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大妮所料一点不差,她才把自己财产的事跟长辈们交接好,下人就来报她的父亲何大伟来接她回家了,何大妮逐一辞别各位亲戚,挎着自己来时的包袱,一身朴素地随父亲回家去。
马车才进院子刚停稳,何梁氏就乐颠颠地跑过来亲自扶着何大妮下车,叫何大妮受宠若惊,不知道继母这是唱的哪出戏,只觉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不但不感动于继母的讨好,反而心中警报大响,耐心地等着继母继续出招。
何大伟见妻子突然讨好女儿,虽然心中感到奇怪,但一想到可能是何梁氏自觉有愧,家庭气氛有可能会因此缓和,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乐呵呵地跟张大叔结了车钱,招呼妻儿回屋,让女儿先去收拾。
何大妮一脚踏进西屋,环顾四周,发现打扫得挺干净,这屋子多日无人居住却没有半点积灰,看来他们是有认真打扫,像个欢迎自己回来的样子,只是何梁氏的表现实在让人生疑,如此做戏不知道打的什么盘算。
何大妮放下包袱,打开窗下妆奁用笢子抿了抿头发,把仪表整理妥当,这才去东屋给父母请安行礼。
行完礼,何大妮脱鞋上炕与家人围坐说话,听何大妮讲些出诊时的趣事。何梁氏耳里听着故事,眼里却一直在琢磨继女身上的衣服,当何大妮的故事告一段落的时候,何梁氏终于按捺不住问起此事。
“大姑娘啊,那天我在金楼门前看到你时,你穿的衣裳好漂亮啊,能不能让我细看看那个料子啊?”
“很抱歉,母亲,那漂亮衣裳我回来之前还给外祖母了,没有带回来,本来就是他们借给我穿的,怕我穿着粗布衣裳去出诊让人家笑话。”何大妮不卑不亢地答道。
“哦,真可惜啊,那天看你穿得那么合身,还以为是特意为你做的呢。”
“那不是特意做的,是跟表嫂借的,我跟她身量差不多,其实衣裳有些偏大的,只是冬天衣裳穿得多,也就看不明显了,其实若是拿尺子来量的话就会发现不对的。”何大妮睁着眼睛说瞎话不带脸红的。
“你表嫂对你挺不错的哈,那么崭新的衣裳说借就借。”
“是啊,外祖家上上下下都挺疼我的,看我带去的衣裳不好,表嫂立刻拿出好几套新衣裳让我挑,那些衣裳本来是她打算新年穿的,结果让我赶了个先,还要难为她再找裁缝做过。”
“原来是这样哦。”听到是这样的答案何梁氏多少有些失望,可又不死心,“那你那天在金楼是干什么啊?”
“不过是随便看看,女人的虚荣心罢了,天天与那些大户女眷们打交道,看她们的吃穿用度,说不羡慕是骗人的,女人在这方面最经不住诱惑。”何大妮笑眯眯地道,她大概猜到何梁氏大献殷勤的原因了。
“那是,有好衣裳穿却没好首饰,只能看着别人戴,自己心里是怪不舒服的,你表嫂她们就没想着再借几件首饰应应场面?”
“借了又怎样,还不一样是要还的,再说我是个食医,打扮漂亮去出诊不符合我的职业身份,人家会想说我到底是去做事的还是去做客的?谁还信任我的本事?要是失去了顾客的信任,我还怎么赚钱?我赚不到钱了,家里怎么办?”
