

  那十七年前让他无比熟悉的气息,让他猛然犹如被钉在了当地一般。

  缓归也是一愣,眼前这个胡子拉碴的老者,分明就是当日在凤栖梧说书的那个老头。

  吴随说,那人姓莫,原来,竟然是他,可是他多年里一直藏在宁城,怎么就前几日跑到锦都去了?

  还又跑了回来?

  缓归看了一会,方才开口询问:“莫先生?”

  老者迎上他的眸子,轻轻点头:“阿寂,请客人进来,关上门。”

  

  缓归到顾府的时候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进,出去的时候却是和顾无方从后门偷偷走的,躲开跟踪的人,七拐八拐才转过来,顾无方一直在旁边看着,见确实无人跟来,才闪身跟着缓归一起进了院子。

  老者坐在椅子上,看了缓归一眼,然后一指顾无方:“他是谁?”

  顾无方翻着白眼,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抱着肩膀,只当做没看见那冰冷怀疑的目光。

  缓归仍然温和地说:“莫先生,这是在下的朋友,莫先生不必避讳他。”

  莫先生哼了一声:“我不避讳他,也不避讳你,只是你们是什么人,找我又有何事?”

  在他问话的时候,缓归已经将院子里的景象尽收眼底,听莫先生问完,沉吟一下,然后伸手触到腰间,将腰带扣一按,一柄剑便已经拔了出来。

  如果竟武在场,一定会了然为何他身为暗卫,却连一把兵刃都没有,原来不是没有兵刃,而是兵刃就藏在腰间。

  软剑被拔出,内力灌上,一抹荧光闪过,缓归轻吹了口气,光芒渐渐消散,剑身莹白如雪,在阳光的照耀下,如波光潋滟,散发着温和静雅的光彩。

  在他拔剑的一刹那,莫先生便已经仿佛被钉在了那里,只怔怔看着那通体雪白的薄刃,恍然间如时光流转,当年的自己抚摸着那从极寒之地得到的软玉,对旁边两个孩子笑谈,要为他们打造一把只属于他们家族的剑。

  只是,剑还未打造好,那二人便已经离开,之后再看到的,就是漫天的血光和惨烈的战场,玉已碎,人已不在。

  

  他怔忡片刻,似乎已经神游天外,缓归也不打扰,将剑还鞘,然后静静站在旁边,安静地等他回神。

  许久,终于听到莫先生长叹一声:“你来此,到底要做什么?”

  缓归看着他戒备的目光,依旧温和地说:“在下不想做什么,只想问一问莫先生十七年前发生的事情。”

  莫先生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瞅了眼桌子上的茶杯,正准备去倒茶,一只白皙的手迅速伸了过来,片刻之间沏好了茶,双手递给他,缓归淡淡笑着:“莫先生请。”

  莫先生没想到他居然动作这样熟练迅捷,反而愣住,半天才回过神来,将茶杯往桌上一放,冷冷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还会做这种事情?”

  缓归温和道:“在下是瑞成王府的暗卫。”

  “什么?”莫先生瞪大眼睛,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拍桌子:“你是郁家的人,怎么会是王府的暗卫?”

  缓归站在他身前:“莫先生怎么知道在下是郁家的人?”

  莫先生这才发觉自己顺口说错了话,但转念之间就理直气壮地开口:“你刚才来就给我看了冰痕,不就是想说自己是郁家的人,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缓归眉目低垂,复又抬头,声音平静:“我是她的儿子,楼恕。”

  莫先生身子顿时僵住,猛然间好似又苍老了几岁,眼中各种各样的情绪纷纷闪过,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楼恕?你是十七年前在楼城出生的那个孩子?”