何大妮一顶又一顶的大帽子扣下来,何梁氏被砸得晕头转向,满脑子的只有那个钱字最清晰,当下不敢再说更过分的话刺激继女,毕竟她现在是家里的顶梁柱,要是真的赚不到钱了家里就彻底完蛋了。
“娘,这个女人家的私房话你们回头自己去谈嘛,咱们现在要抓紧时间商量这个年要怎么过,这两天想必都会是晴天,还缺什么赶紧买了来,咱们不是还要请工匠把屋子都粉刷粉刷么?再不动工就来不及了。”何小强机敏地插话进来,心里一边埋怨母亲不会说话,一边打断那个越来越危险的话题。
“是啊是啊,我都忘了,粉刷完了屋子还要重新砌炕,最后还要把家具都买齐,过个完整热闹年。”何梁氏醒过神来赶紧附和着儿的话道。
“只可惜两个妹妹不在了,不然一家团圆多好。”何大妮眼神一下黯淡,凄凉地叹了口气,用手帕压了压眼睛。
被女儿勾起了伤心往事,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何大伟也连声叹气,感情复杂地望了大儿子一眼。
何小强当然没有忘记自己卖掉两个亲生妹妹的事实,当下就有些坐不住了,心中咬牙暗恨何大妮哪壶不并提哪壶,但面上却是悔恨交加的忏悔表情,一个劲地跟父母道歉,是他害了两个妹妹。
何大伟与妻子哽咽着原谅了儿子,女儿已经卖了,再找不回来了,伤心又有何用,只能当是从来没有生过,两个女儿与他们这对父母没有缘分罢了。
何大妮不耐烦看这种戏码,心中暗数十秒钟,然后望向窗外,看似随口一句果断切断现场气氛,“天色又暗下来了,赶紧烧饭吃吧,爹娘和小杰晚饭后还要吃药,家里还要添置什么饭桌上再商量吧。”
何大伟他们随何大妮的话齐齐看向窗外,觉得是该开始准备做晚饭了,于是收拾好情绪各自忙开。
晚饭烧好,饭桌上一家人边吃饭边商量着年前的各项准备事宜,列出开支计划,算计着用钱。
而在这个过程里,何大妮敏锐地发现,何梁氏的确是在打自己的钱的主意,整修房屋这个大项就算了,这样的破屋子重新修一修花不了几个钱,但是在随后的家具开销上,何梁氏要求颇多,统一原则就是要好木料好做工的家具,理由很充分,防虫防蛀的好木料能保护存放的东西,做工好的家具结实不易坏。
这的确是个很好的理由,居家过日子么,讲究的不就是个精打细算性价比高,这个要求何大妮觉得是人之常情,只是何梁氏希望的木料不符合他们现在的身份地位,家境还没上小康呢,家具就先奔了小康了。
要是照何梁氏的要求,把所有家具都买齐少说也要几十两银子,再加上修整屋子的钱,光是预算就已经突破五十两银子了,等到实际开销还不知道得多少呢,装修过房子的都知道,预算做完之后一定还要再准备一笔预算备用金以防预算外的开销出现。
而上次梁家为求办事送来的几十两银子经过这些天的花销,想必出去了不少,剩下的钱是绝对无法满足何梁氏的要求的,自己是唯一的经济来源,况且还是名义上的自己家,自己势必要掏钱,而这就是何大妮不乐意的地方。
自己最迟年后就要找机会回京城去,掏钱装修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屋子,她还没有圣母到如此地步。
“哎呀,算下来,家里的钱不够用啊。”何梁氏表演着低劣的演技,“这些天家里买了好些东西,花了不少钱。”
“家具买二手的旧货就行了,这种破屋子配不上那样好的家具,还不如等将来有了钱一步到位换大房子,这破屋子破家具直接扔了都不可惜。”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大妮有招应对。
“现在买了好家具,到时候搬到大房子去不也一样么。”何梁氏心动继女提的大房子,但仍然希望现在就用上好家具。
“会住那种大房子的人家用的家具都不差,母亲应该很有经验才是,再说了,大房子空置久了不适合居住,要事先全部打扫重新布置,这又是一笔大的开销,有了大房子肯定就要雇佣丫头长工,不然光是每日清洁打扫我们这几人从早到晚都做不完,以一个下人每月一两银子的月银计算,雇十个人每月就要发出去十两银子,等小强和小杰先后成亲,家里人口多了,还要加雇下人,家中花销只会越来越大。为了将来的好日子,现在省一点又有什么关系,没有那些家具难道还不过年了?爹爹你说是吧?”何大妮很会找同盟,一家之主有最终的决定权。
何大伟无条件站在女儿这边,端着饭碗频频点头,“对,说得对,咱家地面都不平,再好的家具都摆不稳当,还不如等以后有钱换了大房子,那时要买的桌椅箱柜更多,花的钱不比买栋宅子少,咱家手头上现在好不容易宽裕点,别真成了个钱不留过夜的烧包货。”
“不行,我就是要,也不看看那破柜子都成什么样了,门都关不严实,留着还有什么用。”何梁氏坚定不移地非要新家具不可。
“这倒也是,这个屋子里不能没几件像样的家具,那母亲觉得有必要的话还是买吧,几个柜子的话家里还拿得出钱吧,那我赚的钱就攒着将来买房子好了,那个是大头,就我一人担了吧,要是爹爹觉得过意不去,那将来家中下人的月钱就爹爹负责好了。”何大伟还一句意见都没来得及发表呢,就被何大妮拿话给堵了个严实,一边想想地应声点头,一边给小儿子的碗里夹菜。
何大妮的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看在继女许下未来给家里买一栋大宅子的份上,何梁氏也就不再坚持掏继女的荷包,开始盘算怎么在整修房屋时尽量省钱,因为她已经去布铺扯了上等料子重新做新衣了,再支付了接下来的大笔支出,手头上能剩下的钱大概只能维持几个月的开销,那时再叫那丫头拿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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