  那个在母腹中就获得了无数人的祝福和期待,但一生下来就被定为罪人的孩子。

  缓归的眼神和往日一样平静:“是,楼恕知道,十七年前,莫先生就在楼城,楼恕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走”莫先生忽然站起身来,望着缓归的眼睛似乎在喷火,抬手指着门外:“我这里不欢迎你,不欢迎流着天朝血脉的人,尤其是慕容焯成的儿子,你给我立刻消失,我就当做没见过你这个人。阿寂,送客。”

  身旁一直沉默站着的大汉默不作声地走到缓归的跟前,做了个请的动作。

  缓归看着他年轻黝黑的脸,静静沉思了一会,莫先生忽然一阵心慌:“阿寂,快送客人出去。”

  

  缓归以为慕容尧宽要多逛一会的,没想到,他刚从顾府回到客栈,便看到了慕容尧宽坐在桌子后头,脸色阴沉如水,他对面的客位处也坐了一人,熟悉的面容让缓归一愣,那人抬头,对上缓归却没有在意,只眼神中带了些好奇。

  只片刻,缓归便迅速移了目光,快步过去跪倒叩头:“属下见过少主,属下回来迟了,请少主责罚。”

  慕容尧宽斜瞥了他一眼:“三公子,今天玩的可好?”

  缓归听出他口中不满,再次认错:“属下知错,请少主责罚。”

  慕容尧宽不置可否,只问站在旁边的齐寿:“寿叔,这也是暗卫的规矩吗?”

  齐寿躬身:“回少主,暗卫必须在主人回来之前等候,若是来迟,便要受罚。”

  慕容尧宽故作好奇:“是吗,那该如何罚呢?”

  齐寿笑笑:“少主,您是三公子的主人,您说怎么罚,便怎么罚。”

  慕容尧宽把玩着手中的杯盏:“是吗?那便罚吧,小柯,去拿马鞭来。”

  小柯被他的怒气吓了一跳,他们这位皇子很少责打下人,这次果真是生气了,忙应着出去,过一会便拿着赶车的马鞭回来。

  慕容尧宽冷笑一声:“三公子,既然你这么想出去,那少爷就帮你活动下筋骨,站起来。”

  “是”缓归起身,低头站着,慕容尧宽一抖书卷:“竟武,去打,只打他的腿,狠狠打,少爷不叫停,不许停。”

  竟武应了一声,拿了马鞭过来:“三公子,得罪了。”

  他是练武之人,手劲自然不小,一鞭子抽在缓归的青肿的膝盖,缓归一咬牙,挺直了身子,眼睛看着前方,目光不知道看向何处,慕容尧宽一直冷眼看着,他不叫停,竟武也不敢停,只得一鞭鞭打下去,不知道打了多少鞭,腿上根本没有多少厚实的肌肉,几乎撕开了皮肉打在骨头上,汗水顺着缓归的额头流下来,一滴滴落在地面上,他却只是挺直着脊背站着,没有抵抗,没有求饶,没有喊痛,甚至连脚步都没有移动,眼神透过屋里隐隐的灯光看向前方,似是穿过了什么莫名的情绪,留下来的是一片平静。

  猛然间疼痛从腿上移到手臂上,缓归转头,慕容尧宽拿着鞭子站在他面前,冷冷道:“你可知罪了?”

  缓归俯身跪倒,刚被打完的膝盖和小腿撞到硬邦邦的地板,又是一身的汗。

  “属下知罪。”

  慕容尧宽扔下鞭子:“今日暂且饶了你,你跪着吧,顾兄,我们出去。”

  被他称作“顾兄”的男子二十多岁,眉目温润文质彬彬,俨然就是个书生,此时站起来笑道:“容兄真是治家严格,晴天见识了。”

  缓归跪在地上,眼神一动,顾晴天?偌大的宁城,恐怕也只有一人敢叫顾晴天,那就是宁城守将顾青的长子,他的好友顾无方的亲哥哥。

  顾晴天……缓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听慕容尧宽和顾晴天商量一通便走了出去,婉言等人各干各地事,只他在地上依旧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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